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那声寒书告诉他,他在她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的习惯就是她的依赖。
他救她,他为她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惊险,所以她才会在去要面对那个面目全非的尸首的时候也想要他在她身边。
他之于她,就只是一个这样的身份吗?
张张嘴,他真的想要拒绝,可看着她期待的小脸与眼神,他却不由自的应了她,“好。”
其实心里是想说不好,他却违心的答应了她。
拉着她的手跳上船时,池塘中的鳄鱼一下子就涌到了船边,整整的一圈,个个都是贴着船帮,那情形让孟芯儿不由自主的就把身体贴向了他的,虽然它们没有任何恶意,可她看着就是怕,很怕。
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他眸中的方向不是她也不是鳄鱼,而是对面的李卫,那个一直反对欧阳永君把孟芯儿带在身边的李卫一直是穆寒书眼中的一个另类,也唯独只有他才敢不怕死的忤逆欧阳永君。
船在葛寻的飞快划动中很快就抵达了岸边,船一停下来,那些鳄鱼就刷刷的退了开去,“芯儿,小心。”穆寒书拉着她轻轻一纵就落到了正焦急等待的李卫的身旁。
“李卫,他呢?”她的手明显的在发抖,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果那具尸首真是欧阳永君,那她要怎么办?
李卫会恨死她,所有人都知道欧阳永君受的伤中的毒是她亲手做下的。
李卫反手将背上的大布袋扯到了身前再轻轻放落在地上,“在这里。”他弯身解开了布袋的袋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怪不得他敢将尸首背在身上,原来那布袋里已经盛了许多的冰块来保证尸体不腐烂。
可眼前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还是吓坏了孟芯儿,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仅凭这张脸她的确看不出这就是欧阳永君,她怔怔的望着李卫彻底的解开了布袋,整具尸身也全部呈现出来。
尸体上的那身衣服的确是欧阳永君的,而那身高胖瘦无一不象。
她静静忘着,却怎么也不信,摇头再摇头,“李卫,这不是他,一定不是。”
“可这身衣服是他的,楚国人如果偷梁换住了,绝对不可能那么低调,他们恨不得整个魏国的人都知道将军死了,这样,魏国上下就会士气大落,楚军一鼓作气说不定就可以抢下魏国半壁江山,所以,倘若他们抓到了将军,早已让世人皆知。”李卫一步步的分析着,却也不无道理。
孟芯儿缓缓俯身,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那具尸体,“李卫,你是怎么得到这具尸体的?”
“在绥镇。”
孟芯儿的心一跳,又是绥镇,是了,她与欧阳永君分开的时候正是他向绥镇的那个小院子冲去。
“楚军退兵了?”她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没有,但是楚军已离开了绥镇。”
孟芯儿的心颤了,“这具尸体是在那个小院子里找到的吗?”虽然心里不想是那里,可那一天所有的画面展示都告诉她,一定是在那里。
李卫点点头,“是的,军中几个人都认为这就是将军,可我不信,不信他死得这离奇。”
孟芯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那身衣衫,脑海里再次飘过那一夜的场面。
火,她记得有火。
“不,一定不是他,那里着火了,他要是真的受了伤再被烧了,不可能只烧了脸,而且也不可能身上的衣服没有半点损伤。”她不相信,不相信欧阳永君就这么死了,可那衣服又的确是他穿过的。
一切,都很难解释。
许久都不曾说话的穆寒书蹲下了身子,他的眸光盯在了尸体上那只始终攥在一起的手上,“芯儿,你看他的手。”
孟芯儿一眼扫过去,并不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迷乱于欧阳永君的生死之间,此刻,大脑已一片空白,甚至不会了思考。
他就这么死了吗?
“他的手里有东西。”穆寒书说过,手已经落在了那只已经没有血色的僵冷的手指上,他轻轻一拨,那攥在一起的手指立刻就散了开来。
一小块木梳子就这样显露了出来,那暗红色的梳子立刻就让孟芯儿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梳子是那夜她绾发时所用的梳子,那就象是一种证明,证明她从女孩蜕变为女人的写照。
孟芯儿轻轻的将那半截梳子拿在了手中,泪水就这样顷刻间的涌了出来,原来他回去要拿的就是这把梳子,她从不觉得这梳子有多重要,可他偏偏就是回去拿了,而且居然为此而送了命。
她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尸体,还有那只已经张开的手,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脑子里轰然而响的就是这一个答案,他死了。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李卫,她确认是欧阳永君了。
可他还是觉得怪异。
孟芯儿回想起在山间时那些楚军就说欧阳永君被烧死了,看来,他的死讯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了。
可风竹傲呢?
