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退了一步道:“长城虽好可防得住戎狄入侵么?《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猃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先秦以来,匈奴久为边害。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欲平幽州外患,何不复孝武之时故土,以建藩篱。”
刘虞听罢眉头一皱,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虽然复孝武之故土,功绩很大,可是真的没钱啊!
汉武帝置十三州部,当时幽州诸郡疆界远剩余现在。如右北平郡为例:汉承秦制,右北平郡治平刚,下辖:平刚,石城,无终,俊靡,徐无,夕阳,昌城,广城,土根等。汉代右北平郡是防御游牧戎狄的北方重要边郡之一,东汉时,由于乌桓、鲜卑的侵扰,右北平郡辖地大为缩减,仅存西汉时郡域的西南一隅。北界大致为今长城一线偏北。领四县:土垠县、无终县、徐无县、俊靡县。
“公子有此壮志,我很是佩服。可是现在幽州疲敝,钱粮不足,乌桓三郡蠢蠢欲动,关外鲜卑又残暴豪猾,常窥视幽州,授敢问公子有何良策解此困局?”沮授道。
刘和道:“今刺史持节奉天子以讨不臣!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乌桓勾结鲜卑趁幽州疲敝扰乱汉家疆土,恃众凭强,谓之骄兵。然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田丰开口道:“师出有名固然容易,然三军之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目前我幽州军在广阳郡有两万余人,代郡有五千人,渔阳郡有三千人,在涿郡有两千人,在辽西郡有两千人,辽东三千人,合计近三万五千兵马,若再加上虽不直属但能调遣的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部五千兵,还有玄菟郡、乐浪郡合计三千人,所以幽州军总兵力达到了四万三千人左右。对不对?”
刘和道:“对。”
沮授接口道:“再看辽西乌桓部落丘力居部,众五千余落,上谷乌桓部落难楼部,众九千余落,各称王,游离汉室和鲜卑之间,而辽东属国乌桓苏仆延部,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部,八百余落,经此卢龙征战,颇有折损,但有鲜卑后援,因此按一落三口算来,内附乌桓部落总数五万余口,它不同于汉十户抽一,自小马背上成长,要是开战,它兵力还能保持与我汉军相同。”
“不错。”刘和点了点头:“再加上他们来去如风,只为劫掠,不守城池,我汉军有点劣势。”
沮授续道:“此外就是鲜卑这个不稳当因素。东部鲜卑起码可战之兵有十万之众,对不对?”
刘和道:“大致是这样的。可三患之中,当先振奋军民之心。长史可知,当年孝武开边为何能够迅速安定新占之地,最终扫平各路匈奴,略河西通西域?”
“可是因为移民实边开屯田?”魏攸问道。
刘和笑了笑道:“屯田制固然安定了流民,积蓄了军粮。但这也仅只是安稳了军心和流民罢了。要想摆脱幽州疲敝,必须革新赋税制度。汉初,粮税三十税一,一顷地征刍税三石、稿税二石,又有成年人的算赋年百二十钱,七岁以上未成年人的口赋年二十钱。此外还有车船税、更役钱、占租税、算缗税、市税、关津税、六畜税、酒税及其他各类假税,光武中兴之后,也屡有加税,百姓一年所入,半入公门,所余仅够温饱而已。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
“吾儿是想?”刘虞皱了皱眉头:你是要挑战制度么?
“哦?愿闻公子之略。”沮授饶有兴趣道。
“如今中原凋敝,天灾人祸,流民四起,百姓难以安定,我欲将税项实行计亩而税、计户而征:每亩粟四升,户绢二匹、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
刘和的意思就是将赋税统一为田税和户税两类,确定田税每亩四升,户税每年绢二匹、绵二斤,以为定制,除正常赋税之外,绝不加征。其他如关津、市租等税,该免的免,该降的降。
“百姓困苦,赋税应该越简明越好!罢去各类繁杂的税种,只收田税与户税,商税也只收关津税和市租,如此一来,必能尽收幽州民心。”
刘和顿了顿又道:“民心既附,当再收军心。当兵打仗为得是什么?无非是保家卫国有口饭吃。不管是流民、匪盗、乌桓、鲜卑,各方势力来投降者,一概免罪。愿从军者,不必自带兵器铠甲,并免除其家赋税徭役。不愿从军者,绝不强行征兵。免除士卒全家的赋税徭役。如此,必能尽收士兵之心。”
沮授闻言,激动的连连踱步,道:“公子所言,实乃金玉良言也!将士们征战沙场,所牵挂的其实都是家中父母妻儿。今我免其家赋税徭役,士卒皆知家中父老安好,其心自然安定。好、好、好,此策极好。公子还有何大略?”
