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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 飞镖狼丛惊炸锅(1 / 1)

三哥腹语一出口,便觉还是不说为妙,怕就怕南不倒一个分神,反误了性命。

好在,三哥对眼前战况,高度关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重点关注,靠近南不倒的杀手,在靠近的杀手之中,又极度关注手执长兵器的杀手。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尖嘴鳄手执乌钢鱼叉,长五尺九寸,正是三哥极度关注的危险杀手,当其趁隙在暗影里滑上幽幽一步,三哥已洞悉其阴鸷之念,在其左侧,悄悄跟进,尖嘴鳄目不旁瞬,全神贯注,浓眉下一对三角眼,闪烁着森寒的杀气,只见他左足一蹬,上肢疾旋,左臂发力,嗖一声,鱼叉脱手飞出,如一道闪电,扎向南不倒右腋空门。

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快、准、狠、毒,众杀手异口同声,齐地喝彩:“好!”

这一招,是尖嘴鳄应摸彩的得意杀着,叫“绝命飞叉”,轻易不用,用则命绝,从未有过失手。

早年间,在长江七鳄初创期,与浔阳江上水贼争锋时,曾屡试不爽。

杀手们全是杀人越货的行家里手,见鱼叉飞向南不倒腋下空门,刹那间,南不倒将倒毙在鱼叉下,俱各大喜,嗬嗬,“柳三哥”呀“柳三哥”,你纵使武功通天彻地,怎架得住我等人多势众,难免有失风失神失利失手的时候,一个鸡头晕,一脚踏进水洼荡,那就惨喽。

这叫做:将军难免阵上亡,英雄难免水洼塘。

众杀手将南不倒错认作了柳三哥。

当尖嘴鳄鱼叉未出手前,三哥已左手握剑,飞步上前,当鱼叉飞出瞬间,其出手之突兀,倒也使三哥心头一紧,不过,三哥出手更快,右臂一探,一把抓住乌钢鱼叉的正中叉柄,险哉,鱼叉尖端已刺破南不倒上衣,南不倒腋下一凉,才发觉鱼叉已到腋下,大惊失色,心道:哎,要糟。

却也古怪,飞来鱼叉的遒劲势道,竟然就此戛然而止。

此刻,目睹现场的所有杀手,俱各一呆:抓住鱼叉者,臂力如神,竟能将飞叉,一把抓住,鱼叉去势未已,只见鱼叉钢柄捏在那人手中,柄端末梢,一个劲儿颤悠,像是一条毒蛇,在捕蛇者手中,死命挣扎,却前进不得一寸一毫。

从那人装束来看,是自己人呀,头戴面罩,身着水鬼服,左臂缠着白布条。

他是谁?

好抓不抓,却一把抓住了“绝命飞叉”,是争功心切,还是吃里扒外?是财迷心窍,还是对头卧底?

一时,众人有些蒙圈,三哥右臂一记肘撞,尖嘴鳄啊呀一声,飞出丈把开外,又猛地将鱼叉向身后一记横扫,呼一声,旋风起处,力道惊人,身后叉柄与兵刃磕碰之声,砰叭乱响,三名杀手,俱各惨叫倒地。

最吃惊的是南不倒,对救她的蒙面杀手,道:“你,你是谁?”

心中却道:不是三哥,还会是谁!

三哥腹语道:“我是三哥,快,跟着哥,纵身苇丛,再作区处。”

三哥撇了鱼叉,冲向西侧苇丛,长剑一振,一式天山剑法,“雨打芭蕉”,剑花若雨点般四处乱溅,众贼疾避,三哥拉着南不倒,杀出重围,冲进苇丛。

三哥乃武学巨擘,因与丁飘蓬交厚,常在一起切磋剑法,对天山剑法颇熟,忽发奇想,使一招天山剑法,以示杀手,可乱贼心。

众杀手见状,心道:咦,来人是天山剑客,前些时,听说天山的飞天蝙蝠王阿五与飞天夜叉赵老大,在蚕桑镇劫持小龙头,要救南不倒,大约,今儿他俩又赶到芦荡,来救场子啦,不免心里发怵。

老妖狼带着十余人始终站在帐篷旁督战。

见西侧战况疾变,己方折损惨重,柳三哥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已没入苇丛。

众帮徒只是举着灯笼火把呐喊,却不敢冲进苇丛,便对身旁的毒蜈蚣孙老二、白脸曹操曹国友、毒眼狼道:“老二、国友、老六,快,去西头率众杀敌。”

三人纵身向西,带领众杀手,杀入苇丛。

东侧战况,暂时胶着,苇丛内,杂毛道还在发弹呐喊,大色狼带着众人冲进去,又退出来,杂毛道的铁弹确凿厉害,已方折损了四五人,再厉害,你携带的铁弹,也有用完的时候,再说,你身上有伤,谅你撑不了多久,什么“神弹子雷公道长”,嘿嘿,即便是霹雳火雷公菩萨,到这儿也不好使,今儿个,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芦荡深夜,西风拂面,瘸腿狼忽生一计,对老妖狼道:“帮主,西风助我,可用火攻,东侧芦荡中的杂毛道死定了。”

老妖狼频频点头道:“军师此计甚妙。”

接着,对东侧的大色狼喊道:“老五,用火攻,火烧芦荡,烧死杂毛道。”

大色狼一声吆喝:“好嘞,弟兄们,扔火把,快,扔火把,快,烧死杂毛道!”

