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鲁克带领队伍拐了两个弯,走到了地牢的另一端,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座拱门和向上的阶梯。巴鲁克低声说:“这是地牢的出口,离开的时候可以从这里上去。”
卡鲁斯看了看四周,明显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禁皱眉道:“怎么去下一层?”
“应该是通过传送阵。”巴鲁克看了看山德鲁,这位人类萨满巫师正在闭起眼睛感受着什么。片刻,山德鲁睁开了双眼,走向左侧的一扇牢门说:“在这里面。”
说着他抓住牢门的气窗口轻轻一拉,这扇铁门果然是个伪装,轻易就被打开了,牢房的地板上有一个面积不小的魔法阵,大量的咒文符号正在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青色光芒。
“有人传送过来了,快躲起来!”山德鲁脸色一变,率先跑进拱门里的通道。
传送术的白色光芒突然爆发开来,众人刚刚来得及躲进通道,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已经出现在法阵中央。
“他们跑到这里来了?”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孩声音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这些笨蛋究竟在干什么?”
卡鲁斯心中一动,这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很小,又似乎有点熟悉。看了看吉尔,吉尔肯定地点了点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来者正是那个城主的吸血鬼女儿莎拉。
他双手紧握住巨剑,就要扑出去跟吸血鬼拼命,可是一只手轻轻贴上了他的后背,卡鲁斯全身一僵,四肢竟然被某种古怪的力量束缚得无法动弹。他急忙用力去挣,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山德鲁的声音。
“别轻举妄动,正面对抗的话我们不是对手。”
以前施朗格牧师也曾经用类似的方法锁住卡鲁斯的行动,因此他对这手法并不陌生,萨满巫师从异族的角度来说也是神职人员,同样拥有近距离封锁行动的技能。没办法回答对方,卡鲁斯只好放弃挣扎表示服从,紧接着全身一松,那种精神力的束缚已经被撤掉。他愕然回头看着山德鲁,这个中年男子手上握着一个扎满绳结的小雕像,似乎是蛮族的某种施法道具。
在拱门外面,高个子的老者被莎拉斥责后,惶恐地说道:“十分抱歉,小姐,有人封住了地窖的门,我们在庭院里的埋伏都白费了!”
“真是废物!”莎拉怒道:“父亲大人现在怎么样?”
老者连忙道:“黄金树的爆炸并没有真正损伤到伯爵大人,而且那个威尔逊已经死了。现在他们也不敢真的对伯爵大人下手,小姐您还是先避一避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你?你连那个光明骑士都收拾不了!”莎拉不屑地笑道:“快刀手迪斯特,你已经老了!”
那老者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怒意:“那个骑士的剑法确实精湛,但我也有自信能够杀死他!”
“就这样吧,不过……”莎拉沉吟了一下说:“父亲的转换仪式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会提升你的力量。但是要记住,你已经没有犯错的机会了!”
说着她开始念诵咒语,少女清脆的嗓音发出如同女妖耳语般的吟唱,在地牢里穿梭回荡着,卡鲁斯感到周围的环境突然冷了下来,无数银白色的小颗粒从空气中浮现,缓缓飘落到地面,凝结出一层冰霜般的光芒。
迪斯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野兽的吼声开始从他的喉咙里挤出,在光洁明亮的地面上,一个黑色的影子越长越高,最终遮住了大半个通道的光线,地牢里的女囚们也纷纷发出如癫如狂的惨叫声,一时间整个地牢仿佛人间地狱一般可怖。
只是片刻时间,地牢里已经充斥着野兽的狂怒吼叫声,卡鲁斯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的吉尔,发现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白色的光泽,双眼却发出绿色的光芒,浑身筛糠一样地颤抖着。
(这就是狼人的诅咒?)
根据威尔逊的说法,吉尔的狼人诅咒虽然没有根除,但至少也要到下一次月圆之夜才会再度爆发,可是在莎拉施展了不知名的魔法之后,不但迪斯特和牢房的囚犯们纷纷变成了野兽的形态,连吉尔身上的诅咒也开始出现不良的反应。
迪斯特的身体已经成长到了接近四米的高度,他口中含糊不清地低吼着,双拳沉重地捶打在地面上,震得地牢上的灰土簌簌落下。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莎拉轻笑道:“去把光明骑士的血带来,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迪斯特狂吼一声,踏着沉重的脚步快速离开了通道,莎拉转身回到牢房,白光一闪,她已经消失在传送阵中。
卡鲁斯急忙抓住吉尔的手问道:“你怎样了?”
