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琇文。
她面带喜色,看起来对刚才的结果十分满意。
母亲对父亲道:“依你看,这婚事的胜算有多大?”
父亲道:“我想他们二老既然让儿子来到这里,也未必就食古不化地不许他和外族姑娘成亲。”
琇文道:“若是他有心,自然是能取得父母的同意的。”
就这样,一家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送走了连简。
此后,琇文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与盼望中度过的。
她感觉这次连简走的日子特别久,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连简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爹娘给他提亲的彩礼。
琇文的笑容绽放如春花般灿烂。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准备。要知道,这琇文一家,可是黄翎族中少有的书香门第,就连族长也十分尊重琇文一家的才华。
可是琇文却执意要简单质朴。虽然黄翎族可以将任何一个族人的婚礼操办得富丽堂皇,但是琇文并不喜欢那种奢靡的做派。
琇文只想要一个人的真心。
琇文的一家都沉浸在对幸福的憧憬中。尤其是琇文,以前爱好诗书的她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可是自从和那连简定下了亲事之后,这琇文渐渐变得爱打扮起来。
她经常会穿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那一卷书,靠在门上。
那情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日子也精美地像一阕词。
可是,青岫道人的到来,却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那道人本来是和黄翎族的人互换奇石珍宝的,每次都是孓然一身。
可是这次,和他一起来的却是一个妇人。
他带着那妇人,来到了那琇文家的门前。
那琇文正在院子中修剪花草,看见青岫道人拜访,连忙热情施礼。
那琇文看见道人旁边的妇人,忍不住好奇道:“道长,你一贯是独来独往,为何此次……”
说是妇人,琇文也只是从体态上辨认出来的。
因为那女子用一块夸大的布子包住了头和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琇文。
那道人神色自若道:“我在你们领地的边缘,发现了这位女子。看样子她是历尽艰险才到达这里的。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重伤昏迷,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我赶紧将自己的干粮和水送给她。可是她已经不能进食。幸亏我们道家弟子,习惯随身携带治病救人之丹药。我取出一粒喂她服下,她才慢慢回转精神。”
琇文闻听此言,心下十分不忍道:“这位姑娘从何而来?为何事要到我们黄翎族呢?”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双手一直在比划。
琇文明白过来,这女子想是聋哑之人。
可是这青岫道人却解释道:“琇文小姐莫要误会。这位姑娘并非先天聋哑。你和她说什么,她是听得见的,只是……她的喉咙被火烧坏,发不出声音。”
琇文突然醒悟,那女子为何要用如此宽大的布匹来包住自己的面部,想是她面部也受伤严重,不便以伤疤见人。
那青岫道人同情地看着她道:“她的伤势很重,而且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体力已经耗尽,我自是不可能将她带回到地界。所以,我有一事相求。”
琇文爽快道:“道长古道热肠,我知道您是想救这女子一名。”
青岫道人行礼道:“琇文姑娘,我知道你在黄翎族中,以才华和品德受人尊敬,我也闻得你们黄翎族有一名医,人称赛扁鹊。我想将这位姑娘交予他,看看能否治疗她的烧伤。”
此时,那连简尚在给孩子们上课,并未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此时,那女子不停地咳嗽起来,但是这咳嗽带来的疼痛令她实在难忍。
一行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涌出。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擦拭眼泪。此时琇文发现了她的那双手!
她的手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那修长优美的手指,被烧得像枯黄的竹枝。
而且那双手分明已经僵直不能弯曲,拿不起针,提不了笔。
琇文的眼眶湿润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她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
于是,琇文也没有告诉父母和连简,就带着青岫道人和女子,去找族中神医赛扁鹊了。
这时,这琇文才发现,这女子行动起来非常缓慢。简直就是一步一步地在地上挪动。
她便对青岫道人说:“不如我找几个族人来帮忙?”