他为什么离开了绥镇,为什么就把这具尸体这么容易的就还给了魏军。
“不……”李卫低吼一声,他还是不相信。
“芯儿,你认识那梳子?”穆寒书却异常冷静的问道。
她轻轻点头,“是的,是那日他亲手为我绾发时所用的梳子。”那梳子除了她与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可这尸体手中拿着的就是那把梳子的一半。
他死了。
她说过每一个字的时候,心,已痛得无以附加。
“孟芯儿,是你害了将军。”李卫突然间发难,一掌直劈孟芯儿,赤目的眸光如刀一样的凛冽。
孟芯儿也不躲也不避而是轻轻的阖上了眼睛,“李卫,你杀了我吧。”
那一掌就落向孟芯儿的头顶,就在马上要触及到她的发时,穆寒书忽的伸手挡住了李卫的手臂,“李大人,有我在,你休想伤了她。”虽然他也不信,可眼前这所有的事实都证明这尸体很有可能就是欧阳永君,但是,既便欧阳永君真的死了,他也不能让李卫伤了孟芯儿。
绝对不可以。
两个男人就在孟芯儿面前,就在欧阳永君的尸体前飞快的缠斗在了一起。
“寒书,住手。”她泣不成的说着每一个字,手中的梳子已悄然的送到了笼袖中,然后使尽了力气抱起了欧阳永君的尸身,是她害了他了,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
他死了,是不是她就可以超生了。
是不是她的劫就解了呢?
可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
穆寒书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与李卫的一场拼杀中,一边比拼一边向葛寻道:“带她上船。”
“是,主人。”
可孟芯儿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她还是死死的抱着那具尸身,心里早已没有了恐惧,仿佛那已经不是一具尸体,葛寻摇了摇头,“三公主,上船吧。”
“和他一起,好吗?”她听到了,却抱着那尸身慢慢转过了脸,苍白的小脸上是一朵凄惨的笑花。
“这……”那尸体让葛寻皱了皱眉头,带个死人进了药王谷,只怕就破了主人的规矩了,主人没有治不好的人,所以绝不能让这尸体带给药王谷晦气。
“葛寻,快。”穆寒书不是打不过李卫,而是不想伤了李卫,就因为不想伤,所以才麻烦,所以才难有胜算,不过,他绝对不能让孟芯儿落在李卫的手上,他知道现在孟芯儿只要出了药王谷就绝对的只有危险。
主人的命令来了,葛寻见状只得帮助孟芯儿拖了那尸体到了小船上,浆杆划动,很快就向水中央而去。
岸上,李卫一边打一边追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小船很快就到了水中央。
船上,孟芯儿静静的望着那具尸体,一动不动的就仿佛是一幅画,可那画面却绝对凄惨。
“三公主,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吧。”葛寻摇了摇头,他并不担心穆寒书,主人的功夫他是清楚的,要打赢李卫不过是时间问题,倒是船上的孟芯儿让他担忧。
静。
孟芯儿什么也没有听见,她抓起了欧阳永君那只曾经握过梳子的手,那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让她的心弦颤了又颤。
就这样死了。
好吧,她就成全他。
将军,我随你一起死。
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说我是妖女了吧。
她扯着他的手,眸光已经转向了闪着鳞鳞波光的水中,轻轻的一笑,然后突然间使出了全力,就在葛寻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她拽着那只手随着她的纵身一跃顷刻间就落入了水中。
那“嘭”的一声响惊动了岸上的和船上的三个人,可集体望过去时,孟芯儿与欧阳永君的尸体早已落在水中。
一串串的水花散在水面上,一只只的鳄鱼正涌向那里。
“芯儿……”穆寒书大叫,他顾不得李卫飞来的一掌,手指送向口中,响亮的一个口哨已吹起,不管能不能救起孟芯儿,但是,他首先要让那些鳄鱼不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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