“我的头很晕……”吉尔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声音十分虚弱:“我……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巴鲁克皱眉道:“她的瞳孔样子不对,似乎是要兽化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狼人的诅咒,她也是受害者。”卡鲁斯咬着牙说:“希望这招还管用。”
他把吉尔的左臂袖子卷起,将她赤裸的胳膊紧贴在巨剑的一侧,脑中开始对藏在剑内的血肉肢体发出命令。
魔剑表面凸起的金属花纹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不停地扭动着,在巴鲁克和山德鲁惊讶的目光中,数根暗红色的触手从这些金属花纹的末端冒了出来,在空中纷乱挥舞了几下,迅速缠上了吉尔的手臂。这些触手用光滑锐利的角质尖端轻易戳破了吉尔的皮肤,钻进她手臂的肌肉里,好像植物的脉络一样向上延伸,从皮下爬满了她的整条胳膊。
那种遍布吉尔脸庞和全身的苍白色泽逐渐被这些触手所吸收,吉尔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双目也渐渐清明起来。当她全身的异化现象都消除掉之后,这些红色的触手毫无阻碍地从皮肉中抽离出来,如同出现时一样快速地缩回了魔剑体内。而被触手刺开的皮肤上只留下了几个红点,并没有破损和出血。
看到魔剑再次奏功,卡鲁斯心中如释重负,由于是用自己的肢体所铸造,魔剑内的生体组织就像卡鲁斯自身一样,也是在不断成长的。卡鲁斯对于这把魔剑究竟有了什么样的成长,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个体上的独立性导致魔剑有时甚至会自作主张地去做一些事情,比如第一次吸取吉尔身上的诅咒,就是被鲜血所吸引而自发地做出了反应。卡鲁斯也因此发现了这把剑能够吸收诅咒能量的特质,平时他肯定不敢在吉尔身上乱试,眼下事急从权,冒险一试居然也成功吸收掉了莎拉释放出的能量,可惜仍然无法根除这个诅咒。
“你感觉怎么样?”卡鲁斯喜道。
“我好多了,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吉尔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像在回味某种感觉:“那把剑上的东西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让我感到很亲切。”
她的声音很轻松,但一丝阴影已经爬上了卡鲁斯的心头。
事实上当初在埃瓦卢村的时候卡鲁斯就感觉到吉尔体内有某种自己熟悉的东西,不过这感觉时隐时现,有时候特别强烈,但真正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却又摸不到边际。卡鲁斯一度为此感到过不安,因为在他的经验里,能让自己产生这种心灵感应的对象,就只有那三个生有怪异眼睛的寄生体怪物,以及自身分裂出的魔剑卡奥斯。如果吉尔与自己之间也存在心灵感应,那岂不是说……每当想到这里,卡鲁斯就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眼下这种心灵感应得到了来自吉尔的证实,就让他心中的疑云更盛。
尽管享受到了变异身体带来的好处,并不代表卡鲁斯喜欢这种生活,他更不希望自己的爱人与这些怪物扯上任何的关系。
魔剑的怪异变化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巴鲁克和卡珊卓只是觉得新奇,身为萨满巫师的山德鲁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他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卡鲁斯的魔剑,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真正接触,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这把剑……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卡鲁斯淡淡地说着,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
可是山德鲁却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敌意,他激动地说:“这是狂王之剑,没错的,这就是狂王之剑!”
山德鲁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名字来,卡鲁斯彻底茫然了。
一旁的巴鲁克听到这话,低声哼道:“狂王?那个兽神的手下败将?”
“是狂王杀死了兽神!”山德鲁怒道:“狂王一直是最强大的神!”
这两个一直是同伴的家伙似乎在这个问题上突然相互露出了敌意,让卡鲁斯大感头疼。巴鲁克双眼一瞪,张嘴正要继续说什么,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突然从地牢的另一端爆发出来,夹杂着狼人的吼声和人类的惨叫,显然巴塔利斯等人已经杀进了地牢,跟变身之后的迪斯特再度交上了手。
卡鲁斯急忙说:“好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为什么刚才不让我攻击那个吸血鬼?”
“王族吸血鬼不是我们能够正面抗衡的,她的雾化可以免疫物理伤害,而这位小姐的神圣魔法似乎火候还不够。”山德鲁定了定神说。
“你不也是个术者吗?”卡鲁斯问道。
巴鲁克笑了笑说:“萨满巫师的法术很依赖施法媒介,他现在手头上没材料,能做的也只有破解一下法阵了。”
“破解法阵,你是说……”
“没错,我的想法就是在吸血鬼进行黑暗仪式的时候对付她自己。”山德鲁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被关押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那个吸血鬼正在筹备一个转换黑暗生物的魔法仪式,转换对象似乎是她的父亲。若想将一个强者转换成相应的黑暗生物,除了活祭之外,更会对施法者造成一定的伤害。如果是莎拉亲自主持仪式,届时她就会处于一个最弱的状态。只要我打破那个魔法阵的外部防御,就可以将她轻松杀掉。”
(不愧是异族的神职人员,阴险程度不输教会的王八蛋……)卡鲁斯心下暗暗叹服。
山德鲁没有继续废话,开始研究那个传送阵的结构,巴鲁克则站到了走廊的拐角处,观察着狼人和教会骑士之间的战斗。对于这两个家伙尽心尽力的出手相助,卡鲁斯还是很感激的。虽然这是作为释放他们的交换条件,但这约定对两个五级强者来说其实是毫无约束力的,能够信守约定,甚至为此甘冒生命危险,这本身也是一种值得尊敬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