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的府邸,比起将军府,少了一份苍劲之气,倒是多了一份雅儒,随处可见的寒松,绿竹,好像隐归诗人的那种情怀。
在十二月天,虽然南府看起来,处处都是绿色,而且大片大片成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更加寒凉的感觉。
幼筠被书蓉拉着,往里面走去,一路上,她左右观察了一下,好些树木已经长得魁梧,不像是近两年来栽种的。那么说来,寒渊和南翊厉不同,他在翼城已经有好些年。
两兄弟之间,一文一武,看似很不错,可是仔细想想,更像是无缝缺的搭配。
“幼筠,你想什么呢,看起来怪吓人的。”
书蓉把她拉到自己的庭院前,脆声问道。
幼筠微微抬起眼帘,眼底漫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在想呀,你这般孩子心性,可是周遭的布置却这么雅儒成风,一点都不像你。”
书蓉听了,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一只脚在地上划着半圆,讷讷的说道:“还不是寒渊喜欢,他喜欢我也没办法呀,本想种一些花花草草,可是他说幼稚肤浅,只好作罢了。”
幼筠觉得也是,书蓉看起来才十六七岁,而寒渊是南翊厉的兄长,怎么说来都应该长几岁,南翊厉今年二十有三,算起来,寒渊几乎比书蓉大十岁。
这种年纪差,让书蓉在寒渊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像寒渊这种人,稳重而且有城府,竟然会娶书蓉,让幼筠有些意外。
“哎呀,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吧。”
书蓉站在外面,一阵冷风吹过,缩了一下脖子,便带着幼筠往屋内走去。
屋内生着火盆,还点着熏香,暖和无比,她脱下外套随手递给流韵,便和书蓉两人坐在软榻上。
这软榻可有讲究了,上面垫着两层厚厚的垫子,然后铺上细羊绒毯子,中间放着一张矮脚茶几,摆着茶壶杯子,还有各式糕点。
在软榻后面,正好是对开的雕花檀木木窗,微微打开着,可以看到庭院外面的景色;而软榻下,是挖空的窑洞,从外面烧着柴火,人要是坐在软榻上,只需要在膝盖处盖上一层薄薄的棉毯,就很暖和。
翼城地处北方,早就开始下雪,只不过是这几天天气放晴,才难得一见万里碧空。
幼筠在江南水乡长大,对着干冷的冬天总是不适应,就算来到翼城四年,还是惧怕这里的严寒;如今,房间里的软榻,是她驱寒最喜欢去的地方。
“幼筠,我现在正在苦恼着呢,还有半月的时间,就到除夕家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操办。”
书蓉不过是半年前嫁给寒渊,从前家中捧在手中疼爱的娇娇,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打点好,她只理,她需要笑着参加就好了,忽然一跃成为一府主母,上下都要打根本就无从下手。
如今,竟然又迎来了除夕家宴,那叫一个愁。
幼筠可没有想过做一个好妻子,所以对这些事情,竟然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如今听书蓉这样说起来,才想起这件事。
“据我所知,他们好像只有两兄弟,既没有爹娘也没有旁系长辈,两人的饭还不好做吗?”
幼筠用无所谓的态度说着,要她为南翊厉做年夜饭,她只怕控制不住自己在饭菜里下毒。
“话可不能这么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况且又不是小府小院的。”
书蓉认真的说着,她是大户高官家的小姐,那些繁琐的礼仪,各种冗长的规矩,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很有必要存在的。
“府上的管事嬷嬷呢,这种事情交给她们,你只需要点头过目就好了。”
幼筠看着书蓉说道,但见书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却没有回话。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幼筠抬起头,是一个穿绛紫色棉袍襦裙的婢女,她推门走进来以后,也没有说一句话,把放在一旁的宽口窄扁青花瓷抱走。
这举动一气呵成,熟悉的不得了。
幼筠好看的眉宇,渐渐拧成一团,虽然她从前只是一个户邑之女,算不上什么达官贵人的闺阁千金,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主子在内屋里讲话,做婢女的,可以连门都不敲,直接走进来,擅自把东西拿走。
“书蓉。”
幼筠提起头,看着书蓉说道:“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书蓉的脸色,又变得不自然起来,却还是盈盈的笑着说道:“她叫佩兰,怎么了?”
“她身上的衣裳颜色真好看,特别鲜艳,而且款式和造工,也不菲呢。”
是好是坏,幼筠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是吗,佩兰一直都这样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待会去问问她,然后再告诉你,可好?”
原来只是这种小事而已,书蓉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现在不行吗?”
幼筠伸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五色糕,语气随意而不容拒绝。
她似乎也有一种天生的压制气息,当她目光变得冷冽起来的时候,口吻即便是随意,也可以听得出来,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书蓉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拘谨起来,明明她才是南府的主母,可是在幼筠的面前,却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佩兰她很忙,叫她过来,恐怕她会不高兴。”
幼筠轻轻吁了一口气,伸手摸着书蓉粉嫩的脸上,柔声说着:“你是我的嫂嫂,对吗?”
“幼筠?”
书蓉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幼筠没有回答她的话,现在薄毯子站起来,直接往外面走去。
丹衣和流韵两人在身后跟着,其实她们两人就算不说,也看出了这里的不寻常,再者,书蓉那么讨喜,对于她们两人来说,也不能袖手旁观。
幼筠一直往前走,看到佩兰手中拿着那个青花瓷,里面已经插了好几束新摘下来的梅花,飘香四方。
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往书蓉的内屋方向走去,而是走出了院子,往倒座那边走去,倒座那边,是婢女们住的地方。
“佩兰是吗?”
幼筠上前两步,把佩兰叫住。
“不劳烦你了,把花瓶给我吧,我拿回去就行了。”
幼筠看着她,目光寒凉,语气中是命令,跟本没有商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