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认,没有出现想像中热泪盈眶的场面,亦没有出现冷场的尴尬场面。秦黛心与铁未阳像两个认识许久的朋友,彼此诉说一些心事,有倾诉,有倾听,丝毫看不出二人是方才相认,分别二十几年的一对兄妹。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秦黛心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疲惫。她今天得到的消息太多,还有很多信息她得好好吸收一下。
“你也该累了,好好休息一下。”铁未阳不知道秦黛心身上带着功夫,以为她跟那些普通的千金一样身子娇弱。
“哥哥,你打算继续留在台州,还是回京城?”秦黛心口气自然,好像这声“哥哥”已经叫过无数次了一样。
铁未阳道:“我身有要务,不能停留太久,英姨平时足不出户,倒也没有什么干系,我便把她安顿在这里,留下人来照看她,你若有事,可来此处寻人。”说完铁未阳便对门外叫了一声“麻五。”
门被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略微高瘦的男子,此人脸上并没有麻子,只因姓麻,家里排行第五,便得了这么一个称号,人们叫得顺口,便渐渐忘了他原来叫什么,索性都叫他麻五,当然,这些都是秦黛心后来才知道的。
“公子吩咐。”
秦黛心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垂首立在那里,态度恭敬,对铁未阳惟命是从的样子。
“小姐日后若有事,便来这里联系你,你切记,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她的吩咐你不可不从,知道吗?”
听口气,是对这个麻五下了死命令。
麻五忙道:“公子放心。”随后他又冲秦黛心一抱拳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麻五定当全力以赴。”
秦黛心这才看清楚,此人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从左边脸上一直划到鼻梁处。
英儿见了这人难道不害怕?
秦黛心面色如常,目光清亮,眼神里既不好奇,也没有闪躲恐惧之意,“不必多礼,日后我可能像兄长那样叫你麻五?”
麻五忙道:“小姐自然可以叫我麻五。”
秦黛心点了点头,对铁未阳道:“哥哥,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保重。”
铁未阳心里暖暖的,也知道她不便久留。便道:“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黛心推门出来的时候,如意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秦黛心见了不免莞尔一笑,难得这丫头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如意听见开门声,猛的转身忙往前小跑了两步。见秦黛心安然无样的走出来。心情似乎也很好的样子,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天知道她在院子里急得直转圈,好像头拉磨的驴子一样。
如意往秦黛心身后看了看,却见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不见。
“小姐,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着急死了。”
秦黛心笑笑:“你这丫头何时也变得这般毛躁了?”说完便率先往前走,出了院子。
如意连忙跟上,却还不忘回头看两眼。果然不见有人出现,这才转身跟着秦黛心出了院子。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疯疯颠颠的女人呢?”
秦黛心脸上不见怒气,只是口气不善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这不是所问非所答♀分明是警告。
如意听了,知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ˇ道:“奴婢知错了。”
主仆两人都不说话,紧着脚步往回走,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到了秦府。
秦黛心本想着去兰园看看苏氏,可是她今天遇到了铁未阳,知道了二十年前秦府的秘密,知道了苏氏送走孩子的真相,心情一时间难免有些复杂,虽然她可以在苏氏面前装作毫无异样,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想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好好想想铁未阳的话。
“小姐。”如意看着犹豫不定的秦黛心,她站在这儿快一柱香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黛心轻声道:“咱回吧!”语气十分惆怅,竟是失望至极的样子。
如意不敢多问,忙跟在秦黛心后面回了畅晓园。
畅晓园里气氛怪怪的。
自晚饭后,秦黛心便托着本书,一言不发的坐在外室的炕上,眼睛却没放在书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燕氏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就悄悄打听如意。
燕氏虽然是秦黛心屋里的管事妈妈,如意却不能正视她的身份,她总觉得燕氏和雪晴母女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小姐的,因此对她母女二人心里总是存了几分防备。
