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3月10日,美国新奥尔良,密西西比河港区码头,数以百计的民众争相前来,一睹美国海军主力战舰的风姿。驶入港口的两艘庞然大物,分别是美国大西洋舰队第3战列舰分队的旗舰“密西西比”号和同级姊妹舰“爱荷达”号,它们属于10年代末期建造服役的新墨西哥级战列舰,与德国的巴伐利亚级、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日本的伊势级并称为那个时代的最强战列舰。在这些称霸海洋的钢铁巨兽当中,新墨西哥级不以火炮口径和航行速度见长,而是拥有首屈一指的防御能力以美国装甲钢基本不逊于德国同类型产品的质量,新墨西哥级18英寸厚的炮塔正面、16英寸后的司令塔以及13点5英寸厚的舷侧水线皆属超一流的设计,不但完爆英国海军的伊丽莎白女王和日本人的伊势,跟德国的巴伐利亚相比也要略胜一二,因而在国际海军领域得到了“大海龟”的雅号。
德国占领亚速尔群岛之后,美国海军的主要力量长期集中于东海岸,两艘新墨西哥级战列舰及多艘僚舰此番到来,肩负的任务自是引人热议的话题。新奥尔良不是美国海军的主要基地,但因地处墨西哥湾北岸,常年驻扎有一支小型的巡防舰队。墨西哥爆发基督战争后,这支舰队便忙碌起来,据说曾于1928年末在墨西哥湾西部捕获一艘装运违禁品的德籍货船,由此引发了一场较为激烈的外交纠纷,德美两国政府对此秘而不宣,更增加了诡异气氛。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动荡年代,新奥尔良港区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怎能少了外国谍报人员的冷漠目光?20年代初的时候,德国海军情报部门就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谍报站,专门监视和监听美国海军在墨西哥湾的军事举动。不过,严谨刻板的德国人似乎天生就不是当间谍的料,专门的情报训练也无助于改变这种状况,所以德国人在美国的情报活动一直不太成功,多数谍报站要么刚建立就被美国反情报部门给端了,要么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却没能真正站稳脚跟,在新奥尔良的情况就明显属于后一种,潜伏于此的间谍们除了能够提供准确的天气情报外几乎无所作为。好在这一次机会直接送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偌大的目标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德国间谍们得以从容不迫地拍下照片,冲洗之后对照舰艇资料判断出它们的舰型,然后以暗语电报将情报传回国内。
自从亚速尔危机以来,设立在威廉港的德国海军情报部就对来自美国的情报给予高度重视,他们迅速将两艘墨西哥级战列舰抵达新奥尔良的情报呈送给海军高层,然后按照上级的指示将其分享给爱尔兰和西班牙两国海军。
当爱尔兰海军总参谋长、本土军官京瑟拉上校将这份情报送到国王的办公室时,距离两艘新墨西哥级战列舰抵达新奥尔良仅仅过去了一天时间。
没等对方道出自己的判断,夏树轻描淡写地说:“它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拉普斯卡要塞!”
京瑟拉现年39岁,跟早先担任国务秘书、如今已经贵为内阁部长的奥-格雷迪一样出身于盖尔贵族,个人能力非常突出,堪称爱尔兰陆军新一代军官中的翘楚。爱尔兰对墨西哥基督军的军事援助由一个三人委员会具体操办,京瑟拉便是这个委员会的海军代表,而海军之前的主要任务是运送人员物资,如今又多了一项协助墨西哥基督军抵御来自水路的攻击。
“是的,陛下,它们的主炮射程非常远,只需要靠近海岸就能攻击到拉普斯卡要塞,而且它们有弹射水上侦察机的能力,能够对远程炮击进行空中校射。拉普斯卡要塞射程最远的火炮是克虏伯的150毫米重型加农炮,最大射程公里,刚够打到海边。”
以墨西哥基督军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构筑拉普斯卡要塞这样一座坚固的防御工事,它的设计出自爱尔兰军方,主要材料和大多数火炮也是由爱尔兰提供的。当初之所以选择拉普斯卡构筑要塞,主要是兼顾该地的民众基础和航运条件,设计者并非没有考虑过美国海军插手墨西哥内政的可能,反而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
夏树不慌不忙地问:“那里现在有几架鱼雷机可以投入使用?”
