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时间。
云舒儿终究是神思澄明,心志坚毅,转瞬,醒过神来,定定地盯着高挺,目光渐渐地变得冷冽,轻哼一声,淡淡地道:“高师兄,你说的很对,做人的确要讲良心,凡事要讲道理,既然我与渭宁互相欠了血债,我为了报仇可以追杀渭宁,那么,渭宁为了报仇,同样也可以追杀于我,不是吗?”
呃!这!…………
高挺遭到反诘,不由一愣,一时语塞,脸色微变,神色尴尬。
云舒儿斜睨着高挺,一脸不屑,语中含讥,继续开怼:“再说了,从头到尾,我有说过,只许我向渭宁报仇,却不许渭宁向我报仇的吗?没有吧?既然没有,我又何来的不讲良心,不讲道理了呀?”
高挺见云舒儿说的乃是事实,无言以对,但是,由于担心渭宁的安危,他念头急闪,脱口而出,大声叫道:“不公平,不公平,这不公平!”
云舒儿一愣,讶然问道:“那么不公平了?”
高挺舌子打结,迟迟艾艾地叫道:“…………渭宁,他、他、他打不过你呀!”
云舒儿听了高挺的回答,愣了一下,登时满头黑线,一脸懵逼,哑然失笑,待得回过神来,眉头一蹙,瞅着高挺,一脸不悦地道:
“高师兄,你这话说的真是好奇怪,渭宁打不过我,就是不公平,难道他打的过我就公平了吗?
这天下本来便是那弱肉强食,残酷血腥的丛林,我们打打杀杀的,能不能生存下来,全凭自己的本事。
渭宁打不过我,那是他没有本事,既然是他的无能,难道还是我的过错吗?”
高挺尽管也觉得自己这样强词夺理,好不要脸,脸颊微热,但是,为了保护亲爱的掌门师弟,一时眼珠子骨碌,搜词觅字的,即儿,强口狡辩,嗫嚅着叫道:
“裹儿师妹,赤链神诀玄妙神通,威力巨大,比起我渭流门稀疏平常的武功来,那是厉害多了,你学了我渭流门的秘术,却来追杀我渭流门的人,对渭宁来说,这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呀?
你现在的本事跟渭宁比起来,就像猛虎之于绵羊,你让一只猛虎去追杀一只绵羊,这、这实力天生就不对等,这、这就是不公平呀?”
云舒儿见高挺说话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心里有些冒火,眉头一拧,玉脸一沉,冷哼一声,沉声呵斥:
“高师兄,你这样东拉西扯,胡搅蛮缠的,可就没有意思了,这天下的恩怨厮杀,凭的就是各自的本事,难道还要似那买东西一般称斤论两的,让双方的实力达到势均力敌了,才能开打不成?
再说了,世间的很多事情自有其规律与法则,岂是公平二字所能涵盖与判定的?
绵羊抵不过猛虎,绵羊就可怜,而那青草亦为绵羊所食,那么,那青草是不是也很是可怜呀?
猛虎乃是食肉之兽,吃羊乃是为了活命,不让猛虎吃肉,从而让猛虎活活饿死,难道这就是公平吗?
高师兄,你这是什么逻辑,什么狗屁道理呀?”
呃!这?…………
高挺被云舒儿怼的是体无完肤,哑口无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是羞愧,本来还想强行辩解一下,但是,嘴巴蠕动一下,那些不要脸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啊!
云舒儿火气来了,数落了高挺几句,待得气儿顺遂,突然觉得自己绕口令似的,跟高挺胡扯那些道理,很是无趣,也很无聊。
她收敛心神,神色一敛,挥了挥手臂,沉声问道:“高师兄,咱们不用扯那些个没用的,你就明说,你今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高挺神色一敛,眼睛定定地盯着云舒儿,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犹豫一下,一脸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裹儿师妹,我想求求你,你能不能饶过我掌门师弟呀?”
云舒儿目光坚毅,神色肃穆,摇了摇头,斩金截铁,断然拒绝:
“不能!”
高挺早料到云舒儿会是这么一个回答,但是,这会得到确定,脸上还是难掩失望,即儿,软声恳求:“裹儿师妹,你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渭氏世代单传,我师父老人家现在就只剩下渭宁这一根血脉了,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渭流门,放过我掌门师弟呀?”
云舒儿心里抽搐一下,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哀伤来,对高挺很是怜悯,登时别过脸去,不敢面对高挺。
高挺见云舒儿面淡如水,没有吭声,登时眼中含泪,面上露出了悲戚之色,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哀求:
“裹儿师妹,你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你我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我也曾在天守栖身过,怎么说来,我们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门师兄妹了,所以,你能不能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宽宥渭宁,饶过他呀?
