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回过神,还愣着看着他,他已经转身就走便走。
我也只能急忙跟上去,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黄天霸在后面轻声叫我:“青婴姑娘。”
我急忙回头看着他。
黄天霸看了我身后那个男人一眼,又看了看我,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好考虑?他是说——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喜,连胸口难受都不觉得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正要跟他说什么,手腕上猛的一紧,一下子被拖了好几步。
是裴元颢,他竟然硬生生的把我拉走了。
说是硬生生,倒真是一点都没有夸张,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十分用力,捏得我骨头都在疼,而且他拖着我下城楼的时候,大步大步的往前走,我好几次脚步迟缓,险些被他拖得摔倒在地。
就这样狼狈的下了城楼,早有小吏在城楼下备好了马车,一见我们走下来,立刻迎上来道:“请殿下回府。”
裴元灏用力的将我拖到马车旁,冷冷道:“上车!”
“……”
我脚步踉跄的走过去,扶着马车,半晌都没有动作。
他的眉宇间透出了戾气,声音越发低沉:“上车!”
州府的小吏们服侍了他一些日子,也知道这位皇子的脾气不怎么好,但还从来没有见到他发怒,这个时候对着我一个侍女这么说,大家都吓了一跳,全都躲开了。
而被迫一个人承受他怒火的我就显得势单力孤,扶着马车,单薄的肩膀一个劲的发抖。
这时,裴元灏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迟疑的道:“你怎么了?”
“……”我想要开口,可张开嘴,干哑如火烧一般的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仅仅是喉咙,胸口好像也有火烧一般,剧烈的疼痛从每一股筋脉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我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好像带着刺,痛得我说不出话来,在一波一波疼痛的侵袭下,我的眼前也开始发白,慢慢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软软的倒了下去。
“青婴!”
裴元灏一下子冲上来,一把接住了我的身子,低头看着我,这个时候我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朦胧间只看到他皱紧了眉头,伸手一探我的额头立刻道:“这么烫!”
“我……”好难受!
裴元颢看着我的样子,立刻一把抱起我上了车,大声道:“回州府,传大夫!”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意识一直很恍惚,马车摇晃着前行,好像天旋地转一样,但我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一直没有放开。
他的呼吸很沉,急促而短暂,带着熟悉的他的味道包围着我,不知为什么,闻着这样的味道,我反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终于在这样的体温和气息中,慢慢的睡去。
这是一个异常宁静而漫长的梦。
梦里,我置身在皇家的御花园当中,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四周到处都盛开着花朵,玫瑰、月季、芍药、牡丹,蜜飞蝶绕,香气弥漫,给人的感觉真是艳丽至极,清风带着花香铺面而来,眼前还有翠绿的柳条随风飘飞,美得像是一幅过于梦境的画。
可是,我却看着那些鲜花背后高耸的灰突突的墙,我想要出去,想要离开,可那墙壁却矗立在眼前,让我无法自由。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憋闷,好像全身都被禁锢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我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可越挣扎,那种憋闷的感觉越重,这时,一声低沉的喘息在耳边响起,顿时眼前的红花绿柳,明媚春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我倏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孔。
裴元灏!
我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恍恍惚惚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没说什么,倒是轻轻的松了口气。
我这才发现,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好像已经消失了许多,只是——身上好烫。
刚刚梦中那种憋闷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我低头一看,他的双手紧抱着我,颈项交缠,肌肤熨贴,两个人连呼吸也是融合的,而且——我和他,竟然都没有穿衣服!
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来不及说什么,挣扎着就要起身,可他的双手却像是铁钳一样紧紧的锢着我,丝毫动弹不得,而他看着我惊慌无措的样子,心情反而好像变好了,一翻身便将我拉过去压在身下,低头看着我。
“你,你要干什么?”
我慌得什么都乱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的身份,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见他的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意:“怕什么,你身上有哪儿是我没见过的?”
“……!”
我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道:“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
“大夫说你肝气郁结,还有些他们都摸不透的症状,你心里在想什么?”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到他滚烫的**这样紧贴着我,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和羞耻感阵阵袭来,我撑在他胸前的手直发抖——他看过我的身体了!
他,看到了什么?!
看着这样的我,他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透出了一丝冷意,看着我道:“你在怕什么?”
我的心突突直跳,即使被他捏着下巴也不敢再看他,仓惶无措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被撕碎一般,他低头看着我,嘴角轻挑起了一抹似是笑意的弧度,然后俯下身。
就在他的唇马上就要贴上我的唇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只听杨云晖大声道:“三哥!”
这一声呼喊倒像是惊雷,一下子将我和他都惊醒了,裴元灏磨了一下牙,没说什么便翻身起了床,我急忙抓着薄被紧紧的裹住自己的身子,肌肤直接贴着丝被的感觉十分不适,让我有些哆嗦,他站在床头撩起一件长袍简单的穿上,又低头看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
一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珠帘后,我才松了口气。
看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否则,以他的脾气,只怕早就——只这样一想,我心里又是一阵胆寒,瑟缩的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外面,杨云晖已经走了进来,道:“三哥。”
“什么事这么急?”
“金翘来信了。”
这是杨金翘的第二封信,前后相隔只三天时间,可以想见,她是以什么样焦急的心情在第一封信还在路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发出了第二封信。
望早回。
这一次只有三个字,望早回。
比之前还少了一个字,可谁都知道,这不是笔误,也不是杨金翘省事,她是在用最直接的也是最隐晦的方法告诉裴元灏——情况紧急。
可即使是这样,京城方面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裴元灏也感觉到事态的不一般,并且他原本就打算解决完灾民的事就立刻北上回京,所以接到杨金翘的信之后他便立刻吩咐下去,州府内又是一阵忙碌,他仍旧没有将洪文全放出来,而是让另外两名官员代行其职,等回京禀明皇上后,再重新调派官员前来扬州。
第二天早上,天色还没有完全的亮,我们便起身了。
马车还停在州府外,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带好,随行的将士们也早就候在一旁,裴元灏朝着他们挥了挥手,那些人立刻翻身上马,随时准备出发。
清晨的扬州还有些冷意,加上昨天生了一场病,虽然用了好药,也用了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方法退了热,但到底伤了元气,站在州府门口还有些恹恹的,裴元灏走到马车面前,回头看了我一眼:“过来。”
我默默的走上去,他已经朝我伸出了手:“上车。”
外面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也实在没有力气再顾忌什么,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手,他的体温立刻从指尖传过来,不知为什么,那种温度让我觉得有些疼。
就在他握紧我的手,正要扶着我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锣鼓声。
当当当的声音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迅速传开来,好多还在睡梦中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探头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也有些人打开了门,披着衣服走出来,我撩开帘子的手都顿在了半空中,看向了长街的尽头。
“急报,急报!”一个人影从前面急匆匆的跑来,大声的喊着:“有疫病,死人啦!”
疫病?!
我心里猛地一跳,这时裴元灏握着我的手已经松开了。
一回头,只见他的脸色也是剧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等着那急报的人走过来,两个扬州府的代长官急忙上前:“怎么回事?什么疫病,说清楚!”
“回,回大人,大批灾民昨天就在发热,咳了很久,半夜里已经死了好几个,府里的大夫去看了,都没找出病根来,今天早上回生药铺的大夫到了那边,说是发瘟疫了!”
瘟疫,令所有人都谈虎色变的两个字,我听在耳中,只觉得声如霹雳,刺得我耳朵都在嗡嗡的发疼,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袖口迸发出来,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