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赏菊宴之后,定远侯府几房人就未在一起用晚膳,均去厨房拿了饭菜回各人院中食用。
用了晚膳,穆文仁则去书房看书。
马上要入翰林院,喜悦的同时与有些忐忑,担心做不好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故想着要更加努力用功才是。
宁氏让听风用炉子炖上燕窝莲子羹,担心穆文仁到时会饿。
而后就抱了穆锦晨逗乐。
母女二人嘻嘻哈哈闹着时,周嬷嬷快步进来,面色不太好。
“嬷嬷,怎么了?”宁氏忙问,笑容淡了下来。
“春荷姑娘刚过来,说老夫人让世子夫人去下嘉和堂。”周嬷嬷道。
“这时辰去嘉和堂做什么?可叫了其他人?”宁氏蹙眉。
这老妖婆想做什么,之前去故意不见,现在又来喊。
“老奴问了春荷姑娘,二房三房,还有四爷那儿,都让人去喊了,应该是要说给老夫人侍疾一事吧。”周嬷嬷答道。
春荷来了几回秋枫园,每回都不落空,收了周嬷嬷不少东西。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故春荷才会告诉这些。
穆锦晨眸子一凛,“娘亲,祖母要是让您去侍疾,肯定会刁难的。”
就算母亲贵为郡主,可汪氏是她的婆母,于礼来说,她就该侍奉左右。
周嬷嬷长叹一口气,“小小姐说的是,老奴也正担心这呢。夫人您自幼哪做过这种事,若老夫人要是个心善的,那还好些。可如今这样……唉……
要不老奴去回春荷姑娘,说夫人您忽然身子不适,去不了,可好?”
想王爷王妃病了,都不舍得让夫人侍疾,现在却要去伺候那坏了心肠的妇人,想想真是憋屈。
宁氏温柔的将女儿皱起的眉毛抚平,看着周嬷嬷轻轻摇头,“嬷嬷,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但这事能避得了一回,却避不了二回。
且这种事容易被人诟病,我倒无所谓别人说我不贤,但玉郎很快要入朝为官,不可让他将来被人指点。
既然我决定与玉郎回来,就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在路上那些大风大浪我们都闯了过来,难道还怕这侍疾不成。”
道理周嬷嬷怎会不懂,就是担心和心疼宁氏啊。
“圆圆,你先随白芷白蔹回房,娘去去就回。”宁氏将穆锦晨放了下来,笑着对周嬷嬷道,“嬷嬷,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走吧。”
说着,她利落的往门口走去。
周嬷嬷只得跟上。
穆锦晨虽恨汪氏,现在却希望她的病快些好起来,娘亲就可少遭些罪了。
不过,汪老婆子只是外感,喝两三剂药就该无事了。
就为了折腾娘亲,就要如此大张旗鼓的让儿子媳妇去侍疾,真是可恨。
宁氏去书房喊了穆文仁,夫妇二人再次去了嘉和堂。
二房与三房也都一前一后跟着到了。
一向将头仰得高高的甘氏,今日垂着头,向宁氏行了礼之后就垂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与之前那个爱说爱笑的甘氏真是判若两人。
等定远侯到了时,桂妈妈就与冬梅进去扶汪氏。
汪氏披了件冬天的貂皮披风,手按胸口,脚步艰难的慢慢移动着。
每走一步,她的嘴就咧一下,面上痛苦之色就添两分。
宁氏夫妇就讶,只是两三日未见,怎病成这样?
穆文义忙上前去搀,“娘,您身体不好,有什么话让桂妈妈代为说下就是,您又何必非要亲自出来呢。”
汪氏轻拍了下儿子的手,轻声道,“老二,你不了解娘的心啊,娘这一病,就特别想你们这些孩子,想出来看看你们。”
穆文智接话道,“娘,您要是想交待什么事儿,怎没喊姐姐回来呢。”
交待什么事儿,听起来有种汪氏病入膏肓进入弥留之际,将儿女们全都喊过来要交待遗言了。
众人嘴角都情不自禁抽了抽。
汪氏狠狠瞪了眼幼子,恨不得一杯子砸死他。
孽障,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屁话,老娘身子好的很,老娘会长命百岁的。
定远侯看着四子也摇摇头,上前扶了汪氏,皱眉道,“老二说的也有道理,你有什么话直接让人传了就是,身子有病,就该好好养病。”
“暂时还能撑得住,侯爷您就放心。”汪氏声音轻柔。
定远侯扶了她在榻上坐下。
看着满屋子的儿媳,汪氏心中很是得意,视线在宁氏夫妇面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汪氏轻叹一口气,道,“唉,这人上了年纪事儿就是多。
平时好好的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生病,就特别的想你们,就想着要是你们能陪在我身边,与我说说话儿,那该多好。
所以我想让你们轮流着来陪我说说话儿,晚上与我做个伴儿,不知行不行呢?老四还要读书,又没成家,就算了。”
说完,她又看定远侯,“侯爷,这事没提前与您说,您看成不成?”