师妹,你也是知道的,渭流门当年遭受你们魔门圣教的袭击,死伤惨重,亲人尽遭屠戮,时至今日,我身边可就只剩渭宁这么一个至亲,一个兄弟了啊!”
云舒儿虽然性子泼辣狡黠,但是,在秋怀慈身边长大,骨子里却是仁义善良的,加之,她小时候经历了丧母之伤,成年之后,又有亡兄之痛,因此,推己度人,她对高挺的这种痛苦那是感同身受,怜悯不已。
云舒儿听得高挺的哀求,见他说得凄惨,心里一阵发颤,有些难过,禁不住眼眶潮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翻翻见到它的裹儿姐姐双眼含泪,一脸悲伤,惊诧之极,本想询问一下,但是,瞥了高挺一眼,又忍住了。
云舒儿咬着下嘴唇,没有吭声,念头闪烁,思绪良多,转瞬,待得脑中突然映显出南郊亲切俊朗的样子之时,心头大痛,瞬间克制住心中所涌现出的那股想要答应高挺要求的冲动,硬起心肠,依旧摇了摇头,叫道:
“不行!”
只是这回她说得有些犹豫,声音稍轻,没了先前的那种果断明快与冷硬决绝了!
云舒儿现在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渭宁的本事远远不及,云舒儿若是执意追杀渭宁,渭宁岂非绝无生路,唯死而已了。
高挺见云舒儿不肯饶恕渭宁,见渭宁身陷绝境,心头一颤,拔凉拔凉的,一片绝望,表情一僵,傻了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
稍顿,
高挺回过神来,嘴唇抽搐,脸色微变,思忖一下,有了主意,于是,定定地盯着云舒儿,大声叫道:“裹儿师妹,说句实话,在我来之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我今日约你来此,除了想恳求你饶恕渭宁之外,其实,主要的目的,乃是跟你谈判来的!”
云舒儿手掌冲着自己的面目隔空一抹,脸上泪痕尽去,又恢复了一张俏丽素净清冷的面孔来,她回头瞅着高挺一眼,讶然问道:“谈判?”
高挺目光明亮,一脸坚毅,叫道:“裹儿师妹,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你执意要给南郊师弟报仇,我们也不想逃避罪责,那么,在你向我掌门师弟出手之前,我们不如来做一个交易吧!”
云舒儿眉头一蹙,心中疑惑,反问:“什么交易?”
高挺道:“裹儿师妹,世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某个人欠下的债,本人若是无力还债,别人可以代其偿还。
我是渭宁的师兄,又比他年长许多,所谓长兄如父,我作为渭宁的至亲,因此,他欠你的血债,我可以替他偿还!”
云舒儿一愣,眉头一挑,凝视着高挺,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沉声问道:“你想以命换命,替渭宁了断我与他之间的这段仇怨?”
高挺点点头,神色坦然,昂然应道:“对!”
云舒儿略一思忖,缓缓地摇头,断然拒绝:“不行!”
高挺神色一滞,连忙追问:“为什么不行?”
云舒儿淡淡地回道:“因为害死我南郊兄长的人是渭宁,而不是你,欠债的人平安无事,却要让无辜的人枉送性命,不但天道不公,而且,对你更是不公!”
高挺急了,大声叫嚷:“这件交易乃是我想出来的,渭宁压根就不知道,我愿意替我兄弟还债,只要我愿意,又何来的不公呀!”
云舒儿摇了摇头,眉头微蹙,面淡如水,道:
“高师兄,你忠厚仁义,纯朴善良,为了渭宁的平安,不吝牺牲自己,你的这份情义,的确让我很是感动。
但是,你不是杀害我南郊兄长的凶手,若是让你去偿还血债,不但,会让元凶逍遥法外,而且,还制造了新的冤案!
我找渭宁报仇,乃是要为我的南郊兄长讨回一个公道,我既然是为了追寻公道,又怎么会去制造不公呢?
我若是向你出手,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悖我报仇的初衷,与做人的原则吗?”
高挺遭到云舒儿的拒绝,更是着急,眉头一皱,声音稍大,叫了起来:“云舒儿,你、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要怎样?”
云舒儿见高挺生气了,她也有些恼火,瞥了高挺一眼,脸色转冷,沉声叫道:“血海深仇,上天入地,渭宁不死,绝不罢休!”
高挺眼睛一瞪,定定地盯着云舒儿,嘴唇抽搐,脸色微变,脑中念头急闪,寻思对策。
几息时间。
高挺突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冲着云舒儿磕头如蒜,额头触地咚咚有声,双眼泪流,一脸悲伤,哀求起来:
“裹儿师妹,求求你,求求你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慈悲为怀,饶恕我师弟的罪过,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