众帮徒将四五个火把扔进苇丛,干燥的芦苇,经火舌一燎,即刻毕毕剥剥,炽炽烈烈,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哄一声,顿成燎原之势,大火如猛兽般,呼啸着,向东头雷公道长藏身处扑去,熊熊大火,将哥岛照得如同白昼。

隐约听得道长剧烈的咳嗽声,一会儿,咳嗽声稀疏,须臾,咳声消失。

“杂毛道烧死啦,杂毛道没气啦。”

众帮徒在大火外鼓噪欢呼,火光中,只见无数蒙面黑衣怪物,手舞足蹈,光怪陆离,恰似群魔乱舞一般,煞是吓人。

……

哥岛西侧,见柳三哥与貌似杀手者,双双钻入芦荡,众杀手虽心中发怵,五六个亡命徒,发声喊,冲进苇丛,只听得“噗哧噗哧”两声响,三哥与不倒,手起剑落,各刃一贼,两贼捂着伤口,血流如注,跌跌撞撞逃出苇丛,栽倒在地,余者见状,魂飞魄散,四处鼠窜,狼狈不堪。

众人见状,俱各胆寒,没人再敢冲进苇丛送死,只是在苇丛外挥刀呐喊,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不免有几分担忧,在自己人中,会不会还藏着柳三哥的人呀,冷不丁的,给你背后捅一刀子,谁受得了。

苇丛内,三哥拉着南不倒的手,百感交集,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拣重要的,只说了一句:“不倒,儿子好么?”

南不倒:“好,放心吧。”

三哥问:“就你一个人么?”

南不倒还未答话,忽地,小龙头身着鱼皮水鬼服,从身旁苇丛中探出头来,道:“我在这儿呢。”

一听声音,小龙头就知蒙面者是三哥。

三哥不悦道:“咦,刚才你去哪了?”

南不倒抢着道:“他陆上武功不济,跟着我,反而让人操心,是我让他藏在苇丛中,看着渔船,若情况危急,我俩可驾船逃离。”

三哥道:“哎,也是,刚才之险,都怪我,不该向你发送腹语,使你一个分神,险遭毒手。”

南不倒道:“有你在,不会有事。”

小龙头问:“怎么啦?”

南不倒道:“没啥,小事一桩。”

三哥道:“快,我们去救雷公道长。”

小龙头道:“我也去。”

南不倒道:“船不要啦?”

小龙头道:“附近到处是船,若需船,再抢不迟。”

三哥道:“咱们走,快。”

当白脸曹操等人率众冲进苇丛,三哥等人已展开轻功,从哥岛苇丛之西,绕向岛东,刚到岛北,突见岛东火起,刹时,化成一片火海,大火乘风,呼呼狂啸,向东漫延,人若进去,必死无疑。

接着,听得众贼狂呼“杂毛道烧死啦,哈哈,没气啦。”

啊,雷公道长死了?是真是假?

三哥心头绞痛,愧疚自责,欲哭无泪,还用问吗,道长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又是旱鸭子,十有八九已葬身火海。

他嘴中念叨:“哎,道长没啦,道长没啦,多怨我,多怨我。”

心如刀剜,责怪自己太过疏忽麻痹,如果,我不离开道长,道长就不会死,即便死,我俩也会死在一起,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道长惨死,唯我独活,虽生犹死,情何以堪!

转而,岛上喊杀之声又起:“杀死柳三哥,别让他跑啦!”

三哥啥也没听到,只是眼噙泪花,盯着火海,愣怔出神,南不倒见状,拉拉三哥的臂膀,道:“三哥,大敌当前,千万别乱。”

三哥像是没听见,呐呐道:“都怪我,都怪我。”

忽见火海里滚出一团东西来,认不出这团东西是什么,滚圆一团,花团锦簇,如一个大球,向岛北水塘飞奔而去,怪就怪在,这个大球,居然没着火,因其没着火,虽在岛北苇丛中滚动,干燥的苇丛,也未着火,没着火不说,这个巨大圆球,像是球下生轮,竟能如风飞奔,是啥玩意儿哟?

三人俱各一团雾水,小龙头悄声道:“这是啥东东?”

南不倒道:“想必又是老妖狼耍的鬼道道,别靠近,咱们离得远远的,就没事。”

三哥却道:“跟上,看看去。”

南不倒道:“三哥,别上当。”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跟了上去。

三哥要干的事,南不倒虽觉不妥,嘴上不乐意,却会跟着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道理,南不倒懂,有杜诗为证:“莬丝附蓬麻,鸡狗也得将”。

不仅真懂,而且力行,既然哥要看,妹也不含糊,要活一道活,要死一道死,生前双双比翼飞,死后同死落棺材。

南不倒的话,三哥像是没听见,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南不倒对小龙头道:“三哥见道长死了,心里难过,糊涂了,我俩可不能糊涂,当心点。”

小龙头道:“有数。”

南不倒道:“你紧跟三哥身旁,多看着点,我断后。”

小龙头道:“喔。”

南不倒道:“交给你啦,拜托。”

“行。”

小龙头紧随三哥,寸步不离,见三哥眼神恍惚,有些不对劲。

南不倒握着剑,倒退着,跟在他俩身后,时刻留心身后追来的杀手。

刚才,我一个失神,三哥救了我;如今,三哥心乱,我得守护他。

这时,喊杀之声四起,东边已是火海一片,可置之不顾,南面是大批杀手登岛之处,登岛时,芦苇已全部踏平,无藏身之处,唯独剩了哥岛的西面与北面还有苇丛,部分杀手,又结队排成两列,如同在地里割“麦子”一般,砍断芦苇,向哥岛的西面、北面稳步推进。