京瑟拉上校回答:“根据德沃斯上校上个月26号的报告,运抵拉普斯卡的飞机共有11架,已经完成组装的有7架,其中3架是我们的‘箭鱼’,而kiii型航空鱼雷有12条、kv型有6条。目前墨西哥飞行员还不具备实战能力,而我们的志愿飞行员有6人,西班牙的志愿飞行员有4人,还有2名德国志愿飞行员。”
夏树背靠座椅,双手交叉:“3架似乎少了点。”
京瑟拉上校解释说:“在美国和墨西哥联手封锁航线的情况下,我们现在已经不能直接向拉普斯卡运送任何人员装备了,所有的货物需要从其他港口上岸,经由陆路运往拉普斯卡,难度和损失都增大了许多。3架‘箭鱼’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要好。”
夏树点点头,表示对他最后一句话的认可。“箭鱼”是爱尔兰海军现役的主力鱼雷机,分为陆基和舰载两种型号,除了装备爱尔兰军队外,还外销至德国、奥匈帝国以及西班牙,总产量已经达到了700架,其正式编号是ik-20t。夏树之所以将这种单发双翼双座的鱼雷攻击机命名为“箭鱼”,是因为旧时空英国海军装备的“箭鱼”有着出奇好的运气和战果,他希望自己参与设计研发的鱼雷机也能够成为叱诧海疆、威镇寰宇的一代名机。
夏树的“箭鱼”虽然受到使用者的高度评价,但它终究是20年代初的产物,受到航空技术的制约,各项主要性能均不及旧时空的英国“箭鱼”,但它所配备的kiii型航空鱼雷却是不折不扣的“高效杀器”。在实弹测试中,其触发引信的可靠性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仅此一项就足以傲视同时代为数不多的几款外国产品,而在爱尔兰海军的一次军事演习中,kiii曾经创造过从1500米外击沉移动靶船的惊人记录。唯一稍显不足的是,这种全重仅有700公斤的航空鱼雷,攻击力仅有普通舰载鱼雷的三分之二,很难对防雷装甲、防雷隔舱齐备的大型主力舰构成致命杀伤。
kv型航空鱼雷是kiii型的威力加强版,弹头装有100公斤的高爆炸药,全重因此增加到850公斤,有效射程仅为800米,而且在挂装这种航空鱼雷之后,“箭鱼”原本就很可怜的时速降低到了160公里,几乎到了任由战斗机宰杀的程度,对恶劣天气的适应能力也大受影响。
接着,京瑟拉上校一脸谨慎地问:“陛下,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您可以对这几个问题做出明示,以便我们的志愿者能够妥当应对各种情况:如若美国战舰抵达阿尔玛格雷河口,我们的鱼雷机是否可以主动出击?我们的志愿者能否参与攻击?在击伤美国战舰之后,是否需要继续采取攻击举动,直至将其击沉?”
这些问题说起来简单,执行起来也不复杂,而且架设的情况未必会成为现实,但是处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要做出决断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如今的世界正处在经济危机的阴影笼罩下,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几率较上一个时期有了大幅度的增加。外交摩擦尚可通过外交途径进行弥补,有些军事冲突一旦发生,便点燃了战争的导火索。虽说同盟国阵营对抗美英联盟稍占优势,但同盟国内部绝非铁板一块,外部又有苏俄和日本这两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势力,战争因何而起很可能决定着战争的最终结果。
这个时候,夏树想起了提尔皮茨的提醒,爱尔兰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属不易,若在战争中化为废墟,就算同盟国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和爱尔兰依然是失败者。回到当前的问题上,他慎重考虑了很久,回答道:“必须在美国战舰采取实质攻击行动之后,才能出动鱼雷机进行反击。我们的飞行员不得参战,建议西班牙和德国的志愿者也不要冒然参战,最好是由墨西哥人自己驾机出击。如能侥幸击伤美舰,驱逐即是胜利。”
京瑟拉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进行书面记录,而是认真仔细地琢磨着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的意味,然后回复道:“明白了,陛下,我会尽快将指示传递给我们在墨西哥的志愿者。”
为了保护自己国家的利益,夏树做出了保守的决断,他知道京瑟拉必然如实转达,但变数在于身处大洋彼端的那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古今中外皆有之,年轻的同盟国飞行员们若是意气用事或被某些状况所激怒,他并不会感到万分的惊诧,其实从他批准将爱尔兰军人和作战物资送往墨西哥的那一刻起,形势就由不得他任意把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