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香茗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但是依旧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地赶往思酽的家乡。
幸亏有那展鹏赠与的玉司南,香茗的这一路走的非常顺畅。
作为第一次走出黄翎族领地的人,香茗一路上只感觉,自己这两眼看不尽新鲜事。
她路过了数不清的镇子,也看到了那数不清的店家。它们鳞次栉比,人流如梭。香茗渐渐地有些羡慕地界的姑娘了。自己的黄翎族,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一片冷寂。
但是,她亦没有心留恋于这满眼繁华。她的心中只有思酽!
她亦没有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衰微,就连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她不停地喝着洗金泉的水,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终于,她来到了思酽的家乡。
望着接上的车水马龙,她有些茫然无措。
她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四处打听思酽的住处。
几经波折,终于发现了一个写着大大“茶”字的门面,门面旁边,就是宏伟的宅邸。
她满心地欢喜,以为自己找寻到了幸福。
可是,正当她翻身下马,准备前去敲门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思酽,他胖了,眼睛中那种流转的神采,也似乎消失了。
他亲热地挽着一个少妇的手,那少妇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
两人在窃窃地说些什么,不一会那少妇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脸上满山幸福和甜蜜。
那香茗躲在马后,看清楚了少妇楚楚动人的脸。她穿着华丽的绸缎,头上别着一些美丽的头饰,容颜俏丽,姿态雍容。
而香茗经过一路的奔波,已然是神色憔悴,面色倦怠。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离开黄翎族太远,那透支的体力令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倔强如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上去,沦为他人耻笑的笑柄?
她看着两人渐渐元远去的背影,牵着马匹,默默地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后来,那青岫道人来到了黄翎族,亲手将金童面和老君眉送给了那香茗的父母。
可是两位老人,心里只想着香茗。
世界上还有什么宝物,能比得上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那黄翎族的风沙越吹越猛,青岫道人仿佛看见,香茗正站在自己家的门前,痴痴地望向云霄山……
影壁上的人物渐渐消失了。
但是香茗的故事却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羽斓对琦泫道:“没想到,黄翎族有这么多动人的故事。我们真是不虚此行了。”
如瑟恨恨道:“这个香茗也真是傻,若是我,定要对面问个清楚。”
玉如琴摇摇头道:“傻孩子,你比香茗还要傻。就是问清楚了,又能如何,亲口听他说一句,你不需等我了么?那一刻,香茗的心就死了。”
云翼摇摇头道:“那思酽也未必是真心想留在这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瑟点头道:“云翼,你说道要害了。我真是佩服,如有女子能嫁于你,定是有福气的。”
云翼的脸登时红到脖子根,玉如琴连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冒犯了云公子!我说我们还是要想想,这香茗汲取的洗金泉,到底在哪里呢?”
羽斓摇摇头道:“她只是说不是每日喷涌,却并未细说在哪里汲取。我想我们还是要继续寻找。不过,影壁上出现的云展鹏,应该是云翼的先祖,我想让阿鹦回去问问云伯父,当年这香茗可否留下洗金泉的只言片语……”
还未等云翼说话,这阿鹦就扑腾着翅膀,急火火地飞走了。
云翼摇摇头道:“这家伙就是闲不住。”
众人正在踌躇不前,琦泫道:“这个香茗姑娘总算是给我们了一点洗金泉的线索。看来我们还是得上别的院落里去看看。”
众人便离开了香茗的家,向另一个庭院走去。
这一处庭院的结构,和香茗家风格迥异。如果说香茗家精巧别致,那么这户人家的装饰便是阔朗大气。
与香茗家的几幅人物画不同,这户人家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地界和黄翎族的书法。羽斓看了看,发现那几幅狂草写的是龙飞凤舞,很见功底。
可是看见落款,却写着“琇文”。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难道这大气磅礴的书法,出自闺阁之手?
那琦泫转到后室,发现墙壁上还有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长卷!