不用多久,哥岛就会变成一个“光头”。

此时,老妖狼、瘸腿狼、谋财狼、毒眼狼、大色狼、迷魂狼、毒蜈蚣、白脸曹操等,均扯下面置,露出本来面目,举着风灯,分成两组,冲进苇丛搜索追杀。

哥岛约十亩大小,岛上苇丛,只剩了三分之一强,然而,芦苇有一人多高,相当茂密,虽则苇丛外火光烛天,苇丛内却依旧黑影幢幢,火光照耀下的眼睛,更难适应苇丛内的幽昧昏暗,外面火光越大,苇丛内,却越显昏黑,加之,忌惮三哥的神剑,又不敢在苇丛内横冲直撞,只是结伙摸索,故一时没找到三哥。

在岛北苇丛,三哥紧随着那个大球,大球滚到北水塘边,塘边泊着一条乌篷船,大球止步,忽地,朝天一掀,哗啦啦一声响,大球没了,地上委弃着一条湿漉漉的花被子,压倒了一片芦苇,被子旁站着个人,背上插着单刀,胁下挟着雷公道长,道长的衣着,倒也完好,看来,他是被浓烟熏倒的,火没燎着,昏迷中的道长,不时咳嗽几声,三哥总算缓了口气:能咳嗽就好,若没了声响,哎,命就难保啦。

三哥定睛一瞅,哟,原来那人正是巫山潜龙巫灵杰,巫灵杰掀掉的是一床浸得水淋淋的花被子。

想必巫灵杰为了救道长,将被子在水塘里浸湿,裹在身上,冲进火场,将昏迷的道长,从地上捞起,又裹上被子,从大火中逃了出来。

只见巫灵杰跳上乌篷船,将道长放在乌篷内,三哥心内大喜,上前招呼道:“你好,巫灵杰。”

巫灵杰收起锚链,正要取桨走人,忽听得有人叫他名字,抬头一看,见水塘边站着个握剑蒙面杀手,跟所有的杀手一般装束,冷丁吃了一惊,三哥虽是救命恩人,因分别一年,根本听不出三哥的语音,乍见杀手,二话不说,疾地拔出背上单刀,脚尖一点,腾身而起,一式“蛟龙喷珠”,刀弧若电,刀尖直击三哥印堂穴。

巫灵杰是个老江湖,深知虎口救人,敌众我寡,形势凶险之极,稍有闪失,安有命在,务必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故,起手便是一记本门绝杀,这招“潜龙喷珠”,乃其师巫山神女娘娘,潜心研修的得意之作,最是迅快凶险,倏忽间,刀尖已及三哥面门。

人的弱点由生俱来,不可改变,故俗间有句耳朵听得起茧的老话,叫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信,还真不行。

柳三哥的弱点是太过重情重义,他吃这个亏,已不是第一次,严重得几乎丢命。

吃苦不记苦,到老一世苦。

一年前,在东北黑龙堂,当南不倒被白毛风劫持,脖子上架着刀,在眼前被活生生带走时,三哥的心碎了,魂不守舍,方寸大乱,竟忘了身处众匪的刀枪剑戟丛中,以致左肩中了龙卷风的一记“雪刀”,险些丢命。

今儿,也是因太过重情重义,起初,以为道长被活活烧死,内心悲痛,不能自已,突然,见道长意外获救,又心生狂喜,忘乎所以,在这一悲一喜间,竟忘了,哥岛乃是强敌环视的死亡之岛,又忘了,自己已易容成了杀手模样,巫灵杰见状,只有先下手为强,做了再说。

一个是单枪匹马,处处小心,随时准备击发,猝然临敌,即刻发难,刀速奇快无比;一个是一忽儿悲痛自责,一忽儿喜极心乱,以为道长得救,又找到了同伴,一颗悬着的心,款款落地。

高手过招,前者高度亢奋,形同箭在弦上,必欲致对方于万劫不复之地;后者大悲大喜,见着故人,如逢甘雨,笑脸相迎,即便武功再了得,如此状态,后者不死也怪!

那与武功高低无关,根本原因是:两者临阵过招的状态差别太大,一个在火里,一个在水里,怎一个结局了得?

及至三哥惊觉,巫灵杰的刀尖已到眼前,任何躲闪挡挂,均告不及。

瞬间,三哥真有点哭笑不得,想不到,没死在仇敌手里,却栽在朋友刀下,这口气,叫三哥怎么咽得下!遇谁谁也想不通!

命这个东西,才不管人想不想得通呢,得,就这么的了,该咋的咋的。

哎,传到江湖上去,被人笑死,一世英名,竟落个笑柄。

世上想不到的事,实在太多啦,这就是易容成杀手的下场,有方便的时候,也有要命的时候,看来,易容是不能乱易的,易得不好,会丢命。

三哥眼睛一闭,只索等死。

紧跟在三哥身旁的小龙头,在岸上,却处处小心谨慎,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陆上武功不济,如今,混进狼窝,一个不当心,就得挂,还好有三哥在,只要三哥没事,我就不会有事,听南不倒说,三哥糊涂了,要他看着点,啊,真要命,好糊涂不糊涂,偏偏在这个时候糊涂?!