她是当家主母,生病了要求儿媳来侍疾,他能说不行吗?
就连定远侯都不能说不行,其他人更没资格说不行。
甘氏与文氏心中都是极不情愿的,可宁氏都不作声,她们更不会说什么。
于是,侍疾一事就算定了下来。
除了穆文智之外,大房、二房与三房轮流来伺候,每房两日。
按长幼的顺序来排,今夜就该轮到宁氏。
定远侯说话了,“明日我要带着老大一家去胡太师府与刘大人府上去拜访,郡主若今夜休息不好,明日定会打不起精神,今夜让老二媳妇来伺候吧。”
听说穆锦晨一家要去胡刘二府,汪氏心中讶了下。
这是上门去赔罪?
她多看了两眼宁氏,没想到坚硬如铁的宁氏愿意向人家服软。
不行,明日一早我得让人送信给灵玉,到时可得好好为难为难,不能就这样轻易饶了宁氏。
其实汪氏理解错了,宁氏他们明日去刘府与胡府,并非去赔罪,他们本就无错。
只是斐氏与胡铭二人均在定远侯府身体有了不适,于情于礼都该过去探望。
汪氏打定了主意,向定远侯微微笑了笑,虚弱的道,“侯爷放心,只是让郡主陪我说说话儿,累不着。”
可定远侯也拿定了主意,摆摆手,“反正大家都迟早要伺候,不在乎早这一日,就这样定下来吧,老二媳妇,今夜你就辛苦些了。
好,时辰也不早了,其他人都散了去休息吧。
夫人你也早些歇着,还有大夫开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明日若再无起色,看来得换大夫来瞧瞧了。”
那日大夫分明说她无甚大碍,只有喝两副药就无事了。
可怎么这药喝了下去,不但没好,反而还重了?
他并不知汪氏根本就没服药。
要知这样,不但不会让儿媳们来给她侍疾,还会将她一脚揣死。
有病不吃药,那就是作死!
汪氏口张了张,还想说什么时,定远侯已经喊了宁氏夫妇一同离开,说还有几句话要叮嘱。
“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啊……竟坏老娘的好事!”汪氏咬着唇低声骂。
“老夫人别生气了,明晚不就轮到她了么,迟一日的事儿。”桂妈妈在一旁劝。
汪氏想想也是,这才气消了些。
可饶是这样,肋下的部位还是又发痛了。
桂妈妈就上前为她按摩着。
“玉娥,明日一早就让人送信给灵玉,看他们在胡府如何蹦哒,就算有老东西陪着也无用。
老东西着实可恨,处处与我作对,死东西!”汪氏吩咐。
“奴婢知道了。”桂妈妈点头。
汪氏对定远侯的表里不一,她已见得多了。
要说汪氏初嫁定远侯府时,的确是喜欢定远侯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的付出一直得不到回报时,这心自然而然就扭曲了。
面对定远侯时的柔情,是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只要他的心回到她身上,接下来很多事就会容易很多,并非真心实意。
她对他的真心,早就没了,现在有的只是满腹怨恨。
没过多久,汪氏又捂着肚子痛了起来,甘氏忙上前来伺候。
一夜折腾了好几回,甘氏喂药,汪氏死活不肯吃,甘氏也不敢逼。
闹到最后,甘氏气得心里骂娘,真想将药汁泼在汪氏面上。
对侍疾一事,宁氏并未放在心上,更没去多想汪氏会在侍疾一事上如何耍阴招。
将来兵挡,水来土掩就是,怕什么!
回到秋枫园,宁氏笑着让穆文仁去书房看书,自己则又与周嬷嬷将备好的礼物再清点了下,以防有漏。
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定远侯就带了穆锦晨一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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