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丰盛的,用陈安的话来说,那是较元日还要好。
一盘菘菜,用猪油炒的,加上盐还有胡椒,味道与水煮截然不同。一罐山鸡汤,鲜美得紧,入了肚腹让人回味,刘氏熬山鸡汤也有一手。还有一盘牛肉,这是陈平做的,软绵香嫩,更重要是够量。
这一次是三家人,陈二牛父子,以及陈雅母子,再加上陈平一家,围在桌上,吃的香甜。
饭后,陈平照例是做完锻炼,而后休息,作息时间比后世黑白颠倒要规律得多。
鸡鸣,薄雾轻霜,陈平出了门,后面跟着睡眼朦胧的陈安。
“早些回来,记得还要去下涂村。”年纪大,睡觉不踏实,陈父也早就起来,正在院子里喂着鸡鸭,叮嘱了陈平一句。
“知道了。”陈平应了声,领着陈安去了村东,会上陈二牛,三人沿着河岸西跑。
说好的今晨要去收捕兽夹,要是迟些,别叫进山的他人觑见,将猎物拿去,可就做了嫁衣。
“阿兄等等我,别跑那么快。”里许来路,这才刚出村,陈安就落在后面。
“你看看人家二牛,都没说累。脚步抬起来,快点。”陈平倒着身子,这路走多了,熟悉的很,“让你跟着我晨跑,你要在那里睡懒觉。”
“二牛那般壮实,肯定比我跑得快。”陈安喘着气,“我这不是要睡觉保持体力,才好长身体,以后也好为家里分担些劳作。”
没见二牛跑步,现在跑起来陈二牛一点也没落后,与陈平在一个步调上,虽说陈平留着力,可这也太奇怪了些。
“二牛,你是不是在家中有偷偷练过跑步?”陈平转正身子,依旧是那般的度,问着。
“嘿嘿,阿爷打铁的时候总让我踩那风囊。”陈二牛咧嘴笑着,“平哥,今日还能在你家吃饭吗?”
“可以,想吃尽管过来。”陈平点头,替陈父做了决定。
“好。”
“那怎么能行?二牛你得从家中拿些稻米才好,你一顿能吃下三碗饭,会把我家吃穷的。”陈安算的清楚,昨日就一直盯着陈二牛那嘴,吃其饭来就像是个窟窿,夹起牛肉来同样是没停过。
“我可以少吃一碗。”陈二牛认真的道。
“不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顿饭而已,即便是家里再添几张口,陈平也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有火镰这一项收入,就是那牙刷,同样也能买得了米。
七文一斗的米价,不贵。
见面的地点依旧是在坟冢,陈平三人来时,现坟冢里早就立着一人,远远看时陈平差点就认为是哪位族祖要出来透透气,细看之下才现那是来平东。
大清早的,不在坟冢边等着,居然跑到坟堆里站着,真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得了寒病,头脑烧。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陈平问道。
“进山的不只是我们,如果是让其他人现了你下的陷阱,可能就什么都没了。”来平东解释道,提着砍刀就走在了陈平前面。
陈平三人跟着,踩着带着露水的杂草进了山。
不只是脚下的杂草上有露水,偶尔探上路的枝条树叶上也沾染上不少,碰上一处,弹上两滴落在脖子上,顺着肌肤流到胸口,冰凉刺骨。
“往日我也见到过进山的猎人,都是你下涂村的吗?”陈平扯了扯袍衫上的领。
“不都是,这**山里野物多,进山捕猎的人很多。”来平东说到这,突然是停了下来,转头脸色严肃的道,“碰到这些猎人最好是避开,不管认识不认识。”
“为什么?难不成他们还会吃了我们?”陈安学着陈平一样扯着袍衫领。
刘氏改的袍衫很合身,陈安人小,袍衫也做了两层,内里充了些芦苇絮。不过个子在那放着,扯衣领也无用,碰撞下,露珠直接落在了脸上,惊得陈安一手抹了过去。
“不会吃你们,不过这山这般大,将你们埋在哪个山坳里,也没人会现。”来平东话有些阴森,让人听着如同讲故事,可他表情那般的认真,又让人瘆的慌。
陈安没将来平东的话听进去,只是笑了两声,表达自己不惧,认为来平东是在吓唬他。
而陈二牛压根就没在听,只注视着周围的草丛,指望能现一两只早起的山鸡,再来个山鸡汤喝上一口。
“你村里也有这样的猎人?”陈平却是愿意相信的。
但凡对隋史有点了解的,对麦铁杖这个人肯定不陌生。这家伙就属马的,与神行太保戴宗有的一拼,能日行五百里,戴宗是虚构人物,可这麦铁杖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历史中,杨谅反叛中还跟着杨素攻打过叛军。
陈平对麦铁杖印象很深,不只是这家伙跑的快,更重要的是麦铁杖死得够壮烈。在辽东战役中与钱士雄、孟金叉等人从未建成的浮桥上跳下,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与高句丽防卫军力战而亡。
可就是这样一位壮烈殉国的人,那也是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捕鱼打猎、聚众为盗,对其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打猎打猎,这猎物可不仅仅是动物,偶尔人也是会成为猎物的。这深山密林里,要真埋上个人,的确是悄无声息,等腐烂吸收茁壮了树木都不会有人知晓。
“有。”来平东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冒了个字出来。
“还活着?”已经是到了一处下套点,看不到任何猎物痕迹,陈平捡起一截木头,按在了一块浮土上,咔擦声响,捕兽夹合在一处。
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布置的,没有任何收获,陈平扯出竹片,得换个地方再埋上。
“现在还经常在这山里打猎。”来平东瞧了眼陈平,“上一个揭的人,被当做凶杀,去年秋天处斩了。”
陈平抬头看着来平东,停顿了那么一刻,来平东这一句话,有两个意思。
那猎人在县衙中有靠山,揭举报并无用。
被当做凶手处斩的人,同来平东应是有关系,很熟。
“你父亲?”陈平站起来。
“我三叔。”来平东很平静的,可声音听着让人压抑,“三叔从小就带着我进山。”
“一定会有办法的。”拍了拍来平东的肩膀,陈平道,“作恶的人,迟早会有人来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