小龙头心头一凛,全神戒备,背后有南不倒看着,用不着操心,他只是一味紧傍三哥,一双眼睛的溜溜盯着前方。

大敌当前,怎能犯浑,三哥呀三哥,不是我说你,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糊涂也不看看时光,这个节骨眼上,保持冷静清醒还来不及呢,却偏偏在要命关头糊涂了。

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一旦糊涂,会干出世上最不可能干出的糗事。

原先以为,三哥会保护我,如今,反而是我保护三哥,世上的事滑稽之极,一个不当心,就搞反了。

巫灵杰将雷公道长放入乌篷船,小龙头看得清清楚楚,三哥向巫灵杰打个招呼,大约是朋友,不过,巫灵杰好像没听出三哥的声音,却见巫灵杰眼暴精光,二话不说,身形一伏,不好,小龙头也跟着伏身屈膝,随时准备迎敌,瞬间,一道刀光飞起,直击三哥。

咋的,三哥是胸有成竹,还是呆若木鸡?

莫非三哥练过铁头铁颈铁布衫功夫?没听说过!

小龙头心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啦,接了这招再说。

他早有防备,不管不顾,长剑疾削,一式“白鹤亮翅”,这是其师白鹤的得意之作,剑式既快又猛,狠狠砸向单刀,当,一声暴响,刀剑相磕,溅起一串火花,巫灵杰的刀尖,距三哥印堂穴还差寸许之际,被硬生生撞开一尺余。

小龙头毕竟内力不济,受刀上真气反弹,虎口又痛又麻,手中长剑,几被震飞,他大喊一声:“三哥当心。”

巫灵杰刀上内力极猛,竟将小龙头震得向后连退三步。

并且,刀头虽被撞开,他旋即单刀一圈,刀刃又向三哥脖子上抹去,撞开与抹刀,其实,也只是刹那间的功夫。

够了,高手过招,怎能有刹那间的误差,有时,刹那间的误差,就决定了生死成败。

当,一声暴响,将三哥震醒,毕竟是天下第一剑,三哥惊觉,处险不乱,见巫灵杰用力过狠,左侧露出空门,便斜身飞步,抵隙而入,欺近对方,骈指若剑,在巫灵杰胸侧,笃笃笃,连点三指,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巫灵杰身子落地,摇摇晃晃,当即瞠目结舌,握刀呆立当堂,哪里动弹得了。

三哥对巫灵杰道:“巫灵杰,我是柳三哥呀。”

巫灵杰讥道:“草,你是柳三哥,老子还是南不倒呢。”

小龙头气坏了,上前挥剑,要杀巫灵杰,被三哥拦住,南不倒随即赶到,她太专注身后动静,当听到刀剑相磕之声,惊回首,见三哥已将巫灵杰点了穴道,道:“巫灵杰,我才是南不倒呀。”

南不倒的语声,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好听之极,虽时隔一年未曾谋面,巫灵杰却忘不了,也许,男人对女人的记忆就是不一样,也许,南不倒的声音确实好听,让人有过耳不忘的魅力;至于三哥说话的声音,巫灵杰实在记不得了,他是个粗人,在他心中,男人说话都差不多。

巫灵杰盯着眼前的小老头,道:“咦,你真是南不倒!”

南不倒手在脸上一抹,将须发尽皆抹去,露出俏脸。

巫灵杰叹道:“啊,真对不起,自己人打自己人啦。”

三哥拍开巫灵杰穴道。

小龙头道:“差点出人命呢,说句对不起就行了么?”

巫灵杰低头一伸脖子,对三哥道:“听凭恩公区处,巫灵杰死而无怨。”

三哥叫道:“不好,乌篷船飘走啦。”

几人只说了几句话功夫,那条载着道长的乌篷船,却兀自无声无息向水塘中间飘去。

小龙头道:“水下有鬼。”

将剑插在背上,纵身一跃,噗嗵一声,潜入水塘。

巫灵杰道:“在下去船上看看,恩公且莫下水。”

巫灵杰在岸边纵身一跃,一式“乳燕抄水”,身子贴着水皮掠向乌篷船。

当巫灵杰脚尖刚踩上船头之际,突地,乌篷船哗啦一声,被掀了个底朝天,咕咚,雷公道长落水,在水面呛水挣扎,巫灵杰脚尖在船头一点,身子腾起,复又落在船底,附身探臂一捞,却捞了个空,咕噜噜,道长被人拉入水下,他准备插刀下水,忽地,水下冒出三个人来,两个是死人,身着水鬼服,胸口喷着黑血,漂在池塘上,起伏沉浮,没了知觉;一个是道长,有气无力地呛着水,已是奄奄一息,巫灵杰再次附身探臂一捞,抓住道长腰带,将他拉上船底。

北水塘水面平静,也不见小龙头出来。

巫灵杰在朝天的船底,为雷公道长控水,道长哇哇地喷着肚里的水,大口大口的呼息着,神志渐渐苏醒,哆哝道:“一会儿在火里,一会儿在水里,这梦做得也太好玩啦。”

巫灵杰笑道:“还好玩呢,差点儿丢命呢。”

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暴响,水面翻花,冒出两条黑影,正是鬼头鳄曹大元与金毛水怪黄头毛,他俩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狼狈不堪。

小龙头在水底以一敌四,鬼头鳄、金毛水怪、带着两名水鬼,与小龙头拼杀,奈何小龙头在水下如浪里白条,游速奇快,上下左右,进退裕如,非但赚不到便宜,还折了两名弟兄,眼看再缠斗下去,不吃刀子,人也得憋死了,快,上水面吸口气再说,两人挥舞匕首,合力逼退小龙头,自知水下功夫,不如小龙头,稍一疏忽,性命难保,急忙冒出水面吸气。

旋即吆喝一声,向北岸飞速游离,小龙头冒出水面,欲待尾随追杀,见两人已爬上水塘北岸。

鬼头鳄喊道:“小龙头,有种的上呀,咱们在岸上过过招,怎样?”