白天的事事关重大,关乎着小姐的清誉,况且事情究竟怎样,她也并不知晓。因此当燕氏问起的时候,她便推说白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如常。
燕氏经过多少风浪?怎么会看不出如意对她有所隐瞒呢?只是她不说,自己自然也不好在追问。
一屋子人都觉得秦黛心怪怪的,连一向唧唧喳喳的春丽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秦黛心对一屋子人的好奇心置若罔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想到了苏氏,想到了铁未阳,又想到了自己。
一时间心情沉重起来。
苏氏命苦,嫁了个提不起,放不下的男人,本该是当家主母的她,硬生生被人暗算成了姨娘,多年来亲子下落不明,唯一一个女儿又是个头脑不太灵光的,苏氏看似没有依靠,在秦府处处被方婉茹压制的活着,可实际上呢?如今她的亲生儿子也算是找回来了,铁未阳身份显赫,一定会为她作主的,到那时候秦家有谁还能给苏氏脸子看?再者苏氏临盆在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终究也是为秦家繁衍后嗣,把这孩子养在身边也是依靠,苦日子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
铁未阳呢?他虽身如飘萍,在外漂泊了二十几年,亦不知道亲生父母亲是谁,看似他是无根可寻的可怜人,可他有侯爷夫妇的疼爱,又有兄长呵护,成长的道路不知道比别人顺畅多少,如今他身份尊贵,又寻到了亲生父母的下落,日后哪怕不能回归宗族,可也终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用迷惘做人,可谓否极泰来。
而自己呢?
秦黛心的目光不自觉的闪了闪,沉思起来。
两世为人的事儿,说起来真是玄而又玄,不可思议,能带着前生的记忆固然是好,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痛苦?她双亲大仇未报,同时又遭遇同伴的背叛,自己一生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换回来,这一切就如同南柯一梦,荒唐至极。
这一生呢?
秦黛心把自己穿来大雍国的所有事情从头至尾的想了一遍,却发现她所做的这些,也都是毫无意义的。
她装疯卖傻的得罪方氏被罚到乡下又如何?她努力恢复身手有了自保的能力又如何?她不顾世人惊异目光展露本性又如何?她不过是想好好活着,不被人算计的活着。
可她真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活在这世上吗?
秦黛心在心里摇摇头,她最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命斗,跟天斗。
她的存在,无疑是大雍国的一个异数,她如果安分守己的活着,势必只会成为一个深宅妇人。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难道为的只是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继续过一夫多妾的日子?她的大好年华,重活一回的幸运,难道最终只是要为她成为一个怨妇的铺垫?
秦黛心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
如果上辈子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现在她也许还活着,活在现代文明的生活里,平凡而幸福。即使她穿越了,也会认命的扮演好她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努力活着,终其一生。
决不会像现在一样,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
她拥有自己的记忆,知道身边的人皆与她无关,苏氏的关爱,铁未阳的关心,哪怕是方氏和方婉茹的厌恶,都与她无关。
他们爱的,或恨的,都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原来,她这么在意,这不是她生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拥有那一抹记忆和灵魂,只有这些,才是属于她的。
秦黛心长长的吐了一口心中的闷气,只是她非但不觉得畅快,反而觉得心里比以前更堵得慌,她不自觉的蹙起了眉,让一旁的雪晴看得惊心肉跳的。
小姐白天出门没带她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来后便是这副满腹心事,不高兴的样子?娘去如意那里打听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难不成磕着碰着了?雪晴在心里暗暗着急,向满天的神佛祈求了起来。
但愿小姐别再遇着什么险事才好,要不然自己怕是真要被卖到瓦那当奴隶去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骚动起来。
燕氏皱眉,这畅晓园里的下人一向是有规矩的,院子里的婆子仆妇们都知道秦黛心的规矩,平日无事,都躲到三小姐看不见的地方里聊天八卦去,哪个敢在院里无故声张?自己当初还暗暗称赞过秦三小姐调教下人有方,只是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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