同样,这幅画的落款上写着琇文。
如瑟钦佩道:“你们黄翎族真是人杰地灵,如此才女,世间罕见。”
云翼也赞叹道:“此女笔力不让须眉,这画工更是让多少地界画师汗颜。”
众人转到后院,却只见山石舒朗,并没有其他的装饰,只是院落中散落地种植着一些芭蕉,叶子清新如洗。
毫无例外的,没一个黄翎族人的庭院中,都会有一个水晶影壁。
这次,影壁上用地界的文字,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支《寄生草》。
羽斓轻抚影壁,几个皮影一样的人物,又缓缓地出现了。
琦泫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们的先祖,是这样记事的。”
影壁上的人物,渐渐地活动起来。
这是关于琇文的一段往事。
琇文的父母十分喜爱诗书,琇文从小耳濡目染,对书画和诗词产生的极大的兴趣。
但是,黄翎族地处偏远,读书之人甚少。而且族人之间多使用本族文字交流,比不得地界文辞的博大精深。
后来,前往黄翎族贸易之人渐渐增多,有一些商人家中也开设私塾,所以子弟们于这诗词曲赋上也颇为精通。
一次,琇文正在书房中吟诵诗词,突然听见外面的叫卖声。
本来琇文就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所以偶尔有货郎前来叫卖,自己从不出门观看。
但是,这次叫卖的东西,却令这琇文怦然心动。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上好的端砚,便宜卖了!”叫卖的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声音有些怯怯的,好像不是做生意的老手。
那些走南闯北的货郎,说话中都透着油滑。尤其是尽力千辛万苦来到了黄翎族,恨不能榨干每一个族人口袋中的金子。
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声音,羞涩又怯懦,这引起了琇文的好奇。
那琇文便放下手中的书,走出院中。
在黄翎族炽烈的阳光下,一个白净端庄,身材适中,眉宇间有些斯文之气的年轻男子,正在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琇文端详了他一番,也许是因为能来黄翎族十分不易,他神色十分疲倦,嘴唇干裂地似乎是要流出血来。
琇文笑意盈盈地对这货郎道:“这位小哥,别人来到我们黄翎族,都都是贩卖锅碗瓢盆、绫罗绸缎,还有一些专门给我们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可是我从来没听到,专门卖文房四宝的。以前即便是有,也是随着一些杂货裹挟而来,你这生意可真是做的与众不同。”
那男子见琇文俊眼秀长,说话爽朗,便上前深施一礼道:“在下连简,本是一介书生。但是家中连年遭难,我又功名不成,所以无法,便四处游走,做些小本买卖。我素闻这云霄山黄翎族盛产黄金,族人十分富庶,就懂了念头,前来试试。”
琇文十分惊讶道:“连公子,若道云霄,必经扶桑。你这一路走来,必是经历许多的凶险。多少修习武艺之人都未能到达,你是如何找到来路的?”
那连简摇头叹气道:“您有所不知。我从来时到现在,已经有一年有余的光景了。我本来也是带了一些杂货,可是我在这扶桑山迷了路,干粮耗尽,只能采集野果充饥。长途爬涉,又没有体力继续携带杂货,只能一件件地弃之于路上。我随身带着这笔墨纸砚,原想是给家中父母修书所用,所以一直未曾丢弃。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此处,便想变卖了它们,也好做回家的盘缠……”
说罢,这连简眼中涌出了伤心的泪水。
琇文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你能来到此处,必不是凡夫。与地界那些只知道酸腐的书生不一样。不过,你这区区的一套文房四宝,能值几何?我看,你若想挣得黄金,还是得在这里另谋出路。”
那连简道:“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又有何高见?”
那琇文噗嗤一声笑道:“你们地界人说话真是让人好笑。我叫琇文,不是什么小姐,就是黄翎族普通的族人。要说我有什么高见呢,我倒要先考考你!”
这琇文的父母,早年从地界的商人那里买了很多书籍。家中的书房已经被书挤的进不去人了,这琇文也堪称黄翎族的女夫子,只有她熟通地界和黄翎族的两种文字。
族人有时候需要撰写文书,或者与地界有书信来往,大都让其代笔。
琇文便对那连简道:“你说你是读书人,我也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信你,这样罢,我说这诗的首句,你接下文,如果对答如流,我就信你。”
那连简赶忙行礼道:“小姐有如此雅趣,在下自是愿意奉陪。”
琇文道:“雁飞曾不到衡阳……”
连简不假思索道:“锦字何由寄永昌?”
琇文道:“梦泽悲风动白茅,”
连简马上接到:“楚王葬尽满城娇。”
琇文又道:“君问归期未有期,”
连简道:“巴山夜雨涨秋池。”
琇文大喜,心中暗道:“果然是位饱读诗书的公子!”
她对连简道:“我告诉你一条门路,保你赚到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