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主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您要是把小的赶出书画院,那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高翔抬起头,苦苦哀求,洛黎这才看清他左脸上的淤青有手掌那么大,眼睛都被打破了,半边眼珠子充着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肯抬头了?”洛黎眯着眼,打量着,手中把玩着折扇。
高翔心中憋屈,之前斗墨手腕受伤,就是因为被赵玉杰他们几人使唤去抬重物,弄伤了手腕。
若不是前日这新堂主突然给了北岩堂难堪,他这次也不会被赵玉杰修理的这么惨,如今这堂主还发难,真真的委屈!
“能抬着头做人,就别再低头,人生苦短,活着为一口气,不是么?”
“您是背后有人撑腰的,小的背后却是指望我糊口的一家老小……这书画院中,北凰堂的人如不夹着尾巴做人,怕早就没人了。”
“你看看头上这块牌匾——不忘初心,你当初进书画院就这抱负?如同蝼蚁一般混日子?”洛黎丝毫不留情面。
如同蝼蚁?
高翔可以被人打,被人骂,可让人践踏他的抱负,他仅存的自尊让他愤怒。
十年前他也是他们那片小地方的骄傲,是让乡亲们嫉羡的宫廷画师,也算功成名就。天意弄人,就当他打算在此一展抱负时,却让北凰堂的现状压垮了。这书画院又混又浊,染的他自己都迷失自我。
“洛堂主你欺人太甚!”高翔拂袖,转身就要走。
“还有自尊,不是无药可救……记住这感觉,别再丢了这仅存的东西。”洛黎一字一句,扎入高翔的心中。
他又何尝不想?
可自尊,对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画师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
高翔站在正厅门口,没有转头,也没有迈出去。
“你走什么?随我来。”洛黎轻盈落地,执扇离开,高翔犹豫片刻,随她走了。
一刻后,洛黎站在北凰堂的画室内,向画师们简单介绍了之后的授课安排,又与众人交流了一些心得,便开始示范作画。
一众画师见新堂主如此上心,又不吝赐教,心中备受鼓舞,大家都认真观摩着这小丫头的笔法和思路。
洛黎也无保留的细心回答每个人的问题,她示范了一张风景小图,众人妙叹。
“绘画众意境,每人心境不同,笔下的画自然不同,大家不必模仿,有些大家可以看得上的画技倒是可以一试。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不用扭捏,我定知无不答。”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有些拘束,众人一推,一个比洛黎年长一些的女子被推到前面,不好意思的问:“洛堂主,您可曾婚配?”
洛黎无语,她难得正经一次,这什么破问题?
商彦正欲发作,洛黎微微摇头示意。她淡淡道:“未曾。”
画师里有几个男子明显眼光一亮,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陈画师,可有与作画相关话题否?”
陈怡霖羞愧难当,怯怯地回了声“没有。”
“好,今日大家各自回去研习,你们几个明日交二十张风景小图,剩下的人十张。”洛黎素手点了几人,负手转身出了画室,留下一众人,呆若木鸡。
商彦紧步跟了出去。
“堂主大人,您生气了?为何不让属下出面……”
“我为何生气?”
商彦见她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就没继续说下去,免的她心烦。自翼升楼沐王气走风堂主后,昨日休沐时,这书画院中闲着的一批画师聚在一起嚼人舌根,讨论沐王和洛黎八卦简直爆棚,多是些污言秽语,今日这几人竟提出这问题消遣洛堂主,真是没事找事。
“这北凰堂的风气,可比你说的要差的多……”洛黎若有所思的说。
洛黎今日瞧出来,这北凰堂里有三分之一的画师还不如高翔,都是来这混日子的,不求上进。她得想个法子,小惩大戒一番。
“洛堂主说的没错,这北凰堂早就没了第一代堂主时的风采,想当年第一代北凰堂堂主画技超群,技压各堂,连当年的蔺老也得尊称他名号——逍遥先生。”
“逍遥先生?”洛黎一惊,她想到一人,“你也来了没几年,怎么对这些旧事如此熟悉。”
商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属下当年慕名而来,的确做了不少功课,可惜待我进了北凰堂时,那位大人已经不在了。”
“你是指逍遥先生?”
“不是,逍遥先生退隐多年,属下说的是第三任堂主奕心。”
“奕心?”
“洛堂主不知也很正常,这第三人任堂主奕心大人已经隐退有二十年了吧,他的画作少之又少,难以寻到真迹。他除了画技高超,也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名医,有着菩萨心肠。”
“哦?按理说此人应超然物外,不食烟火,怎的会来这处是非之地做堂主?”
“奕心大人并不是通过书画院五年一次的画师甄选进来的,他是皇帝陛下当年从北境专门请来的。可惜奕心大人只在这做了不到一年的堂主就不辞而别……”商彦眼中的落寞毫不遮掩。
“如此我到觉得正常,能做一名悬壶济世的游医,怎可能甘心被关在这处牢笼里。”
商彦见她言出如此,忍不住问:“属下觉得,洛堂主也并非池中之物,怎就瞧上了这堂主之位?”
“我?你错了,我才是个喜欢追名逐利玩弄权术的人……”洛黎莞尔一笑,伸了个懒腰,“本堂主困了,叫他们不要打扰我。”留下一道纤影,溜进屋。
洛黎关好门,换了一身凉薄的衣物盘坐在床榻上调息修炼。待她睁眼时,外面天色已暗,她已不知时辰。她本想就地躺下睡了,突然想起祁沐萧的吩咐,还是施展轻功往王府奔去。
回府的路上听到打更人报了三更,洛黎加快步伐,却也极为谨慎,她可不想再遇到那个黑衣人了。
洛黎从王府正门进去时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李善,李善瞧了瞧门外,却不见王府马车。
“洛堂主,您没乘马车回来?”
洛黎一拍脑袋,她把祁沐萧安排马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略带歉意地说:“我把这事忘了,自己走回来了。”
李善一听更急了,“洛堂主下次万万不可了,这要让王爷知道了,我们都要受罚的。”
“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洛堂主,王爷吩咐过,您回来了先去一趟林枫轩,王爷已等候多时。”李善说完就吩咐人去书画院给等在门口的马车叫回来。
洛黎满心歉意,赶紧溜了。
祁沐萧正在书房与自己对弈,见洛黎进来走到他面前,他放下手中棋子,冷声质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洛黎听他这么一问,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这场景……怎么有点像自己夫君在等娘子回家一般。洛黎意识到自己这胡思乱想有点夸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而理直气壮地说:“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谁让你等我了?”
祁沐萧眉头一挑,面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