小龙头自知在岸上,不是对手,喊道:“鬼头鳄,水里才好玩呢,咱们再切磋切磋,咋样。”

两人打着口水仗,却谁也没上没下,不敢越雷池一步。

乌篷船船底,道长趴着,直喘粗气,巫灵杰手操船桨,站在道长身旁,道:“小龙头,别闹,咱们把船推到三哥那边去。”

巫灵杰跳下水,与小龙头合力,将倒扣的乌篷船推到水塘南岸,柳三哥抱起道长,道:“前辈,你受苦啦。”

道长冷得打着哆嗦,却硬撑道:“没啥,一会儿在火里,一会儿在水里,太过瘾啦,不信,你试试。”

南不倒全神戒备,盯着身后的苇丛,道:“三哥,把道长放在地上,我给道长看病。”

三哥将道长交给南不倒,站在一旁,全神贯注盯着周遭动静,四周是一片叫嚣声,“杀死柳三哥,别让他跑啦!”

南不倒将道长的湿衣脱了,脱下自身外衣,穿在道长身上,从怀中取出一粒“补元益气定心丸”,为道长服下。

雷公道长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暖流入肚,四肢百骸,如饮纯醪一般,十分受用,身上的寒颤也没了,竟从地上坐起,道:“你是手到病除南不倒?”

南不倒道:“是。”

雷公道长道:“你用的是啥药,真神。”

南不倒只是莞尔一笑,道:“前辈命大,没事。”

情况危急,没功夫闲扯,南不倒起身,旋即站在三哥身旁,与三哥一起,注视苇丛动态。

此时,巫灵杰与小龙头已将倒扣的乌篷船翻转,巫灵杰脱下外衣,将船内擦拭一遍,抱起道长,将他放入乌篷船。

水塘北岸,鬼头鳄与金毛水怪,纠集十余杀手,举着灯笼火把,在岸上鼓噪呐喊:“来人哪,柳三哥在这儿呢。”

三哥对南不倒道:“不倒,你上船,与巫兄一起,护送道长去水塘北,击退鬼头鳄。”

南不倒道:“那,你呢?”

三哥道:“我在这儿顶一阵子再说,我自有办法。”

南不倒犹豫片刻,脚尖一点,落在船头。

三哥对小龙头道:“小龙,你也去,水下就交给你啦,别让水鬼靠近乌篷船。”

“是。”小龙头纵身起跳,咕噜一声,扎入水下。

三哥对巫灵杰道:“巫兄,快,划船去北岸。”

巫灵杰点点头,坐在船尾,操起桨,在岸上一点,乌篷船离岸而去。

船刚离岸,哗啦啦一声响,苇丛中跳出十余名杀手来,呈弧状,手执灯笼火把,将三哥围了起来,带头的正是老妖狼。

老妖狼大笑道:“哈哈,想必你是柳三哥吧,穿得跟哥们一个样,好玩吧,其实,只要你答应加入我帮,本帮主就自动退位让贤,让你来尝尝当帮主的滋味,更好玩,怎样?”

三哥笑道:“咦,当真?”

老妖狼道:“本帮主的话,一言九鼎,决无戏言,你几时听说过,本帮主说过瞎话?”

三哥道:“那倒确实没,哎,这样行不行,哥当几天帮主试试,要是味道确实不错,哥就当,味道不咋的,哥就不当,行么?”

老妖狼道:“本帮主是正经的,你好像是在过家家。”

三哥道:“哥跟你好说好商量,你却当哥在寻开心。”

老妖狼道:“若你拿定主意了,可以一试。”

三哥嘻嘻一笑,叹道:“哎,不瞒你说,你只是看了个表面,好像哥做人十分风光,其实,哥在家中根本没有话语权,说啥啥不是,说啥也没用,这叫一家不知一家事呀。”

老妖狼道:“此话怎讲?”

三哥道:“自从结婚后,哥就作不了主啦,家中一切,老婆说了算,她叫往东,不敢往西,哥得回家跟老婆再商量商量,她批准了,哥才能当,她不批,就是当皇帝,哥也不敢。”

老妖狼知三哥在插科打诨,恼道:“本帮主,一片诚意,你却浮尔不当正经,柳三哥,以你如今的功力,自忖能挡得住我等合力围攻么?”

三哥笑道:“哈,哥心中真没底,不过,挡得住得挡,挡不住,也得挡,总不能缴械投降吧,哥脸皮薄,丢不起这个面子。”

老妖狼大怒,喝道:“弟兄们,并肩子上!”

老妖狼弯刀一掠,一式衡山派的“白猿摘果”,一道白光向三哥脖子上撩去,瘸腿狼、谋财狼、大色狼、毒眼狼及白脸曹操、毒蜈蚣等随即跟进,蜂拥而上,刀枪剑戟齐上,将三哥困在垓心,三哥虽武艺高强,无奈真气不济,只是一味依仗精妙的剑术,左支右绌,勉力支撑,因剑身真气欠缺,威力究竟有限,一时,险象横生,情势十分危急。

乌篷船将及水塘北岸,南不倒见三哥危急,对巫灵杰道:“巫兄,把船开回去,救三哥。”

巫灵杰吆喝一声,调转船头,往回划。

老妖狼叫嚣道:“弟兄们,加把劲,三哥快完啦。”

南不倒大急,催促巫灵杰道:“快,快快,再划快点!”

巫灵杰的桨划得如风吹一般,船如离弦之箭,向水塘南岸电射而去,南不倒却依旧觉得太慢。

忽听得,老妖狼“啊呀”一声绝叫,右肩中了一镖,鲜血飞溅,一肩濡红,手一松,当啷啷声响,弯刀落地。

老妖狼愕然,道:“柳三哥的柳叶镖?”

