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游历楚国,听过很多故事,其中一个就跟楚国现在的皇室有关。
当然,民间为尊者讳,有些事情并不会传得很邪恶,说起皇室多半都是比较正面的。
他们就说起了去世的皇太后,也就是建弘帝的母亲。
建弘帝并不是凑好满一个月就登基,而是二十八日大。
一个二十八天大的奶娃娃,他的母亲也是才十八岁的皇后。
先皇去世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是突发疾病,没人知道他到底什么病死的。
当时,后宫除了皇后,还有四妃。
这位十八岁的皇后——她儿子登基之后她是太后了,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四妃都是望族女,她很了解她们的脾气,一个个拉拢、利用。
在内,她依靠四妃;在外她依靠皇帝的胞弟,当时也才十六岁的谆王,教导他如何联合几大门阀为皇族所用。
她该卖惨的时候就卖惨,该强势的时候就强势;在皇帝三岁的时候,朝堂上各大势力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等皇帝到了十岁,太后就开始分化整个朝堂。她首先拿四太妃开刀,利用她们各自的心思,让她们争斗了起来。
谆王辅助之下,门阀间十年恩怨,都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最终楚国差点自我覆灭。
好在这位太后娘娘既有手腕,又有运气,小皇帝肯听话又争气,跟太后一样是个聪明人,故而他们母子最终掌握了整个朝堂。
在建弘帝十七岁的时候,太后借口自己眼睛不太好,不再垂帘听政;离开之前,她还把谆王安排去外地治水,让他五年不要回京。
五年之后谆王再回来时,朝堂上皇权已经在皇帝手里了。
当然也还是有掣肘,没有哪个皇帝可以随心所欲。皇帝跟朝臣、跟望族之间,总是各种拉锯。
建弘帝不能说算个明君,但好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父亲暴毙,导致他很担心自己哪一天也去了,后继无人,就像他当初那般凶险,故而他生了很多儿子。
后来,这些儿子他自己都不太认识了,就比如说九皇子姜瑾,他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孩子。
薛湄觉得大哥有点可怜。
大皇子姜琷对他有无感情?毋庸置疑,兄弟之情肯定是有的。但有多少,这个说不准,皇家的感情往往很畸形。
薛湄跟锦屏闲聊时,大哥也在跟大皇子姜琷闲聊。
大皇子被贬去韶关的时候,他母族差点被皇帝连根拔起,那时候他并没有封号,只是个废太子。
现在他回来了,皇帝也没着急给他封号。
朝臣们都在等待,以为皇帝要重新起复这位废太子。
大皇子的母族袁氏,曾经是侨姓望族之首。
在两百年前,楚国是从中原迁过来的,当时北方匈奴闹得特别厉害,没办法镇压他们,只得迁走。
跟着皇室一起到江城的,很多都是当初的望族,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是有钱有势,声望遍布天下。
后来,他们被称为“侨姓望族”,就是他们是更尊贵的北方望族;当地也有很多楚姓望族,却因为是本地人,被豪门称为蛮子,总是低人一等。
大皇子的母族袁氏,是侨姓望族之首。袁氏一门四宰相,家族历史上做过官的高达一百二十四人;手里还掌握了楚国的二十万兵权。
试想一下,皇帝在他母亲的影响下,一生都在提防望族,他能眼睁睁看着袁氏如此做大?
所以,杀皇后、废太子,重创袁氏,逼迫袁宰相告老、逼迫袁家让出兵权,甚至大将军自尽,整个袁氏退回绵州,此事才收场。
废太子和袁皇后很容易翻案,因为当时按在他们身上的罪名,很多都只是皇帝想要强加给他们的。
“……绵州的袁氏,现在是我大舅舅当家做主。”大皇子对薛池道,“我一直派人跟他们接触,没有得到回应。”
“十年前袁家血流成河,大哥也要体谅他们,他们是害怕了。好不容易保存了一点薪火。”薛池说。
大皇子冷笑了下:“他们并没有元气大伤,当时只是推出我三舅舅和四舅舅,成了替死鬼,以及我们母子。”
薛池不言语了。
“他们只是蛰伏了,势力还在。我跟他们接触,他们一直不理,不过前些日子终于给我回信了。”大皇子道。
薛池:“怎么说?”
“他们已经派人来了京城,会暗地里跟诸族联系,替我铺平道路。”大皇子道,“我复位太子,指日可待。”
薛池:“恭喜大哥。”
大皇子摆摆手:“还是不够,咱们十年错失了太多机会。现在老五、老六都起来了,他们一个个靠山雄厚。”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有你这个帮手,就足有胜算。你果然很厉害,把成阳郡主招来了。这可是神女,有了她,咱们定是胜券在握。”
薛池一直很平静,听到这里,抬眸静静看着大皇子:“大哥,她不是来帮你的。她只是来投奔我的。”
“我知道。她帮你,就是帮我。”大皇子立马道,“你我兄弟一体,没了你,我什么也不是。”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薛池道。
“我说的是实话。”大皇子笑道,“这个世上,只有你不会背叛我。对了,我要去接袁氏的人,改日再请你和成阳郡主……哦,萧姑娘,请你们俩去我府上做客。”
薛池道好。
大皇子急匆匆走了。
然而他这一去,并没有接到袁氏派出来的人,只接到了几名随从。
随从把信递给了他:“殿下,大老爷这次派出来的是幕僚白公子,手里拿着咱们家的令牌。
白公子说,跟殿下暂时还是别见面了,以免有人多心,对殿下不利。
殿下要的,白公子都会给殿下办到。殿下在明,他在暗处,彼此配合行事,这样能事半功倍。”
“白公子?”大皇子一头雾水,“幕僚?什么幕僚?”
随从一脸崇拜:“白公子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睿智的人,殿下信任他即可。”
“他长什么样子?哪怕他暗中行事,我也得知道他是谁啊。”大皇子道。
随从:“白公子行事,自有章程,殿下不必担心。”
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