珠帘一挑,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来。
都是二八芳华的少女,一位年长的少女走在前头,圆脸弯眉,脸上略施粉黛,梳了一个繁复的望月揽星髻,上头插了一只牡丹造型镶宝石的赤金步摇,两只成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绿翡飞羽簪,耳朵上戴了一对金丁香,身上穿了件火炭红绣石榴累枝的紧袖夏衫,底下是一件同色的束腰长裙,裙摆上盛开的牡丹花如同活的一般,连花瓣上的露珠都逼真无比。
另一位略微靠后的少女个子略矮一些,她看起来要比之前那个少女小上一些,梳了个喜庆的无宝头,额前留了一撮乌黑浓密的刘海,头上插了一只由米粒大小珍珠串成的珠花,另戴了一只赤金蝴蝶造型的金钗,脖子上戴上着一个银制的项圈,身上穿了件水蓝色的细葛敞袖掩襟的夏衫,底下配了条丁香色的百褶长裙。
这二人正是秦二小姐,秦四小姐。
二人竟是一起来的。
秦黛心站在一旁看她们好像姐妹同心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至极。
看样子她们是想叫板苏氏。
真是幼稚。
果然,二人给秦从文行了礼,却看也没看苏氏一眼。
苏氏有些尴尬,下意识的看了看秦黛心一眼,见秦黛心神态自若,并微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苏氏的心里便有了底气,立刻昂首挺胸了起来。
秦从文自然没有忽略到秦二小姐的态度。
在他眼里,秦四小姐一向胆小又没有主意,如今她会对苏氏不敬,一定是受了秦二小姐蛊惑和逼迫了,不然以她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哪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者秦四小姐是庶出,哪个人做秦府女主人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秦二小姐这样尴尬的身份和位置才会对苏氏当家有这么大的意见。
所以秦从文武断的认为,是秦二小姐逼迫秦四小姐一起对抗苏氏的,这一切本就是秦二小姐一个人的主意。
秦从文不满的皱了皱眉毛,略带威严的道:“冬月,还不快见过你母亲?”
这个男人以为他在这个家里还有威严,可惜秦二小姐却不怎么卖他面子。
“父亲说的哪里话,我母亲不是已经被你休了吗?我哪是还有母亲?”秦二小姐虽然是对着秦从文说话,可一双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盯着苏氏看,讽刺意味十分明显。
秦从文没想到秦二小姐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这样跟自己说话,当下气得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女人不配做你的母亲,苏氏才是你们的母亲。”秦从文气得不行。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秦二小姐又羞又恼,眼泪都在眼圈里转,她就那么原地站着,倔强的如同一个石柱一般。看起来十分的坚强,其实以内十分的脆弱。
秦黛心在这一刻居然有点同情她。
可惜风水轮流转,一向高高在上的秦二小姐如今也要尝尝这种被人奚落的滋味了。
“父亲,别生气,二姐一时想不开也是情有可缘的。”秦黛心此时跳出来,无疑会成激怒秦二小姐的导火索。而苏氏,就安全了。
果然,秦二小姐又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她。“不用你假好心,惺惺作态,真是恶心。”
秦黛心一点也不生气。
她越来越觉得秦二小姐是只值得同情的人。
她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已经懂得事非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在看来,错的那个人是她。她忘了这世上还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许秦二小姐确实改变了一些,可一旦她发起脾气来,或是人处于愤怒之中,她脑袋里那些难得的清楚就又变成了浆糊,乱成了一团。
好比现在,她受了秦四小姐的鼓动前来找苏氏的麻烦,一方面因为她确实因为方婉茹的事情恨苏氏,另一方面就是相信了秦四小姐的话,认为只要她闹就能得到扳倒苏氏的机会。
秦黛心笑了笑,“恶心吗?我看过更恶心的,一个未出阁的闺女竟然……嗯?你说是她恶心还是我恶心?”
秦二小姐哪里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顿时白了一张脸,手脚冰冷起来!
屋内的众人都不知道秦黛心在说什么,看了秦二小姐的反应也是暗暗奇怪。
秦倩心做贼心虚,觉得一屋子人都在看她,好像都知道了她的那点丑事儿,个个对她指指点点,心里都在骂她不要脸!
秦二小姐抱着脑袋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秦四小姐哪会料到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暗暗骂了一声“没有”,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来,连忙道:“我过去看看。”说完便追了出去。
秦黛心这才笑了,转头问秦子诚,“二哥,子信还在学里?”