瘸腿狼将老妖狼拉到一旁,叫道:“不,帮主,这镖发自身后,当心,有内鬼。”

内鬼?

众人心头一惊,俱各后撤两步,顿时,三哥压力卸却一半,岂肯就此收手,趁热打铁,趁势挥剑向众狼发起一波攻击。

白脸曹操等纷纷后撤,首尾无法兼顾。

还没等众狼明白过来,暗器“咻咻”之声又起,果真,身后飞镖呜咽,向众人袭来,两名杀手,回头探望,两镖正中咽喉,当即,鲜血狂飙,惨叫倒地。

老妖狼狂呼:“弟兄们,小心身后内鬼。”

一时,众狼前瞻后顾,不胜惶恐。

那飞镖“咻咻”之声,三哥太熟悉了,那种节奏,那种利刃破空的尖锐怒啸之声,不是出自丁飘蓬之手,还能出自谁之手!

飘蓬来得好极,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镖镖打在一窝狼的要害上,还把老妖狼给废了,哈哈,好戏开场啰。

三哥对着飞镖发来的方向,用腹语喊道:“飘蓬,此处凶险,见好就收,快撤。”

用腹语对远处的人喊话,最耗真气,不过,为了兄弟安全,还是不惜用腹语,喊了一嗓子。

不知飘蓬听到没,但愿能听到。

一时,众狼大惊,前有三哥,后有飞镖,不免前后瞻顾,无心恋战,三哥打起精神,一式“无中生有”,剑头一挑,向谋财狼心脉刺去,及至谋财狼察觉,已是避无可避,幸亏身旁白脸曹操出剑一挂,堪堪将剑挡开,不过,还是慢了半拍,嗤溜一声,三哥的剑尖,将谋财狼衣襟划破,在他胸口划了一条口子,还好,剑口不深,鲜血飞溅,吃相难看,只是皮伤,谋财狼却惊得吓出一身冷汗,若剑口再深寸许,安有命在。

三哥这一剑,是给对手制造恐慌,为丁飘蓬走人创造机会,决不能让飘蓬陷入险境。

效果不错,众狼瞻前顾后,只求自保,别冤枉鬼叫,中了暗镖,死得不明不白,到阎王那儿怎生交待。

南不倒的乌篷船将要靠岸,三哥趁乱,一式“雁落平沙”,落在船头,巫灵杰忙调转船头,向水塘北岸划去。

岸上众狼,暗器并发,飞刀、钢镖、霹雳子、铁蒺黎如雨点般飞向乌蓬船,被三哥、不倒挥剑,均皆击落。

有五六个水鬼下水,想把船翻了,只一会儿功夫,就被小龙头结果了性命,变成浮尸,漂上水面,余皆众人,知道小龙头厉害,没人再敢下水追逐。

对岸的鬼头鳄、金毛水怪,见船上站着柳三哥与南不倒,自知不敌,只得率众扯乎,没入苇丛,逃得无影无踪。

此时,包括老妖狼在内,一窝狼的头儿脑儿,竟眼睁睁地让柳三哥给溜了,老妖狼顿足长叹,无可奈何。

如今,身后的暗镖,成了当务之急,一窝狼的头儿脑儿,十来双眼睛盯着身后的杀手,极力要找出谁是内鬼,是一个呢,还是多个?

世上最可恨的人是内鬼,定要尽快清除混入我帮的内鬼、奸细、卧底,内鬼不除,帮无宁日。

可惜,天公偏不作美,这当口,西风依旧劲吹,大火早已将哥岛东面的芦苇烧成灰烬,大火乘风,一直向东漫延燃烧,离哥岛越来越远,灯笼火把之光毕竟有限,哥岛暗了下来。

老妖狼等人要找的杀手,一时难以找到。

身后的杀手,却又蜂拥而至,他们并不知道,柳三哥已逃之夭夭。

几十个头戴面罩,身着黑衣,臂缠白布条的杀手嗷叫着向前冲来,誓要取柳三哥首级。

老妖狼与瘸腿狼却没法确定,这些杀手中是否藏着内鬼。

最可怕的,不是内鬼有多厉害,而是,对手就在跟前,你却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甚至,连一点点嫌疑迹象都找不到。

看着,谁都是内鬼,看着,谁又不像内鬼,世上没比这更糟的事啦。

当几名杀手跑到跟前时,瘸腿狼一咬牙,手起刀落,接连砍翻两人,吼道:“不准靠近,凡靠近者,格杀勿论!”

冲在前面的杀手,见军师铁青着脸,斩了两人,下令不准靠前,积威犹在,知道不是当耍的,吓得齐地往后退缩,后面的杀手,不知就里,争着立功,急着要往前冲,前退后冲,两股人流便互撞叠加在一起。

二十五万两赏银,对谁都是个巨大诱惑,谁都想分一杯羹。

后来者唯恐落后,一时怒怼嘶吼,与前者推掇撕扯起来,性子暴躁者,一时情急,便动起刀子来。

一旦动刀,便血光飞溅,一旦血光飞溅,便杀红了眼,眼睁睁看着换命弟兄,不明不白,倒在他人刀下,没人会无动于衷,何况,全是在江湖上混的老炮儿,全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身临其境,便跟发疯一般,越杀越凶,越凶越杀,停不下手来,各人皆将对头当作内鬼,于是,一场匡古未有的自相残杀,莫名其妙地在哥岛开场啦。