结果那女子拼命摇头,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青岫道人道:“琇文小姐你有所不知,这烧伤之人的身体,是不能轻易碰触的。我们还是要等赛扁鹊处理完了,再从长计议罢。”
琇文只得小心地看护这女子,一步一步,万分痛苦地朝赛扁鹊的医馆走去。
幸好黄翎族的地上多沙土,踏上去还算柔软。
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离赛扁鹊的医馆还有一段路程。可是那女子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又几乎要晕倒。
可是后面却有一个人扶住了她。
琇文一看,正是道骨仙风的赛扁鹊。
他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鹤氅,容颜清瘦,看上去像是那青岫道人的道友。
赛扁鹊一见,就吃了一惊道:“这位姑娘是如何达到这里的!这么严重的伤势,换作一般人,就算是卧床也会疼痛难忍。她又是如何长途爬涉,来到我们黄翎族族的呢?”
青岫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也见过意志坚强的人,但是这样的女子,却也着实令我纳罕。大夫,我已经给她服用了一些回转精神的丹药,接下来,这姑娘是否有造化,就拜托您了!”
赛扁鹊连忙将这女子扶进了自己的医馆,诚恳地说道:“道长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您和琇文姑娘亲自送来,我岂有不尽心尽力之理!”
说罢,赛扁鹊将包裹女子头部的布匹缓缓展开。
尽管琇文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她面部的样子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从她的眼睛可以看出,这本来也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可是无情的烈火让她的脸变得千疮百孔。很多地方还在缓缓地渗出鲜血。
琇文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时忍不住,眼泪就淌了出来。
青岫道人皱着眉头道:“您看,这姑娘的伤势?”
赛扁鹊又查看了一下手脚,半天没出声。
良久,他缓缓说道:“这姑娘的嗓子毁了,手脚好像也不能使用。我无法知道她的感受,所以这是个问题。”
琇文不解道:“我们必须要让她说话吗?”
赛扁鹊点头道:“琇文姑娘有所不知。要医治如此严重的烧伤,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使用我们洗金泉周围生长的生肌草。”
“生肌草?”青岫道人惊奇地说道:“原来世上真有此等仙草!我之前只是在书上见过,没想到它们竟然生长在黄翎族!”
赛扁鹊叹息道:“这草木也如人一样,懂得趋利避害。想你们地界,不管有何种良药,必定有无数药材商人蜂拥采集,再卖以高价。不管多少奇花异草,都会被一抢而空。这生肌草也是如此,它们在地界恐怕已经是无立锥之力了,只得在我们黄翎族这等贫瘠之地偷生……”
琇文突然对地界的人有些厌恶,叹气道:“也许,还是我们黄翎族的人,活地更加简单罢。”
这赛扁鹊接着说:“这生肌草,虽然对治疗烧伤有奇效。但是我用的时候,是将这草捣烂呈糊状,敷于这烧伤之处,这汁液渐渐渗进腠理,会慢慢生发出新的皮肉。只是,这敷药的量是个问题。这生肌草接触伤口,会令人疼痛难忍,那种疼,比烧伤止疼还要强烈上千万倍!如果这姑娘忍受不了,很可能会被活活疼死。”
琇文追问道:“那我们只能用生肌草么。别的方法不可以救她么?”
赛扁鹊道:“用普通草药去治疗,也不是没有效果,但是会十分缓慢。最重要的是,这生肌草可以令受损之处恢复原状,宛若新生。这姑娘不仅烧伤了皮肉,还连带了筋骨。如果不用生肌草,怕是效果了了。”
青岫道人道:“这该如何是好呢?不如我们问问这姑娘自己吧。”
少顷,那女子渐渐地恢复了一点意识。赛扁鹊赶紧给她喝了一些止疼的草药。
但是她不能说话,只能靠点头和摇头来回答问题。
那赛扁鹊问她:“我如果用生肌草给你医治,会十分疼痛,甚至会因此丧命,姑娘,你可愿意?”
没想到,那女子想都没想,就拼劲了力气,狠狠地点了点头。
琇文突然感觉,这姑娘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
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没有摧毁她的意志。
也许那生肌草带来的疼痛,也许只会令她更加坚强!
那赛扁鹊道:“她的病情不能久拖。我这就准备其他的配料,我让徒弟去给我采集生肌草!”
说罢,就引着琇文和道人去了外室。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族人,拿了筐子就出门去了。
少顷,他拿着一筐子略略泛黄的草走了进来,那草的样子甚是普通。
他把这些生肌草送进去之后,就悄然地退出来,在门口等候师傅的吩咐。
过了许久,琇文突然听见赛扁鹊喊道:“不好了,徒儿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