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沿岸,在公元前是古印度文明的主要聚集地,古印度十六国,有十一个国家分布在这恒河两岸,云鹿城,是印度古十六国中的跋袛国疆域,现今来说,恒河两岸的人口密度,在印度次大陆也是最高的。
当然,后世也是如此,恒河两岸及孟加拉地地人口密度,在全球来说也极为惊人。
云鹿城,除了最底层首陀罗奴隶之外,就更是聚集了大量的吠舍平民,小地主、渔主及商人、各种工匠等等。
只是除了少数王都的贵族聚集区,其余天竺城镇大多脏兮兮臭烘烘的,炎热的天气就更是如此,现今冬末春处,云鹿城虽然不是那么闷热,但汴京的初夏没什么区别,是以大街上平民,多是上衣松散下穿裹裙,衣裙大多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至于首陀罗奴隶,宽大树叶之类裹着下身,赤条条光着脚黑黝黝身子暴露在阳光下,身上肮脏泥土之类,更加显眼。
陆宁来到天道审判所时正是正午时分,审判所前排起了长龙,要过年了,审判所对外舍粥,老人和孩童,每人每天可领一碗。
和省城一般,几个州城也都有天道审判所,从本质上,审判所除了对本地土著进行思想上的压迫改造,还会布施行医等等,恩威并施。
实际上,将来大齐在南域行省征收的粮食,要说运回大齐根本不现实,除了补给本地驻军,又运往极海市和龙门市一部分外,主要便是准备酿酒,东海百行在达卡已经开始筹建一座大酒行?和南域行商交易的银钱直接在汴京进入国库?等于变相为大齐的国库收入做了贡献,若是采取在本地交易?再将银钱送回大齐?那效率低不说,沿途遇到意外?就更是损失巨大。
而过年过节天道审判所施舍米粥所做的善事,对本地征收赋税来说是毛毛雨?羊毛出在羊身上?还等于变相改变本地土著的节假日传统。
……
审判所是木屋组成的建筑群,建筑风格为中原样式,三进三出,最前面的院落为左为道堂?右为医馆?中原和后院,为教团人员的居所,又有奴隶武士,守护前后。
“就在这里随便吃口吧!”陆宁在道堂、医馆转悠了一圈,最后笑着说。
陆宁在这云鹿城里转悠都是轻车简从?今日跟在陆宁身边的有窦神宝、甘英秀、伽梨、通译刘泎四人,不过教团一堆人陪在一旁?有首领卫道士凡行,中土来的及本地卫道士又有数人。
听陆宁要在此用餐?凡行微微一笑:“如此甚好,我已经为大人准备好了菜肴。”
陆宁是京城鸿胪寺少卿?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大员?和海外省总督平级,凡行作为本城教团首领自然是知道这些信息,也不知道这位文龙图身具什么特殊使命,应该是来考察本地风土人情的钦差,也足以见圣天子对南域的重视,凡行虽是方外之人,但自也不会托大。
陆宁看着他一笑,“听闻修士庖厨之艺很是了得,看来我有口福了。”
“不敢,不敢。”凡行连连摆手。
陆宁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凡行身后修士中一名卷发深眸的本地修士,笑道:“你和伽梨多聊聊。”
这名修士叫王豹,是伽梨的父亲,达卡城之变后,伽梨那些没被杀害被囚禁的族人被释放,其中就有王豹,随后王豹改信天道教,更成为了本土的传教士,自然而然,也改了齐人姓名。
陆宁带了伽梨来,便是想将伽梨交给她父亲,自己虽然做了她上辈子的便宜兄长,但实则话都没说过几句。
……
凡行厨艺确实不错,本地野味煎炒烹炸,还有自己研究的调料,陆宁其实觉得其中可能有对身体有害的物质,比如号称是天外飞石带来的一种绿色粉末,不过也没说出来败兴,毕竟凡行对他自己的厨艺颇为自傲,这类人,宁可少活几年,也不想他作为骄傲的技艺变成很可笑的事情,反正他用的调料都用家禽犬类实验过,肯定没有多大毒性就是了。
陆宁浅浅用了一些,倒不是怕中毒,而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晚上都没有打铁的地方发**力,也就实在吃不进去什么高热量食品,甚至天天喝点水可能就够身体消耗的了。
用完饭,陆宁到了中院,因为这里有一棵菩提树,是这云鹿城少有的几棵百年菩提古树,天道馆建在此处,多少也是因为有这棵菩提树。
不得不说,菩提树确实给人一种庄严大气之感,伞状的翠绿树冠,又有一串串绿色菩提子,微风吹来,珠串绿叶摇曳,仰头看久了,会恍惚间将蓝天白云和碧绿菩提,视为一体。
陆宁仰头赏木,甘英秀在旁侧石桌上泡茶。
凡行本来过来了一趟,见此情形,又告罪说去处理些教务,离开了中院。