百把号人在灯笼火把的离乱光影里,打斗厮杀,附近的苇丛,全被踩踏在脚下,杀手们臂缠白布条,头戴黑面罩,身着两种服饰:凡水军,身着黑色水鬼服,左臂缠白布条,脚蹬水鬼蛙靴;凡陆军,身着黑色短袄短裤绑腿,腰束黑腰带,左臂也缠白布条,脚蹬软靴。

在光怪陆离的哥岛,这两拨人,看起来,全是自己人,根本就没法辨别,敌我双方,甚至,连水军陆军也没法辨别。

此刻,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均皆无比凶险,到老子跟前干啥,能安好心么,手脚快,不招怪,干脆捅他一刀算啦,否则,性命难保。

世上没比保命更重要的事啦,当心点,下一刻,黑刀说不定会捅在自己身上。聪明的胆小的,瞅个空子,偷偷溜出战圈,干脆逃出哥岛,消停消停再说吧,隔着小河沟,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欲哭无泪,这是咋整的哟,老子算是老江湖啦,这事儿,连听都没听说过。

哎,都是银子惹的祸,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可命,只有一条。

银子再好,哪好得过命,草,这活儿,爷干不了。

溜出哥岛的杀手毕竟不多,其实,想溜而溜不走的,那是大多数。

忽地身侧捅来一刀,你回不回?你当老子是好吃户头呀,瞎了你狗眼,回,当然回,给你一刀,让你也尝尝老子的厉害,于是,双方就缠上啦,一旦缠上,想脱身都难,见招拆招,互使狠招,不死不休,咬牙切齿,必欲置对方于死地,方解心头之恨。

整个杀手群,像是个捣烂的马蜂窝,至此,哥岛大乱,血肉横飞,几不可收拾。

看来,阴山一窝狼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稍稍一个风吹草动,便大乱特乱,乱得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实,此乱由来有自,任何帮派,都不可能铁板一块。

虽强盛如阴山一窝狼者,外表看似纪律森严,坚如钢铁,其内部,难免会有裂隙,难免会有帮派,帮中有帮,派中有派,是常有之事。帮派之间,难免会有暗斗,没斗到明面上来,已是很不错啦。加之个人恩怨,分赃不均,性格差异,言语冲撞,久而久之,日积月累,便衔恨在心。

更何况,如今的“狼帮”,还是由“七杀手”与“一窝狼”,两帮合并而成,内里小鸡肝肠,心存芥蒂,争强斗胜,心怀鬼胎者,所在多有。

平时看不出,嘻嘻哈哈,像是一家子,如今见有内鬼,自家弟兄被捅了黑刀,暗藏在心底的幽火,便腾地燃起,你当老子好欺负是不,老子自出道以来,怕过谁来,呵呵,爬到爷头上屙屎来啦,是可忍孰不可忍,草,爷今儿豁出去啦,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其实,终上所述,只是造成此乱的铺垫与背景,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究其根本原因,有三条:

首先是,杀手着装高度统一,且均皆蒙面,其中半数以上杀手,是从各地调集,互不相识;其二,黑夜、火把、灯笼与芦荡大火,点燃了杀手的原始野性与戾气,令其目迷心狂,肆意妄为;最重要的是,丁飘蓬身法精妙,穿行其间,形同灵猴,这儿劈一剑,换个地方,那儿打一镖,一闪即逝,被砍的人,急眼了,以为是身边人捅的黑刀,就急忙挥刀还以颜色,于是,双方就杠上啦。

光影迷乱之中,不断有人,惨叫倒地,众杀手,俱各胆颤心惊,生怕遭内鬼宿敌暗算,不得不出手自卫,致使酿成斗殴互残,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丁飘蓬觉得好玩之极,便一味在哥岛制造混乱。

其实,丁飘蓬来到哥岛,只是偶然碰巧。

起初,他知道伏击三哥的地点是濠东桥,后发觉此处实在不像,知道一窝狼在耍花招,便划着小船在附近芦荡转悠,直到二更,才见有蒙面人,乘船络续向哥岛进发,便尾随其后,趁其不备,劫了一条黑船,点翻两名杀手,扒下对方衣裤,自己穿上,悄悄尾随其后。

至此,他深信,今夜伏击三哥的地点就在这个岛上。

到了哥岛后,他隐藏在苇丛中,三更,一窝狼果真动手了,打的却是雷公道长,之后,三哥才出现,见三哥危殆,便在苇丛中飞出一镖,击中老妖狼右肩,见老妖狼尖叫有内鬼,又飞出两镖,击毙两名杀手,顿时,狼群阵脚大乱,前后不能兼顾,解了三哥之危。

丁飘蓬在苇丛飞出去的三镖,是远镖,扬臂抖腕,力大势沉,百发百中。

他胆大心细,忽生一计,索性从苇丛中闪身而出,混入众杀手之中,右手使剑,左手打镖。

杂在狼丛中,他打的是暗镖,左手扣镖,贴着裤缝,稍一抬臂扬腕,镖飞出,毕竟是夜里,即便身边的杀手,也不知是他发的镖,镖飞得不甚远,准头却足,又快又准,足以致命伤人,这是他的绝招。

丁飘蓬不是左撇子,却特别擅长打镖,就打镖论,比右手还能耐。能打出前后左右,各式各样的好镖,即便右手,也打不出这么些路数。

这回,他的镖技,派大用场啦,杂在人丛暗影里,打一镖,换一个地方,根本没人知道这镖是谁打的。

加之大火往东漫延,哥岛暗了几重,身法又快,眼睛又尖,身着杀手服式,杂在众狼之中,一会儿闪到东头,砍翻一人,喊道:“别让内鬼跑啦。”待同伙要砍他时,身形一闪,没了踪影,一旁的杀手,成了冤大头,代他挨了一刀,那挨刀者,只要没死,怎能咽下这口气,拼命啦,双方就此以命相搏,杀红了眼,哪有功夫去辨别,这刀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去的,谁是疑凶,谁是真凶,谁成了冤大头。

