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车马辚辚、人潮攒动,热闹非凡。此处乃是长安城内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操着各式口音,从天南地北而来的人聚集此处,做买做卖,交换信息。
而除了以上这些,此地亦是各种奇人异士的汇聚之所,许多走江湖的人都会到这里来招徕生意,以便能够获得更多的银子。
在离开将军府后,单卓坤并未急于与尉迟宝林赶往徐将军府,而是吩咐轿夫先行抬着他们前往东市。
尉迟宝林虽然对此颇为起疑,但看到对方一脸淡然,却也只能将重重疑问压在心里,暗自等待一探究竟。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轿子来到东市附近的一处较为偏僻的街道。单卓坤嘱咐轿夫等在那里,自己则带着尉迟宝林前往了兵马司。
“上仙,咱们不是应该尽快前往徐将军府?为何你要带我来这里?”
路上,尉迟宝林见单卓坤一直无话,只是带着自己匆匆向前走着,忍不住好奇问道。
单卓坤侧头瞟了他一眼,却并不作答,仍旧向前走着。
尉迟宝林见对方这般行事,心中不禁疑虑更深。上仙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从未做过这种无声无息之事,今日究竟是怎地了?他越想越不对劲,蓦地停住脚步,眼睛盯视着继续前行的单卓坤的背影。
单卓坤转身看着尉迟宝林,笑着调侃道:“怎么?你怕哥拐卖了你不成?放心吧,我先带你去开个眼界,等下再去徐将军府也不迟。”
尉迟宝林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原来上仙此番竟然是要带自己开眼界的,看来方才当真是错怪他了。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对方又怎会有这样的闲心?
“你到底要不要去?”
等了片刻,单卓坤见尉迟宝林仍是一副举棋未定的模样,便忍不住催促道。
“去,当然去。”
尉迟宝林傲娇的挺起胸膛,故意做出了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大大咧咧的说道,
“别说只是开眼界,即便刀山火海,我尉迟宝林也从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单卓坤见他这样,心中很是好气,继续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别再这儿瞎耽误功夫了。”
说完,单卓坤便又转过身去。尉迟宝林见此情形,亦追赶上前,与他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去,很快便来在一处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前。
兵马司,顾名思义,乃是大唐朝廷平日安置兵马的所在。而这个摊位,虽然热闹,非常,却和这一用途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水果摊罢了。而且种类也极其单一,不过就是些苹果、桃子和甜瓜。
由于人多,尉迟宝林在单卓坤的带领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原本还以为真的可以见一番世面,如今见此情形,不禁大失所望。
“上仙,你说得不会就是这里吧?”尉迟宝林狐疑的说道。
单卓坤没有答话,只是兀自点了点头,双眼仍旧定定的直视着摊位上的苹果。
摊位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摊主正在热情的招徕着生意。此人穿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长袍,相貌虽说平常,但由于笑眼迎人,倒也显得极为和善。
“感谢各位乡亲的捧场,小摊的生意才会如此红火。今天乃是开张酬宾之时,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摊主的话音刚一落下,周围的人便七嘴八舌纷纷喊话,争相购买着水果。奇怪的是,他们无一例外买的都是甜瓜,而其他的水果仿佛是被打入到冷宫的嫔妃,根本无人问津。
“怎么样?瞧出问题的所在了吗?”
单卓坤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一下尉迟宝林,用耳语的声音问道。
尉迟宝林愕然的点了点头,常言道,众口难调,为什么这些买主的口味却会这般一致,倒真的是令人匪夷所思。
单卓坤微微一笑,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他当然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此刻还不到揭开谜底的时候,故此便也就继续将视线移到水果摊上,暗自探看着其中的端倪。
过了一会儿,待周围的人全部离开后,单卓坤这才笑着来到摊主的近前,径直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对方的手心里,随后说道:
“大叔,这最后一个瓜我要了。”
说罢,他拿起放在摊位上的瓜,就要转身离去。尉迟宝林虽仍是不明就里,见此情景,却也只能随着单卓坤一同向前走去。
“且慢。”摊主眼见得他二人走远,突然说道。
在尉迟宝林讶异的注视下,单卓坤猝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身看向摊主。
摊主先是静默的和单卓坤对视片刻,突然弯下腰去,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摊位。继而,快步来到他二人的面前。
“此处人多,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三人边说着边来到了一处附近的茶楼,随便寻了个安静的雅间,坐下后,单卓坤貌似不经意的将原本拿在自己手中的甜瓜递给了尉迟宝林。孰料,尉迟宝林手刚刚用手拿住,甜瓜却如同泡沫般诡异的消失了。见此情形,尉迟宝林不禁张大了嘴巴。
我去,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难道今天是活见鬼了吗?怪道上仙之前说要带自己见世面,却原来指得是这瓜的事情。
只是,这瓜是实物,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这到底是鬼神操纵还是意念转移啊?
“这......”尉迟宝林惊诧的说道,“上仙,这瓜到哪里去了?”
“是幻术。”单卓坤瞟了一眼摊主,笑着给出了答案。
“幻术?!”
尉迟宝林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神情仍是极为震惊。
“没错,若是我猜得没错,大叔您应该就是当前大唐的第一幻术大师,储奇相。”
单卓坤故意拿出了一副晚辈见长辈的谦逊模样,然而话语却极为坚决,由不得对方否认。
“正是,只是储某早已退出江湖纷争多年,如今业已不再公开露面,你又怎会知晓我的身份?”储奇相惊讶的问道。
单卓坤说得没错,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摊主确实就是十年前因为幻术本事超绝而名扬整个大唐的一代大师储奇相。
与那些出身于名门望族,后因家门遭致变故,才被迫转向道学的人不同。储家原本就是修道之家,从祖辈开始,更是以秘术称雄江湖,在武林赢得了赫赫名号。
而储奇相本人更是天生聪慧,早早便将秘术绝学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如此,他还曾拜西域幻术大师海空真人为师父,在其门下进行专心修习。
常言道,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一番刻苦的研习,他终于极好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成为了新一代的幻术大师。
只可惜,由于当时政局动荡,所以尽管他一心想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并为此付出许多努力,却在经历了隋唐朝廷更迭的命运后,最终也只能落得了个隐退江湖草草收场的悲情命运。
单卓坤见储奇相发问,便又笑着从袖筒中掏出了一块做工极其精巧的金制腰牌,用双手托着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大叔,此腰牌乃是你的一位故人之物。您就算是在健忘,也合该是认得的。”
储奇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了腰牌。不过就是匆匆一眼,脸上登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嘴唇哆嗦着说道:
“袁凡仙是你的什么人?”
单卓坤双手抱拳,恭敬说道:“我姓单,袁先生乃是我的师祖。大叔您看得没错,这块腰牌确是他的物件。他还跟我说,您与他是多年老友,假使我遇到难事,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你。”
他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实际上,这块腰牌并不是袁天罡交给他的,而是在来大唐之前,由师父袁麟韬亲自所赠。至于这储奇相的所在以及其与师祖的关系,则是他前一日在打坐调息的时候,通过意念感知到的。
然而,储奇相却并没有半点怀疑,而是用手继续摩挲着腰牌。过了半晌,才抬头对单卓坤道:
“你师祖说得没错,我与他确是极好的朋友。你无论有什么事情,均可直言相告。只要我能帮的,定会竭力相助。”
单卓坤听对方这般言说,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忽而安定了下来,唇边泛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储奇相和尉迟宝林二人的注视下,他再次起身,向储奇相深施一礼,欣然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