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看中了一只橘猫。
小橘猫是橘白两色,胸口一大片白的。在一群幼猫中,它格外有力气,努力想要往外爬。
薛湄冲箩筐里伸手。
那猫勾到了她的衣服,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落在了薛湄的臂弯里。
小小一团。
幼猫眼睛上还有一层灰蒙蒙的膜没有褪尽,此刻怔怔看着薛湄,无端添了几分憨傻。
她不想再养阿丑那样的猫了,聪明,但命短。
她要养只能吃能睡、蠢一点但结实长寿的猫。
“就要这只了。”薛湄道,“其他的还送出去。”
她又对锦屏道,“你去吧,替我谢谢贺统领,就说猫我很喜欢。王爷有人照顾,不需要我。待他好了,我再去看王爷。”
锦屏道是。
她原话说给了贺方听。
贺方没见到县主,无端有点烦躁,怀疑自己回去不能交差。
王爷是很想自己见见县主的,昨儿夜里闹着要出门;好不容易妥协了,派了他来,却又……
“你再去告诉县主一声,就说我想要见见她。”
“统领,您不是我主子,县主才是。县主的意思,已经说了。”锦屏面无表情道。
贺方:“……”
他诧异看了眼这暗卫,从来不知道她如此大胆。
想了想,到底不太敢唐突成阳县主,贺方带着剩下的猫离开了。
一边骑马往回赶,他一边还在心中腹诽。
依照他们王爷的权威,永宁侯府、成阳县主这些小角色,王爷的名声说出来,足以吓得他们瑟瑟发抖、诚惶诚恐。
他这几次登门,都没有直接报瑞王府,而是报了自己的名字。
永宁侯可能不知道他这号人,并没有迎接出来;成阳县主是知晓的,但态度散漫。
贺方回来,将事情如实回禀了萧靖承。
萧靖承用过了早膳,就一直在院子里走路,任由冬日微带寒意的阳光落满了头脸。
他越走越快,脚步越来越灵活。
“留下了哪一只?”萧靖承问贺方。
贺方突然觉得,王爷好像有点紧张。
“一只杂毛的。”贺方道,“又黄又白,反正是不太好看。”
萧靖承那紧绷的肩膀,倏然就放松了。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轻轻点头,贺方却感觉他是松了口气。
为何要松一口气?
他是害怕成阳县主留下哪一只?
“把其他猫都送回去,善待它们。”萧靖承说,“切不可胡乱一扔。给主人家几个钱。”
贺方道是。
他转身要走,听到萧靖承又喊他:“贺方?”
“王爷,您吩咐。”
“关在陈庄的那些人,都送回牢里去。他们是死囚,等着秋后问斩的。哪怕他们要死,也是一刀杀头,而不是被人慢慢折磨而死。”萧靖承道。
贺方一愣。
他慢半拍才回味过来,王爷说的是哪里。
贺方前些时候利用自己的权势,以及跟大理寺的关系,要了十几名死囚。
这些死囚,牢里可以报是他们病死了,一个月报五六人,不会有人查。
贺方把死囚送给了戚思然,是戚思然要的,因为她要用他们试药,给王爷用。
此事关乎王爷,贺方才同意的。
死囚给了戚思然,戚思然跟他说,放在了陈庄。
贺方没有去看过,对这件事也不是很上心,却被王爷点了出来。
“是,王爷。”贺方后背闪过一点寒意,感觉王爷是生气了。
王爷怎么知道的?
萧靖承做猫的时候,去了很多地方。
他来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王府。在这府里时常遇到戚思然,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听薛湄说,戚思然爱慕他,他就开始留心了。
这女子既然爱慕他,那么她时常过来看他,就不单单是亲戚之间瞧一瞧了。
那次,戚思然过来,跟贺方说过了她的药:“这次又失败了。不过,已经改善了些,下次也许可以。我要再尝试尝试,一定可以唤醒王爷。”
萧靖承很想醒过来,也好奇她到底弄了什么药,就跟踪了她。
他跟着她到了陈庄,才知道那边有个地牢。
地牢里关了好些死囚,地牢顶部是靠近地面,有通风的窗户。
萧靖承在那里偷听了好久。
他亲眼看着戚思然让下人把药灌给死囚,那死囚当天晚上七窍流血。
真可怕。
戚思然医术未必不好,心肠必定狠毒。
薛湄也狠,当薛灏纠缠不休,甚至想要杀她的时候,她会利落杀了薛灏,可萧靖承不觉得她可怕。
戚思然这行为,却让人毛骨悚然。
萧靖承不停走动,三日后差不多能如常走路了,就是还有点虚,要慢慢锻炼回来;每次走路,还是会出一身汗。
到底躺了这么久,不是一下子能恢复的。
皇帝大喜。
戚太后也安心了,脸上挂着温婉慈祥的笑;戚家的老侯爷和国舅,也算是放了心;戚思然眼眶微热。
戚思然不知自己的事情败露。
贺方心悦她,跟她说话就很委婉:“既然王爷醒了,那些死囚还回去吧。”
戚思然不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她只是给萧靖承找药。
萧靖承不需要那些药了,死囚自然可以放掉,她没有多心。
成老将军也带着长子成湛登门,看望萧靖承。
成湛跟萧靖承关系特别好,两人是从小的交情。他似乎有话要给萧靖承说,然而欲言又止。
成老将军给成湛使眼色。
“……你是不是想问成兰卿的事?”萧靖承看出来了,直接问。
成家父子在书房讨论成兰卿到底有没有死,作为猫的萧靖承正好偷听到过。
成湛一惊:“你也听说了?”
成老将军也目露错愕。
“没有。她已经死了,此事我告诉过你们的。”萧靖承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当时你自己不去动手?是你们父子四人一致让我去的,这会儿又担心了?”
成湛:“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担心。”萧靖承蹙眉,“不要提她了。”
成湛颔首。
成老将军也叹了口气,紧紧蹙起的眉头,好半晌都没有放开。
萧靖承跟他说话,就不会像跟成湛说话那样生硬威严,虽然成湛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他换了个稍微不那么冷漠语调,对成老将军说:“师父,我办事不会出纰漏,您放心吧。”
成老将军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草木皆兵。”成老将军道,“都怪我,从小纵容她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