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瞿溪和洛鸢纷纷用愤怒的目光看着秦百川,却说那楚昂带着楚轩和石朗来到楚老爷子的跟前,楚家两个兄弟双膝跪倒,叩头道:“父亲,不孝子为父亲祝寿,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清风书院石朗,给楚老爷子祝寿!祝老爷子青松不老,万古长青!”石朗大声报出家门,鞠躬行礼。
“好好,好!”楚老爷子正喝到兴头上,大笑道:“两个逆子,给老子爬起来!哼哼,楚昂,你跟石公子多多交流,日后考取个功名也妆点我楚家门楣;轩儿,你就好好跟着秦先生,给老子混出个名堂!”
“是!”楚家兄弟乖乖的磕头站起,那楚昂上前一步,眼眶似有些湿润,大声道:“父亲,娘亲过世的早,这些年全仗父亲,不孝子才能长大成人,今父亲寿诞,不孝子做诗一,献给父亲。”
“好,楚大公子果然孝顺!”子女为父母写诗这种事在大颂颇为常见,也备受人称赞推崇,因此,楚昂刚说完便有人大声叫好:“早就听说楚大公子才高八斗,快快吟来!”
楚老爷子也颇为意外,看了看大儿子,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却怒道:“今日高朋满座,你才去书院几天,便敢出来卖弄?要是丢了老子的人,我饶不了你!”
“不敢!”楚昂挺起胸膛,为了讨老爷子欢心,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跟石朗商量着做了一诗,不敢说从此扬名江陵,但绝对能博得一个满堂喝彩。
“也好,那你便当众吟来,让老子看看你在书院都学了哪些本事!”楚老爷子哼了一声。
“父亲且听。”楚昂冲着周围抱了抱拳,酝酿了一番情绪,脸上挂着悲戚之色,声音低沉的道:“竟夜孤灯剪影萧,视子如蛟,望儿腾霄;悠悠双鬓冷雪飘,春下裙腰,秋上眉梢。”
楚昂这两句一出,大厅便陷入了寂静,不少浸淫诗词多年的读书人纷纷点头。那楚老爷子带两个儿子不容易,没日没夜睡不安稳,十几年弹指一挥,儿子成才之际,他却已是双鬓斑白。
见众人都是微微一叹,似都深受触动,楚昂声音放大,声情并茂:“十八年风雨浪浇,雨霁云消,心事如潮:念父亲半世辛劳,跪乳羊羔,看儿今朝!”
最后一句声音落下,楚昂恰到好处的重新跪倒,双目含泪:“爹——”
楚昂这番动作将一个儿子感恩父亲的心情表现得活灵活现,一众客人纷纷摇头叹气,不知道谁带头鼓掌,顷刻间大厅内便掌声雷动,交头接耳的称赞楚昂的孝行。唯有楚轩看到大哥眼角的得意,他不屑的冷笑一声,这个亲大哥太虚伪了,在此惺惺作态,不就是想趁机扬名吗?
那楚老爷子似乎也是深有感触,浑浊的眸子一下变红,不过老爷子却是倔强的没有流出半分泪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起来,给老子起来!男子汉顶天立地,惺惺作态成何体统,滚开!”
“是!”楚昂低头站起,眼角的余光挑衅似的看了看楚轩。自楚轩跟秦百川结识之后,老爷子对二弟的关注度直线上升,这让他做大哥的有些不爽。趁机扬名是一个目的,在父亲面前多多表现,夺回宠爱是第二个目的。
“楚老爷子,我跟楚昂是至交好友,他这诗做得感人至深,小可一时技痒,也想献丑。”石朗跨出一步,抱拳道。
“哦?”楚老爷子如何能看不出他们这点小阴谋,不过他也不去说破,大笑道:“既如此,那就有劳石公子!”
石朗自负一笑,背负着双手环顾了一圈,等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才不客气的指着楚老爷子,道:“这个老头不是人——”
“石公子,住口!”清风书院的学子来头大是大,可在座的有些达官贵人却未必在乎,听石朗出口伤人,有人便厉声呵斥:“楚老爷子大喜的日子,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诸位稍安勿躁!”似乎这样的场面在意料之中,石朗含笑不语,楚昂大声道:“且听完下文,若是石兄辱没我父,我自会找他评理!”
“噗!”长子都出来说话了,大厅其余人都安静下来,唯有秦百川笑出了声音。尼玛,作诗就作诗,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啥?
