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场面,一瞬间乱了起来。
永宁侯眼睛瞪得似铜铃,快要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老夫人整个人呆住,脸上空白了一瞬,只是瞧着底下跪拜的卢氏子孙,怀疑自己在做梦——这是卢家啊,就连权贵门第都要巴结的卢家,神医卢氏!
他们,跪拜薛湄!
他们疯了吧?
三夫人和三少爷对这一幕惊恐交加,母子俩同时回头去看薛湄,充满了难以置信。
薛湄做什么了?
她只是救活了温钊,假冒卢家的鬼医弟子,他们为什么还要跪拜她?
不是上门讨个说法吗?
不是责令她不准滥竽充数吗?
他们,卢家这些能救命的大夫们,他们脑子清楚吗?
薛玉潭则是惨白了脸。
“天哪,永宁侯府的大小姐,真的是鬼医弟子。”
“听说她能活死人。”
“断了的腿她都能治好。”
“卢家——瞧见没有,那是卢家老太爷,他亲自带着儿孙们来跪,这是真的。”
“薛大小姐太厉害了,卢家都跪她。”
“我听说薛二小姐特别美丽,可我瞧着,薛家没有小姐比大小姐更好看。”
此刻,薛湄慵懒妩媚,怀里抱着她的猫,紫色衣裙给她添了几抹妖娆,她眉心痣那样醒目。
她似高高在上,气质脱俗。
而薛玉潭,努力控制着自己狰狞的面目,神色狠戾,薄唇斜眼,再如何天仙的美貌也经不住这样的表情糟蹋。
薛湄又比三房的两个小妹妹高,且她们俩年幼,还没有长开,是两个青涩小丫头。
这么一对比,的确是薛湄最漂亮。
人身上的气质,能让人容光焕发,春风得意时总会显得既体面又端庄。
薛玉潭听到了这句议论,气得更狠,脸更加扭曲了,凶相毕露。
不少人瞧见了,默默挪开了眼睛,并且在心中评价这位二小姐一脸刻薄相。
薛五少爷则像只猴子,上蹦下蹿:“你们认我大姐姐做老祖宗?你们是承认她是卢祁的鬼医弟子?”
“是。”卢老太爷开口,“薛大小姐曾被逼投缳,离魂时遇到了先祖卢祁,受其医术。因辈分相差太大,便只得以‘老祖宗’呼之。”
永宁侯府和围观的人再次震惊了。
自然有人不信。
不过,卢家的人并不解释,卢老太爷对薛湄道:“老祖宗,请移步卢家,给祖宗上柱香。”
薛湄点头。
她走下了台阶,看了眼家中众人:“父亲,我去去便回。”
薛五立马跳到了她身边:“我也要去,大姐姐!”
“行。”
卢家备好了马车,薛湄随着卢家众人上车,离开了永宁侯府。
他们走后,人群就散了。
只薛家众人,还立在门口,久久没有挪脚。
大家百感交集,全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没人开口。
老夫人一声冷哼,让众人回神。
“她想去卢家,让她去!”老夫人喝道,“永宁侯府庙小,容不下她。”
薛玉潭搀扶着老夫人:“祖母,您别生气。”
“老夫人,大小姐这是给侯府增光啊。”一旁有丫鬟高声道。
众人一瞧,那丫鬟居然是莲儿,薛润的通房丫鬟。
莲儿也不怕众人的目光,仍笑盈盈道:“您方才瞧见了吗,这条街上的人看侯爷、看您,目光里多么崇敬。咱们府上有如此厉害的大小姐,是您和侯爷教养得好。”
老夫人微愣。
继而,她心中泛起了一点骄傲。
“她就是胆大,唉,不管她了。”老夫人道。
转过身时,想了想这话,老夫人唇角有了点得意。
她没留意到街坊们的目光,当时光看卢家的人去了。可能,真的很崇敬吧?
永宁侯也听了进去,摸了摸下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薛玉潭看着祖母,又看着父亲,心中咯噔了下。
她怀疑薛湄要在家里受宠了,会把她挤下去。
众人往回走,薛玉潭回眸,目光意味深长落在莲儿脸上。
莲儿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周姨娘身后。
周姨娘是五少爷的亲娘,而薛湄又救了五少爷,所以她指使丫鬟帮薛湄说话。
薛玉潭冷笑了声,在心中骂道:“见风使舵的贱妇。”
薛湄随着卢家众人去了卢氏祖祠。
卢祁的灵位摆在最上面,薛湄去上了一炷香,给他磕头。
因卢家是医学世家,父子也是师徒,故而薛湄是他们家的师太祖,也就是师祖。
祭拜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大家各有心思。
没有太多的人服气,只不过是老太爷在家威望过重,他们不敢反抗罢了。
五少爷由卢文带领着,去卢家正厅喝茶;而薛湄则跟老太爷去了他的书房。
“……我真没想到,你们会给我这么大的面子。”薛湄笑道,“我还以为,您老最多私下里叫一声。”
卢老太爷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卢氏素来言而有信。除了兑现承诺,孙儿还有话想要请教老祖宗。”
薛湄吓一跳:“别别别,老太爷您真是折煞我。外头你们别打我的脸就行,在家,你们还是长辈。
家中卢殊平辈的孩子们叫我一声老祖宗就行,你们其他人叫我名字即可,千万别自称是我孙儿。”
老太爷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薛湄又问:“你是想问卢殊的救治办法?当时你也在场的。”
“不,我是想请你鉴别一本医书。”卢老太爷神色凝重,“我想知道,这本医书是应被供上高堂,还是焚毁。”
薛湄:“我不是很懂你们的医术,我只会点急救,恐怕没有鉴赏能力。”
中医她的确不太懂。
老太爷以为她是谦虚,拿了过来给她。
薛湄只得拿起来,翻了几页,然后就愣住了。
她表情震惊。
卢老太爷一直看着她,小心翼翼问:“你见过吗?”
薛湄:“见过,这些全部都是外科手术的记载。是卢祁留下来的吗?”
老太爷点点头,目光深重:“我家对外说,卢祁老祖宗不曾留下半本医术,只因他看不起我们,说儿孙无能。
其实,他留下了很多,但是我祖先依照他的医案去治病,只会害死人。慢慢的,他们便不敢。而后卢家医术,都是祖先自己苦学而成,不是来自卢祁。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有很多疑问,但是你的行事手法和他的记载如出一辙,你却成功了。这是为什么,我们到底错在了哪里?”
老太爷目光里带着哀痛。
他是真的不理解。
“你们只错了一样。”薛湄端正了神色。“哪一样?”卢老太爷急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