杀手丛中,丁飘蓬大秀奇技,当事者混,旁观者清。

瘸腿狼将老妖狼的肩伤包扎停当。

他俩凭借依稀灯光,目光炯炯,盯着杀手群,要挖出内鬼。

毕竟是贼首奸雄,一会儿,在灯笼火把的光影中,发觉了丁飘蓬。

老妖狼对瘸腿狼道:“看见没,就一个内鬼。”

瘸腿狼道:“对,那个闪动的内鬼,咦,是天山身法。”

老妖狼道:“大约又是飞天蝙蝠王阿五。”

老妖狼当然听说过蚕桑镇劫持小龙头的两人。

瘸腿狼道:“听说丁飘蓬没死,也许,是飞天侠盗丁飘蓬。”

老妖狼道:“管他是谁呢,一露头就打,见一个杀一个。还有一个‘飞天夜叉赵老大’不知来没来?”

瘸腿狼道:“谁知道,也许在暗中望见接应呢。”

老妖狼道:“快,做掉一个,少一个,先做飞天蝙蝠。”

老妖狼将丁飘蓬暂定为“飞天蝙蝠王阿五”,究竟此人是丁飘蓬还是王阿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死,就是这个人,坏了老子的好事,把老子精心策划的追杀计划,砸烂喽。

瘸腿狼道:“是。”

他一招手,叫来白脸曹操与毒蜈蚣,道:“帮主有伤,你俩寸步不离,守护帮主,不能让陌生人靠近。”

两人道:“遵命。”

瘸腿狼又一招手,招来谋财狼、大色狼与毒眼狼,指着杀手群中,道:“见着没,那个变着法儿,变换身法,移动位置的人?”

谋财狼道:“唔,哪儿呀?”

瘸腿狼道:“左边,看,现在闪到中间了。”

谋财狼道:“喔,见着了。”

瘸腿狼道:“他就是内鬼,你们仨从左边悄悄绕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是。”

瘸腿狼又对谋财狼耳语了几句,谋财狼连连肯首。

两拨人,分别从左右向丁飘蓬包抄过去。

瘸腿狼自己带着黑河四鬼,从右边向丁飘蓬逼近,他铁青着脸走向杀手们,沉声道:“别动,没你们的事,谁敢乱叫乱动,就斩谁。”

见军师下令,杀手们即刻住手,在原地站着,竟像根木头桩子似的。

哎,还真是个办法,打斗的双方,竟就此偃旗息鼓了,只是眼睛白鼓鼓呆视对方,竟像木头人般,不敢动一动。

瘸腿狼边走边道:“别怕,只要不动,不起哄,没人会杀你。”

见军师这么一说,杀手们呆住了,想动也不敢,哎,奇了,只要不动,自己的对手也不动了,那刚才是咋回事呀,打得那叫个凶,莫非打错了?

谋财狼也用这个法子,在杀手丛中,向丁飘蓬快速靠拢。

丁飘蓬杂在杀手丛中,打得正兴起,有点忘乎所以,竟没察觉场中局势在变呢。

人一旦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往往要出事。

所以,做人要低调,要清醒,若是胜利冲昏了头脑,就会栽跟头,栽得鼻青脸肿,算你走运,栽得不好,还会丢命呢,飘蓬兄。

待到丁飘蓬发觉,瘸腿狼与谋财狼等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八名高手,站在八个方位,手持利刃,封住了所有的退路。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灯笼火把,在向此处移动,这儿越来越亮堂。

瘸腿狼手执弯刀,冷冷道:“折腾够了没,姓丁的。”

在他眼里,此人就是飞天侠盗丁飘蓬。

瘸腿狼的三角眼,凝聚着幽幽的寒光,就像雪野里,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丁飘蓬活吞下去。

至此,丁飘蓬才猛醒,吃了一惊,后悔刚才没听三哥的话,见好就收,即时撤离。

世上啥都有,就是没卖后悔药的。

丁飘蓬看看想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众狼以为他吓疯了。

吓疯了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有些人笑,有些人哭,有些人大小便失禁,有些人跪地求饶,不一而足,啥都有。

丁飘蓬却觉得这个八个围着他的人,有点怪,在八人之外,是围聚成乌泱泱一片的杀手,众狼手执刀剑,怪目圆睁,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火焰不亚于刚才在哥岛燃起的熊熊大火,那燃烧的目光,几乎能把人烤糊啰。

我草,看啥看,老子丁飘蓬可不是吓大的,啥风雨没经过,啥阵势没见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今儿,估计没法跑了,跑不了就拼,拼不赢,左不过一个“死”字。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老子光棍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告诉你也不要紧,老子还真活腻了呢。

不过,要取老子性命,还真有点不易呢,不信,上来试试。

一念及此,丁飘蓬豪情如虹,捻个剑诀,长剑一振,向周遭划一道剑弧,道:“上呀,谁打头阵,老子奉陪到底。”

见众狼没反应,骂道:“瞅啥瞅,老子蒙着脸,有意思么,有种的,快上,要没事,老子走啦。”

瘸腿狼阴**:“姓丁的,你走得了么!”

丁飘蓬道:“难说,世上的事,没个准。”

轮到瘸腿狼哈哈狂笑起来,心想,今儿个,姓丁的你寿数到啦,……

2019/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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