她这一声二哥叫得极为自然,犹如叫了十几二十年一般。
秦子诚恍然不知,还是林氏悄悄的拉了他的衣角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在叫他。
秦子诚心里微微发苦,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是呀,他要忙着考试,所以还没回来。”
秦子信要考秀才了,因此最近格外忙碌,家里的事儿他帮不上忙,插不上嘴,他惟一惦记的人便是冯氏,冯氏现在活得很开心,大儿子肯认她,苏氏又不是个不好相与的,因此她倒觉眼前这种生活竟比过去二十年来过得都好,因此人也精神不少。冯氏无忧,秦子信自然少了不少的顾虑和登,他一心进学,反倒把家里糟心的事儿都放下了。
他是庶子,从没想过分家里的东西,他要靠自己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所以对求学之事越发的上心。
秦黛心点点头,赞了一句道:“子信是个好孩子。知道用功就好。”府里另有四位小主子,分别是三少爷秦子义,李氏生的那个儿子,也让府里人改口叫他四少爷了,还有就是五小姐秦佩心,和苏氏新生的两位小少爷。
这几位年龄太小,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开会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叫上他们。
“二哥,我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秦黛心冲苏氏点了点头。
秦子诚抬眼朝苏氏望去。
温婉如光的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眼中没有挑剔』有不耐烦,反倒有几分的登。
苏氏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子诚。今天我找你来,是有话想问你。”苏氏犹豫了一下,才道:“咱们这个家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不敢奢望你真心叫我一声母亲。可我问心无愧!特别是对你,我只能说抱歉。”
苏氏没说为什么抱歉,秦子诚却听懂了。
没有苏氏的反击,方婉茹昔日做下的事儿就不会被揭发出来,她就不会被休,自己也不会从一个风光无限的大少爷变成一个庶子。
苏氏见秦子诚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才道:“今天老爷也在这儿,我便想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还是说来了的好△日你大哥。我的儿子就要入宗祠祭拜祖先了,他至此以后就会成为秦家的嫡长子,而你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但是子诚,你放心。我不会让未阳回来插家手里的生意的。”
苏氏的几句话,像一个雷一样炸在秦子诚的心里。
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氏看了看铁未阳。他的儿子身形如松的站在那里,听了她的话后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和反常,他甚至淡淡的笑,甚至还微微的朝自己点了点头。
苏氏心里大定,这才继续道:“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也知道,他与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他走过的路与我们完全不同,我们这个家里的一切他从没有参与过,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他该继续走他的路,而不是回来捡便宜!家里的生意是你祖父留给你父亲,你父亲又苦心经营多年渐渐的才交到了你的手上,我的意思是,以后秦家的生意不许未阳插手,依旧由你管着,你明白没有?”苏氏怕自己说得不清楚,特意问了一句。
秦子诚心里十分悸动,只是,他已经不是嫡长子了,这,合适吗?
秦从文也道:“那怎么行,兰儿,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未阳是嫡长子,这一切自然应该交到他的手上的,就算是子诚也没资格反对$果未阳没有时间打理,我和子诚都可能帮他……”
秦黛心无语,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苏氏当下道:“不行,老爷,您就听我一句吧!未阳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即便要补偿他,也不该伤了子诚的心啊,这个家日后是要交到子诚手上的。未阳,你给娘搁句话,这家给你兄弟,你同意不同意?”
铁阳未连忙道:“母亲说得对,没有这样捡便宜的道理,儿子同意。”
秦从文听了这话,又见苏氏母子态度坚决,最后才看了一眼秦子诚,这才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秦子诚心里的波澜可不小,要知道他曾经想过自己会失去一切,哪成想到头来都是白想了。
苏氏笑笑,又道:“子诚,我原来想过要把你认在我的名下,想着这样一来你就还是这个家里的嫡子,可是后来又一想,这样对冯氏不公平,都是做娘的人,我懂她的心,就算是为了成全她,我也不会让在我名下的,你明天开了祠堂,你便是庶子了,如果要怪,你就怪我吧!”
秦子诚早已经不是前些日子的那个患得患失的秦子诚了,一来林氏贤惠,总是劝着他,二来他自己也是个不爱计较的善良人,对于冯氏,慢慢的也有了感情,此时听苏氏一说,当下便表了态。
“母亲严重了,我怎么会怪您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知足了。”秦子诚言辞恳切,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让方婉茹教了十几年,居然还这么善良。冯氏的基因果然是强大的。
苏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又对林氏道:“媳妇,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PS:
一到月初我就心慌慌,这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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