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沿着汾河两岸的官道上,军旗招展,人声鼎沸,一支约有三千余人的队伍,正朝着绛郡快速前进着。
在这支队伍的中央,一个青年身着明光铠,胯下骑着一匹颇为精神的战马。这青年高额直鼻,嘴唇薄薄,眉毛浓黑,眼睛闪亮,有说不出的英武之气,此人正是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
在他身边的年纪稍长,长的与李世民颇为相似的,便是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
八月三日攻下霍邑之后,李渊兵贵神速,在八月八日就攻下了临汾,下一步只要攻下绛郡,向西,就可以抵达龙门,渡过黄河就可以攻打大兴城;向南,则要攻下河东,然后经由蒲津关渡过黄河,也可以到达大兴。
作为随父出征的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在攻打霍邑前后,立功不小。打仗父子兵,这一次两人也冲在前面,亲自率兵攻打绛郡。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意:“大哥,临汾几乎不战而降,这绛郡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李建成显然并不乐观,正色道:“世民,只有大意上当,没有小心吃亏。那屈突通乃是名将,恐怕会屯兵绛郡,不可小觑!”
李世民有些不满意,他觉得大哥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打从太原南下之后,他就总是叮嘱自己小心,千万要小心,婆婆妈妈的。这让李世民的心中颇为不爽。在他看来,男儿大丈夫一身是胆,又有何惧之有?
不过李世民的心中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李建成毕竟是他的大哥,身上有着一股权威。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已是将李世民的表情看在了眼中,轻轻的叹口气,李建成对他太熟悉了,知道世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行事难免冲动。当初自己也是这般,容易被人激怒,这人嘛,总是需要时间成长的。
这个缺点要是放在和平时期,以父亲的身份地位,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义师刚起,大事未成,就不能大意。前番在霍邑,大雨倾盆,军心浮动,起事差点就此夭折,若不是父亲想出妙计,恐怕就要在众将的压力之下,回转太原了。
李建成很清楚,所谓的义师,不过是为了临时利益而凑在一起的人而已,当面临的困难巨大,这支看似庞大的义师,就会轰然倒塌。
为成功计,李建成只有拼搏在前,计划周详,避免义师折戟沉沙。李建成正要开口,劝慰一下李世民,就见前方,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报!”斥候在战马上长长的喝了一声,然后熟练的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道:“启禀大帅,前方发现隋军探子!”
“有多少人?”李建成问道。
“只有十余人,应该是敌人的斥候!”斥候说道。
李建成说道:“再探,务必要查清隋军大军是否在此,有多少人!”
李世民眼神之中充满了战意,说道:“大哥,既然在这里发现隋军探子,想必大军离此不远了,不如趁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建成摇摇头,说道:“二弟莫急,我军远来,力气已竭,等斥候查清消息,再作计较。”
几乎与此同时,大兴城。
“殿下,粮秣器械已经准备完毕,即日就可出发。”东宫内,阴世师一脸倦容出言禀奏。他这几日来回奔波,筹集粮草军械,今日才忙活完。
“很好,明日立刻出兵,务要守住龙门,不可让李渊继续南下!”杨侑说道。
“臣遵旨!”阴世师说道。说完,阴世师看了一眼有些倦容的杨侑,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杨侑揉了揉太阳穴,白天在香格里拉忙活半响,有些累了。他靠在软榻之上休息。只是他人躺着,思绪却丝毫不停。
这几日,杨侑已经将皇城守将的情况摸了个清楚。整个宫城,东西两边并没有门,而在大兴宫的北面,是玄武门,由独孤修本把守,东宫的北面,是至德门,由卫孝节把守,南面则是永安、昭阳、长乐三门通往皇城。
宫城是最重要的一环,尤其是东宫的至德门,系着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心腹才好。
而皇城东西两侧,分别有安福、延喜、景风、顺义四个大门,或是独孤氏的人,或是萧氏的子弟,南面主要的大门则是朱雀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小门,东边是安上、含光门。朱雀大门作为最主要的大门,也要心腹。
虽说历史上的大兴城并没有发生叛变的情形,但杨侑对于卫玄始终不放心,而且他让义子卫孝节镇守至德门,在杨侑看来,似乎有深意。
卫孝节,杨侑略有印象,这人长的颇高,浓眉大眼,官职是虎贲郎将,因为卫玄的关系,在军中有一定威信,不过让杨侑疑惑的是,历史上卫孝节据说是被刘弘基杀死,但杨侑也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出击突厥,也有一个行军总管叫做卫孝节!
