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道以佛尘代剑,剑招凶狠凌厉,挑、刺、扫、提之间,又有刀法一般的沉稳。故而杨安道的招式,轻灵中带有沉稳,沉稳中又不失轻盈,点苍七隐果然个个名不虚传。
黄山大骇,脑门子也沁出一阵冷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更从未见过能有人以佛尘代剑,最为恐怖的是这杨安道的内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所以杨安道的招式看起来花里胡哨但实际上很简单,可你若以为他的招式很简单,那你却又大错特错,所谓虚实相间简繁相辅相成,着实让黄山伤透了脑筋。
围观的帮众们个个都傻了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招式,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黄山年纪轻轻竟然可以接得住杨安道的招式。他们今天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怎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大开眼界。
黄山不敢硬碰硬,杨安道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如果硬碰硬,吃亏的只有自己。但黄山也不是坐以待毙之徒,他连忙展开身法,一边游走一边出击,避实就虚扬长避短。
杨安道赞许的神色再次显现,但这回,杨安道的招式更加的快了,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
处于直接对手的黄山却是看得清,杨安道倒提佛尘,挥舞之间像是正在把佛尘当做毛笔在写字。杨安道一边比划,一边追着黄山游走,一笔一划中剑刃暗藏,举手投足间名家风范尽显。
黄山见杨安道剑法越来越快,他没有急于求成,反而仔细观察杨安道剑招中一笔一划的构成。原来杨安道使用的是从张继狂草中演变而来的剑招,而此时杨安道所写的正是唐边塞诗人岑参的千古名句《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文。
黄山自幼也喜好读书,更加喜欢张继的狂草,因此杨安道在使用这一套剑招的时候,黄山只需要适应了笔化剑招,就基本上不会落败。
十几招过去,黄山虽然能够勉强不落与下风,但那是因为他知道了笔画的缘故,饶是如此,黄山早已汗流浃背,丝毫不敢有半点分心。
“不错,能从我的笔画中看到剑招,年轻人果真是奇才,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与我。”杨安道一边加紧招式攻击一边赞许。
黄山咬紧牙关,勉强格挡开杨安道的一个“开”字之后,实际上他的体力已经几乎快到极限了,因为杨安道剑招的压力实在是太过于强悍了。
但黄山犹自蔑声道:“就仅仅是这样么?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杨安道一听,瞬间就乐了,他笑着对黄山道:“的确,能看出我的剑招已经实属不易,更重要的是你能诵读《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就一定知道我下一招是什么招式。也好,咱现在换一换,看你还能不能接得住。”
黄山一听,心中暗暗叫苦,的确,他能诵读岑参的诗,所以知道杨安道下一个字要写什么字,也因此能知道下一招杨安道会出什么样的招式。但即使是这样,才区区十几招,自己就已经快筋疲力尽了,可看杨安道,似乎意犹未尽。更兼接下来完全不知道他要写的字是什么,这更加的难上加难啊。
杨安道潇潇洒洒,手中佛尘不停地勾勒,甚至一边写一边发着狂笑。黄山则相形见绌了,左右格挡,连招架之力都开始越来越弱,更别说还手了。一阵手忙脚乱下来,除了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没有别的任何收获。
单个写字不比写成文的字体,因为只要能知道文从何处来,便能知道对手下一个字是什么。单字而出,完全看使用者的心情,想写什么就是什么,就算知道剑招的原理,但不知道什么字也是枉然。
很明显打不过,黄山情急之中计上心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咱们各不相干。你快的时候我慢,你慢的时候我快,这样在内力低于对手的情况下,或许还能够凭借奇招能够获胜。
杨安道仰天一啸,佛尘飞速转动,同时一笔一划凌厉狠辣,但每次要攻击到黄山身边的时候,攻势和内力都会稍微减弱。黄山凝气静心,太极剑法呼之而出,剑法看似缓慢,却绵里藏针,好歹能将杨安道的快招锁住,逼杨安道慢下来。
杨安道心下一沉,笔锋随之一转开始变得缓慢而沉重起来,一看写的竟然是小楷。俗话说蝇头小楷,楷书需要长时间的端正笔法才能写好,因此一般小楷缓慢而沉重地多。
黄山一阵窃喜,这正是自己要的结果,只要杨安道招式变慢,自己就有办法扭转局面。黄山手腕一抖,挽起数朵剑花,快剑迅如闪电,唰唰唰一连三剑刺向杨安道。