这声嗤笑传到楚昂耳朵里,他扬了扬头,暗道,石公子的风骚又岂是你一个说书人能理解?笑吧笑吧,待会便让你笑不出来。
果然,那石公子话锋一转:“玉皇神将下凡尘。”
“哦哦,好,好,原来名堂在这里!”一众人等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老头不是人,玉皇神将下凡尘!哈哈,形容楚老再合适不过!”有人大声附和,就连楚老爷子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儿子个个都是贼——”石朗先后指着楚昂和楚轩,拉长了声音。有了第一次的的经验,众多看官都没言语,那石朗拿捏了一会,最后道:“偷来蟠桃献父亲!”
“哈哈哈,好,好啊!这个老头不是人,玉皇神将下凡尘;儿子个个都是贼,偷来蟠桃献父亲!石公子果然高才!”
“褒贬相间,化腐朽为神奇,句句惊心动魄!”
“那是自然!石公子是清风书院第一才子,在江陵四大才子更是排名第二,除了他,旁人谁有这个本事?”
“江陵四大才子的韩春生早就过世,石公子名列第一才对!”
“献丑了。”听到众人的夸奖,石朗一副傲然之色,抱拳说道。
“自古云从龙,风从虎,逆子楚昂能与石公子为伍,老朽甚感宽慰。”楚老爷子也被勾出了兴趣,脸上笑容绽放,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楚轩。
楚轩当即便会意,父亲这是想让自己以及秦大哥出面呢。楚轩深吸口气,正想将秦大哥为他准备的曲子当中唱上一唱,却听那石朗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楚老爷子谬赞了,论诗词歌赋,论才华,这江陵谁又比得上书院薛诗涵薛夫子?今日良辰美景,不如让薛夫子当众赋诗可好?”
“好啊!”
不等楚老爷子说话,一众宾客便奋力鼓掌。薛诗涵薛夫子虽是女流之辈,但在江陵可素有才名,若是能听得她一诗词,对这些读书人来说更是不虚此行。
“她就是江陵第一才女?难怪了。”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黄衫女子身上,秦百川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确定了薛诗涵的身份。
“第一才女还能怎样?四大美女只能排第二!”比诗斗词这种事历来没商贾什么事儿,洛鸢也只能在一旁看热闹。似对这个薛诗涵没什么好感,洛鸢撇嘴道:“不过多读了几年书而已……混蛋秦,你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百川跟洛鸢在这窃窃私语,那薛诗涵似百般推脱不过,眉宇间闪过一道对石朗的厌恶之色,面带微笑,道:“既大家看得起诗涵,那我便献丑了。”
“薛夫子说哪里话来!”一众宾客急忙响应。
薛诗涵却是不理这些,略微沉吟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寿老当年岂等闲,几多辛苦化甘甜。忠诚德厚为人颂,善目慈眉品自谦。松桂风中逢鹤信,芰荷月下见龙颜。儿孙共取江陵水,遥拜南山最顶巅。”
薛诗涵诗词一出,大厅便没了任何声音。这诗分上下两阙,上阙说的是楚老爷子这么多年的艰辛与为人品质,颇有些讨喜的意思,下半阙含义却着实耐人寻味了。江陵人都知道楚老爷子当初是不得志告老还乡,那“逢鹤信”、“见龙颜”正是祝愿老爷子能早日回到朝廷,为国效力。最后一句说什么“儿孙共饮”“遥拜南山巅”,暗喻父子以后青云平步。
回头看,楚昂一诗表达了对父亲的感激之情,石朗那诗虽有奇思妙想,可却蕴含着哗众取宠的味道,倒是薛夫子这,既祝福老爷子过寿,也希望他能早回朝堂,用意极深。与前两相比,高下立判。
“薛夫子的美意老朽心领了,可老夫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对朝堂更是没有半分兴趣。”一众宾客都沉浸这诗词当中不能自拔,楚老爷子哈哈一笑,指着楚昂道:“老朽一大把年纪,早已没什么志向,就希望这逆子能光耀门楣罢了。”
“楚老爷子……”薛诗涵没说话,一旁凌天兆却站起身,似想说什么。
“老朽今日寿辰,竟被这诸多才俊调起了诗词的兴趣,哈哈!”楚老爷子似根本没听到凌天兆的话,大笑过后,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秦百川的身上:“秦小友,逆子楚轩说你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妙,老朽兴致高昂,就请小友也为我做一诗词可好?”
“刷!”
楚老爷子这话一出,除了楚轩面带喜色之外,一众宾客全都笑出了声音。在旁人看来,楚老爷子之前对秦百川如何客气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现在是要故意羞辱他了!原因很简单,薛诗涵薛夫子都已经做了诗,你纵有才华,又岂能在她之上?
这时候跳出来作诗,自取其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