“秀儿啊,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仰头望天,陆宁恍惚间,有点忘了自己身份,随口聊起了天,或许,真是太寂寞了吧,在这个世界,尤其在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面前,永远都要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其实,便是身边有多少人侍奉,也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说完陆宁才有些警醒,摇摇头,辽阔天空望久了,真的会眩晕会让大脑停止思考。
转头看向甘英秀,却见她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想不到自己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甘英秀一袭雪白公主裙,披肩长发,气质高雅,很有点后世文雅美女的感觉,不过,不管穿成什么样,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变。
陆宁笑笑,挥挥手,“还是尝尝你的茶吧。”
甘英秀双手奉上香茗,陆宁接过,看着白玉茶杯中那一汪碧绿,心下叹口气,总感觉,好像自己每天喝点茶就没了什么胃口,自己这身子骨,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招抚的那一家怎样了?”
甘英秀、李师师、徐冬冬和大小舞,陆宁从吠舍户中各自选了一户人家,分别是渔户、农户、商户、匠户共四户人家,她们每人对口一户,大小舞两人对口一户,名为“招抚”,就是了解他们的疾苦和需求,这四户人家,陆宁选的是有代表性的,比如甘英秀对口的渔户,是齐军小部和阿拉干奴隶兵征服此城的时候,其家被阿拉干人杀了个七零八落,男丁几乎都被杀光,本来是渔户大族,现今剩的都是老弱妇孺,但家族渔船,没在战火中被焚毁,还是有七八条小渔船的。
不过如此一来,其原本获得的神庙给予的捞捕之权便有些危险,那些首陀罗奴仆及不在籍的奴隶对这个突然失去了绝大多数男丁的本地渔主之一,便有了别样心思,不似以前那样忠诚了。
现今天竺地除了类似女儿国那种母系部落社会,其余地域男尊女卑现象更为严重,女子基本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人,女子是真正的附庸品,根本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力。
这家渔户就是如此了,当家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更被奴仆撺掇的,根本不听母亲的话。
至于祖母云云,年纪虽大,但更没有什么地位,因为中原那种年老便该得到尊重甚至刻入这个文化圈骨子里得传统,在本地根本便没这种概念,反而老年人,尤其是老年妇女,因为劳动效率的降低,渐渐变成了累赘,地位低下无比。
甘英秀倒是很吝惜这一家那年纪最大的祖母,每次去都喜欢和她聊天,甚至捎带着通译吴琼也成了那老妇人的女儿一般,两人经常送去些好东西。
这些,在甘英秀写的招抚折子里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时听陆宁问,甘英秀心下轻轻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看来这个家庭千疮百孔,衰落是必然的。”
圣天子面前,她自不会表露对那老妇人的怜惜之情而多说什么。
其实她自幼进入深宫,加之本是孤儿,从此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甘贵妃赐她姓氏,也怜惜她偶尔会召她去叙话,但甘贵妃在她眼里,是高高在上的主母,每次这种叙话,对她反而是一种煎熬。
倒是这老妇人,很是睿智,虽然对齐人很是尊敬,但相处几次后,也渐渐放开心胸,和甘英秀聊天时,有时竟会令甘英秀感觉到这位老奶奶便是自己亲人一般,甚至偷偷聊过一些真心话,这些话,便是和李师师、徐冬冬也不会轻易吐露的,毕竟,就算三人亲如姐妹,但身份使然,也不可能聊天时没有顾忌。
只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在圣天子面前为老妇人说话,何况,甘英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
陆宁看了甘英秀一眼,道:“这户吠舍,晚点带我去看看。”
甘英秀微微一呆,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