刘和笑道:“收了民心和军心,内附乌桓便不足为虑了,可趁势剿抚并用,顺者昌,逆者亡。如此安稳了军民之后,便可设法再结收复玄菟郡、乐浪郡,讨伐高句骊和三韩了。”
田丰道:“敢问公子,乌桓如何剿抚?”
“自光武中兴以来,我中国之四夷,不论何族皆叛服不定,究其根源,一是因为心中不平,二是地方官吏苛待于他。”刘和看着田丰说道。
沮授讶道:“何解?”
“我大汉周边,蛮夷众多。边远之地归附的蛮夷并不缴纳税赋,只由其大首领每年向天子纳贡即可,这且暂不去说。只说在我幽州腹地,尚有三股蛮夷,最为势大。其一为三郡乌桓,其二为玄菟郡、辽东郡的夫余,其三为盘踞在鸭绿江地区的高句丽。乌桓因曾助光武夺取天下,故汉室待之极厚,特许其中某几部姓不必向朝廷缴纳税赋,其余蛮民,也只需每人每年交纳四十钱即可。而与之紧邻的夫余,因秦灭燕国依附于秦王,当时约定,每年向朝廷出赋税二千零一十六钱,每三年再出贡赋一千八百钱。其普通民户每年出幏布八丈二尺,可以用来制作羽箭的鸡羽三十根,以充赋税。我大汉建立以来,夫余的税赋也是照秦时数目收取的。”
“诸君又可知高句丽的赋税更比夫余还要重。夫余是以户为单位收取赋税,高句丽却是以口为单位收取赋税,成年高句丽蛮民每年需缴布一匹,七岁以上未成年人也要缴布二丈。要知道,高句丽与夫余相邻,双方声息相闻,同是蛮夷,为何厚此薄彼?是故高句丽常常拖欠赋税,一旦地方官吏稍有催逼,便聚众作反,实则都是心中不平之故。若要安定外夷,便当重新与之约定税赋。如此一来,夷民必人人心悦诚服,不但不会再反,甚至还会拼死为大汉征战,何乐不为?”
沮授道:“原来如此!征召在军的夷兵,则比照汉军之例,免其家赋税。从军所需的一切兵器铠甲粮食等,皆由军中供给。如此一来,想必诸夷应当会真心顺服我了吧!”
“这些小人怎么可能?必须汉化他们,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历史记载,故让其各个首领之子女,入我大汉学习儒家经义,著我汉家衣冠,说我汉家之言,如此三代之后,可还是蛮夷?不亲汉者,杀!!其次,将汉民迁徙至辽东之外,移民实边,巩固疆界。”
“公子之谋甚大!”
刘虞皱眉道:“吾儿所说三策,第一策改革赋税,是为收民心;第二策免去士兵家中赋税徭役,是为收军心;第三策降低蛮夷赋税,是为收蛮夷之心。这三策皆是妙计,只是归根结底,就是减税,都使得官府所入大大减少,长此下去,幽州还能有足够的钱粮养兵吗?”
刘和笑道:“熹平元年,全国清查户口,幽州共有百一百八十余万人。这数十年来,虽屡有征战,但总体来看还算安稳,计其人口,当还有一百五十万左右。除去归化的蛮民五十万,还有一百万人。以五口为一户,计有二十万户。所谓三年之蓄,则有一年之积。以此算之,可以四户抽一丁,而不至于影响民生。如此,则可征兵三、四万人。如今虽然减免了赋税,但幽州之兵总计也才四万三千人而已,又怎么会养不起呢?须知,以前郡县收到的赋税还需要上交朝廷,中间还可能会被各级官吏侵吞,运输路上还有损耗。而现在父亲持节主掌幽州,冀州、青州也没支援,现在幽州对朝廷来说就是累赘,不问朝廷要钱,朝廷就谢天谢地了。所以收来的钱粮赋税全部都可以自行留用,即便减少了赋税,养活这五六万兵马和各郡官吏仍是绰绰有余的。”
刘虞闻言,心下默默盘算了一阵。即便单算汉民,以三十税一的粮赋,若每户能有五十亩地,亩产按最低的二石来算,一年所收的粮税也该有一百万石。就算除去四万户军户的粮税,也还能收到八十余万石。以每名士兵战时每天吃四斤粮食计算,足以养活近七万大军。
这还只是汉民的粮税而已,其他还有户税、商业税等税种,还有蛮民需要交纳的赋税。这样算来,的确是足够养兵而有富余了。
但是问题来了,要是全幽州实行新税制肯定会受到地主豪强的抵制?
“如今广阳、右北平、渔阳、代郡四郡边乱之地,豪强地主早就逃亡,士族势力衰弱,然欲速则不达,代郡、渔阳虽听刺史府号令,可还在观望,真正在手的只有广阳和右北平,所以当以州治广阳郡始,右北平次之。”田丰道。
“既然大计已定,公与随吾儿去右北平辅佐之。”刘虞道。
“诺!”
“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