尽管这两人或许只是同名,并不是一人,但杨侑显然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堵在这上面。皇宫的守卫一定要换人选,包括东宫六卫率的将领,杨侑绝不会将自己的安全让他人掌握。杨侑想着想着,身体极度困乏,不知不觉睡着。
小桂子忙取来毯子,为杨侑盖上。
夕阳渐渐西垂,小桂子点上了蜡烛,看着烛泪不停滴下,小桂子的心中,有种惶然之感。他虽然年少,可是不是笨蛋,知道如今的局势,非常艰难。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小桂子急忙走上前,道:“殿下已经睡着了。”
“谁啊,进来吧!”小桂子话音刚落,杨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独孤武师急忙走进来,跪下请安,杨侑示意让他起来,又让小桂子退了出去,这才说道:“何事?”
“殿下,今天下午有人进入卫府,半个时辰之后出来,之后朝着鄠县而去。”独孤武师说道。
“哦?”杨侑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你去领些钱财,不管用多少钱,总之要想办法买通卫府的人,最好是总管之类的高职。”
“臣遵命!”独孤武师应声,见杨侑仍有倦意,正要退出,杨侑出声:“那些孩童学习要结束的时候,你记得提醒孤一声。”
“喏!”独孤武师退下。
杨侑之所以要亲临,一是需要锻炼下身体,忧劳国事,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恐怕难以支撑。二则这支新立的锦衣卫,必须要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时间还是太紧!杨侑站起身来,继续批阅奏章。
这是一份永丰仓的奏折,里面详细列单,报告了永丰仓的情况。关中不比洛阳,有洛口、回洛两大粮仓,就是离黎阳仓也不远。
永丰仓本来叫广通仓,大业初年改名,它位于华阴县东北东北渭水南岸广通渠口,是京师最重要的粮仓,从奏折上来看,存粮尚有五百余万石,足够关中运转数年。
只不过,当杨侑看到最后,眉头就是一皱。奏折是华阴县令李孝常递上来的,这个名字,杨侑很是熟悉。
李孝常是李园通的儿子,妻子是窦氏,和李渊有亲戚关系。当然,关拢贵族多通婚,有亲戚关系并不奇怪,但正是此人献出了永丰仓,使得当时因缺粮而迟迟不敢渡过黄河的李渊得到了大量的粮食补给、李渊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后,这才敢渡过黄河,进逼大兴城。
李孝常这个人,不得不除,但就目前而言,似乎还不是机会,杨侑决定先收拾了卫玄,再收拾李孝常。至于永丰仓的粮食,还要再运五十万石回京,以防万一。
杨侑正在思考的时候,他浑然不知河东的战局,虽然自己刻意补救,却出现了新的变化。
屈突通年近六十,他虽然接到命令,但在他看来,殿下的旨意有些胡闹了。他历经大小战役数百次,统兵的经验非常丰富,如今只要屯守河东城,叛军哪敢南下?
因此,他只是派出了儿子屈突寿带着五千兵马去绛郡查看局势。屈突寿今年三十五岁,相貌和父亲差不多,一样的国字脸,一样的浓眉、鹰眼,看来很是相貌堂堂。
可是屈突寿却没有屈突通的本事,他浑浑噩噩,整日以欺男霸女为乐,当初与宇文化及、杨暕号称京城三少,最喜欢年轻美貌的少女。
这一次父亲带军,他本是不想来的,他想要留在大兴,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长的非常水灵,还没玩够呢。
一想到那个小妾,屈突寿忍不住就流了口水,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肌肤胜雪,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尤其是在床上,服侍的格外周到,让人格外销魂,一想到那种美妙的滋味,屈突寿忍不住幻想起来。
“将军,我军不建栅栏,不派斥候,恐怕……”就在屈突寿幻想的时候,副将进了营帐,高声说着。
屈突寿原本沉浸在温柔乡之中,被副将的声音惊醒,心中顿时不悦。
“哼,你们就是怕这怕那,李渊那厮远在临汾,若要南下,至少要三天才能到此,有何惧哉?”屈突寿横卧在榻上,怒目而视,打断了副将的话。
“将军……”副将还想说些什么,被屈突寿硬生生的打断了:“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做!”副将无奈的瞧了一眼屈突寿,只得退出。
屈突寿猛地一口灌下烈酒,心中很是不屑。屈突寿之所以不屑,是因为他觉得,如今天下民变四起,大隋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何必苦苦为大隋卖命?
再说了,李渊刚刚攻下霍邑不久,短时间之内怎么能杀到绛郡?哎,父亲也真是的,小殿下不懂行兵打仗,难道父亲你也不懂吗?
想到这里,屈突寿有些烦躁起来。他本来就不想随军出战,更不想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猛地灌下一口酒,决定明天找个借口,带兵去县里转转,找几个美女消消心中的怒火。
“你们,去砍一些树木,回来做做栅栏!”副将出了营帐,吩咐几名士兵,虽然来到这里天色已晚,但防御措施岂能没有。
“喏!”一名队正应声,带着部下朝着高大茂密的树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