杨安道出现了短暂的不适应,但技艺高深如他,却也并没有因为一时的不适应而落于下风,反而在不停地赞赏黄山临敌的变数。
一连三剑奈何杨安道不得,黄山有点心浮气躁,连忙收剑同时再一次吐剑而出,这一次剑招更加地快。这刺剑,收剑,再出剑,判断准确一气呵成,足见黄山这段时间在席祯的调教下,武功确实精进不少。
杨安道大喜,佛尘一抡,这时候佛尘又化成枪法,将黄山逼开。
杨安道跳出圈子赞道:“不错不错,年纪轻轻能接我三成功力这么久,已经实属难得,小友不愧是武当高徒。”
什么?黄山暗自心惊,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打了这么久,对方才出三成的功力?黄山将信将疑望向杨安道,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打了这么久,杨安道右手的茶壶中没有滴出一滴茶水来。黄山不得不心服口服,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天外天人外人。
环山讪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也多谢前辈指教,今日一战,晚辈受益匪浅,能得前辈抬爱,实在是晚辈毕生的福气。”
杨安道不以为然挥手道:“你不必这般谦虚,既然是武当弟子,那你随我来。”
言罢不由分说,拉着黄山的手便施展开轻功,疾疾朝西南而去。奔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黄山累得气喘吁吁,努力调息过后才渐渐平息。反观杨安道,脸不红气不喘,果然内力精湛高深。
两人来到一处亭前,黄山见亭上赫然写着“翠微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禁脱口而出道:“经年尘土满征衣,得得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未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杨安道瞥了一眼黄山道:“岳武穆《过池州翠微亭》,看来你的确是文武兼修。”
黄山随着杨安道来到亭内,望着四野崇山峻岭叹道:“好山好水看未足,若果真是好山好水,自然是看不足的。如今的山水,萧然肃杀,哪里还有半点翠微的影子?是文武兼修也好,还是一介武夫也罢,山水没有了山水之乐,又如何能使人安然?唯有像岳武穆一样,马蹄声趁着月明星稀而回,还带着满身的征尘。”
杨安道饶有兴致笑道:“哦?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慨?岳武穆果然是你想的那样的么?”
黄山连忙摆手道:“晚辈只是个无知的小子,怎么敢说了解岳武穆,只是靖康之耻高宗南渡,作为热血重臣,岳武穆一心想要收复河山可高宗又指向偏安一隅。若非如此,岳武穆又如何能独自趁着月明而归并且感慨知音有谁听?”
“所以,你从武当来到云南,也是想要寻找自己的高宗?”
黄山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使命?虽然他对杨安道有耳闻,虽然也并不讨厌他,但这件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甚至赔上身家性命,所以,黄山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黄山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前辈高看我了,我只是江湖一无名小卒,又如何敢和岳王爷比肩?更别说寻找自己的高宗了,更何况,如今四海升平,哪里还有高宗?”
杨安道点头赞许,又虚指着四方延绵不绝的山脉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滇中山脉延绵千里而其势不绝,依你看这里可是卧虎藏龙之地?”
“有道则有龙虎咆哮。”
黄山不假思索的回答,杨安道很是满意,频频点头赞许。
“前辈名称安道,道从何出?又如何安道?”
黄山见杨安道的表情,也毫不犹豫地问了起来,不管杨安道会怎么想,他能够带自己到这里来,应该就不仅仅是看山水这么简单。
很明显,黄山的猜测是对的,杨安道也一直想确定黄山是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自七隐从西平侯府处得知应文已经去了蜀中兰若寺便兵分两路,达果,无极和无依三人已经前往蜀中,自己和张继白,杨辅和段宝姬则留在滇中。
这几日南诏城波谲云诡,先是鲍天叙的死,后面是文大通殒命,而这两人的死都是因为横空出现的黄山和传说中他身后的韩三童。所以,杨安道一定要弄清楚黄山到底什么样的背景。
黄山也是如此,自己背负使命来到这里,师傅又有自己的打算,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小心谨慎,来不得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