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木桶,陈平奇怪的走了过去。
“有何事,阿爷?”
“你是不是让陈冲家的老二给你弄竹子?”陈孝义劈竹子没得说,竹竿竖起,手一扬,那刀就落下去,而后一路顺着剖开,“你怎的尽做这些事?”
原来是这个事,陈平还以为又是那文钱的事情。
“阿爷你是不知晓,陈顺偷了我套住的猎物,我这才是让他砍些竹子偿还。”陈平解释着,“一头花鹿,还有一只山鸡,全是让他一家子吃得干净。”
也不知到阿爷是从何处听来的,难不成是陈顺到自家告状?他有那个胆子?
“那也不该那般对人家,你知不知道,今日要不是他,我还不知晓你在山中碰到了万三那两人。”陈孝义稍微停顿了片刻,话倒没有先前那般严厉,“等这茅厕起来,就别让他再砍竹子了,那花鹿吃就吃了。”
陈平这么一听,就觉得是蹊跷,原来阿爷进山,是得到陈顺的告知?
“那陈顺是如何知晓万三的?”陈平问道。
“你不要多想,是他砍竹子时遇到的。而后就跑回了村子,告诉我,我这才通知村人一同进的山。”陈孝义手轻轻一拉,剩下的一截竹片顺着裂痕扯开,放在一边,“方才里长也说了,明日我就要去疏通那田渠,家中你不要闹出事,知道吗?”
“我知晓的。”陈平点头,这河渠离着家中又不远,就在村中的田地间,晚间要回来的,这有何要提醒的。
竹片陈孝义一个人弄就成,那竹竿都是切割过的,摆在了边上,陈平拿了块麻布,提着水桶,牵着黑彘到西边的茅坑边。
“没想到是陈顺,还真得是多亏了他。”虽说没有陈顺的通知,陈平自己也是绑了万三,可这份情,却不能不承受。
思忖间,就听到几声野鸭的叫声,有点吵,还集中在一处,嗡嗡的有着回音。
陈平四处瞅了瞅,目光落在了茅坑里,走了过去,就见自家那一窝的野鸭全是在陶缸中,正扑腾着往上窜,就连那一对成年野鸭也是没能幸免。
“小疯子,你给我过来。”不用想,这一定是来琏做的,陈平对着院子喊了起来。
“我没空,我在编竹子。”
“你同我说说,为何要将这野鸭丢到茅坑里去?”这茅坑都用过两次,里面还有污秽,陈平就想不通,来琏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堂堂一个县公家的千金,居然是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不是太奇葩了些?太亲民了点?
“天冷,野鸭又未穿衣物,在那缸里自是要暖和些。”隔着稻禾堆,来琏远远的回应着,有理有据。
这理由,还真是充分,陈平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如何碰到她的?”陈元良扶着墙角走了过来,靠在夯土墙上,看着陈平清洗黑彘,“你打算将这黑彘养起来?”
在这院子里待了数个时辰,又未怎么进食,这黑彘是老实了许多,不过黑彘脖子上套着的几根绳索陈平也并未取下来,系在了一边围墙的木桩上。
麻布卷了些水,直接是从黑彘的后背开始,用力的擦洗着,上面的泥渍很多,同黑彘的鬃毛纠结在一处,陈平小心的抠下来:“她从家中跑了出来,也是该我倒霉,县城那般大,居然是让她瞧见,就一路跟到家中。”
“恩,这倒是有趣。”陈元良笑了笑,风从北面来,并无遮挡,还是有点冷的,“家中那火炕你是瞧见了的吧?真是不错,现在冷风吹着,还很是怀念的。”
怀念?这才多久,也才半天的时间行不?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
“你腿上伤也未好利索,怎的就去了县衙。”陈平端起木盆,给黑彘淋上水,问道,“是不是有好事?”
“那是我在县衙中受到重用,这才是带着伤公办。”
“你就一个帮闲,那也能叫是公办?”
“只要是为朝廷办差,那就是公办。”
“这般说来,那岂不是很多人都是公办?比如那修路,架桥,修葺官邸的丁壮。”陈平抬着杠,见陈元良说不出话来,这才是道,“堂哥,你岁数也不小了。在县衙中干了许久,抄誊的计帐文书也该是有些的,这用词可得是讲究些。”
好么,你这才多大,居然是教训起我来。陈元良失笑,从墙壁上抠了些泥土下来,扔了过去:“几日不见,你这口才是越的好了。”
“承蒙堂哥夸奖,不敢当不敢当。”拧了下麻布,陈平搓了下手,这不用温水还真是有点冻手,“那方法如何?”
“你知道?”陈元良问了一句,继而道,“我这几天去县衙中帮闲,的确是因为你教于我的那个计帐方法。我整理的是白土村与下涂村的计帐,比他人用的时间是要少上一半,且更是明了。二叔到县衙时,我已是处理完手中的事,县令也看了我的计帐。”
县令是一县之长,从七品上阶,比县尉与县丞要大的多,更是那流外官不能比的。一个白身,县令会亲自点着要看陈元良的计帐,这已是说明不简单。
“有戏?”陈平又问了一句。
这个堂弟不只是手巧,心思也是敏捷的,陈元良感叹了几句,露出谦逊的笑容:“县令说是会将我的名薄送于尚书省。”
“名薄送于尚书省?”陈平念着,回忆着,半晌后,方才是明白过来。
陈元良此时勉强是能算上州县胥吏,往品级上靠,同那白直倒无多大区别,只是一个干的是体力活,一个干的是脑力活。入选流外官并不是由尚书吏部补授,同样是不能入流。
不过州县可以通过本州量其所堪,送尚书省,参加流外选,是有可能充为流外官的。
其实也就是一个推荐信的意思,县中推荐人员上去,那吏部不认识人,又不会派人过来查看,自是通过名薄来了解,这名薄又是县令所书。
既然是推荐,那名薄上会将陈元良写差吗?
“恭喜元良哥,终于是能堂堂的坐在那县衙中。”陈平是由衷的祝福,那计帐真没白费。
“哪里哪里,这事还未准,说不得会有变故。”陈元良摆摆手,可陈平分明是见到他一张嘴都要咧开。
装,你还真是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