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渝东阴云笼罩,午后满城风雨。
索性本来就有一场大戏是要在雨里完成的,导演直接将那场提前了,没有耽误什么拍摄进度,倒是给道具组省事儿了。
这场戏就是男主角夏山把女主角徐小澜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的那出剧情。
导演显然对安俞生熟练的擒拿动作很满意,几乎没有让杨武城在现场再多花什么心思,没试多少遍,几个武打的片段就一镜到底的拍摄完成了。
除了身上又多了几处让苏木苡拧紧眉头的淤青以外,勉强算是一切安好。
道具间里。
“你们听说没啊,据说安俞生的经纪人,就是上次和他一起参加求生节目的那个苏木苡,传言是陆建南导演的私生女。”
一个女声兴奋的压低嗓音。
“啊?一个姓陆一个姓苏,应该不会吧,你哪里听来的啊。”
“你们不知道吗?昨天来的那个美术指导,陆北北,就是陆导的千金啊,肯定是她身边的人传出来的呗,应该不会有假。”
多种声线当即激动的在这小角落里交织起来,气氛跟过年一样热闹。
“哇,这么刺激?那陆导当时是婚内出轨?”
“谁知道呢,反正我听化妆的小李说,是苏木苡的母亲勾引的陆建南,想想也是啊,龚华是什么人,要不是勾引,哪个男的放着龚华不要出去找女人啊。”
“嘘嘘嘘,小声点,死者为大死者为大,陆导都病逝了,那估计陆家也不会管这个私生女了吧。”
“当然不会管,据说当时就是苏木苡狠心不去医院捐赠骨髓,才让陆导错过手术时间的,她都这样了陆家还能跟她好好相处?我看啊,这次陆小姐就是来复仇的吧。”
“那也有点过分了吧……毕竟是亲生父亲,血浓于水啊,怎么说都得绝症了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想等着陆建南病逝,好直接分家产呗,可惜我觉得陆家人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看着还挺好相处的,这么年轻就当了安俞生的经纪人,我之前还挺羡慕她的。”
“还不是沾了陆家的光,陆导是什么人,一个经纪人而已,想当不还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啧啧你们说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啊。”
真真假假其实并无所谓,只要是能当作当下无聊气氛的调味剂,人们不会介意为一两句弄不清源头的话而多费几句口舌。
转角处的苏木苡握住水杯的手骨节苍白,冰凉的液体像是要从玻璃杯里流窜进血管将她冻结,彻骨的凉意。
仰头,喝下一小口,无味的水像是苦艾酒一样淌过喉腔,涩涩的。
原来,这就是陆北北说的要她不得好过啊,那倒是轻了点,几句议论而已,还能要了自己的命?
顿足良久,还是以面无表情来收场。
风很大,吹的道具间的窗沙沙的响,挂着工作牌的女管理员起身走到窗台边,却在看见转角处另一个身影的时候,像个雕塑一般冻在了原地。
脸上的表情青红交接,被窘迫主导。
“你是苏……”唇齿间欲开欲合的,试探着明知道的答案。
苏木苡的表情只是微变,双眸将窗外银河倒泻般的大雨看了进去,“悠着点吧,聊天要是聊的听不到导演叫你们,就不好了。”
几个人仓仓惶惶的站起来,面面相觑,眼底倒是不出所料的没什么愧疚之意。
也是,他们只是聊个八卦而已,又不是什么罪人,害怕也只是源于尴尬。
她一个陆家的私生女,难道还能有什么威慑力吗。
终于还是把喉间想说的话吞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或许我们最终都要学会缄默,因为相信你的人不需要解释,讨厌你的人不会相信解释,而只是把你当成八卦聊的那些人,从不关心真相是什么。
“木苡姐你……”
苏木苡出了道具间顺着声音抬眼,就看到了江钰川那副难得正经的表情。只看眼睛就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全程。
最后谁都会成为这个故事的诵读者吧。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我去找他们理论!”像极了路见不平的高中少年。
年少时,我们总是太冲动,后来,却爱上了回忆那个冲动的自己,因为后来,我们都开始计算自己冲动的资本,然后放弃,退步,忍让。
最后会换来重生,或是灭亡。
“小川。”苏木苡轻抬手臂挡住他的去路,“没什么好理论的,走吧。”
“那我要去告诉安哥,他这么护着你,肯定不会让别人这么说你的。”
“让他好好拍戏吧。”她将鬓发挽起,满脸的不在意,叹笑着,“他自己的传言,可比我多多了,每条都要管的话,还活不活了。”
“那……”江钰川的目光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了试探之意。
“你是想问我,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有多少的迟疑,“肯定不是真的。”
“有一半,是真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所以那个陆北北真的是你的——”
“血缘上的妹妹。”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她是不是故意来找你麻烦的。”像是个护姐姐的弟弟。
“我哪有那么大魅力,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组里,别闯祸。”
江钰川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木苡已经撑起道具间门口伞桶里的伞,洋洋洒洒的走进了雨里。
把所有真相连同谣言,都卷进雨里,一起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