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语嫣正做着重归于好的美梦,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明师妹,好久不见!”。
明语嫣从美梦中悚然惊醒,这才发现大殿里除了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有其他人在。
凤掌门一双威严的眼睛正针一样地盯着她,让她心里不由一紧。
许久不见的墨冰正一脸惊喜地微笑着望着她,眼里满是惊艳和叹息。明语嫣想起那次他用法术禁锢她亲吻她,她脸上一阵发烧,心底有一丝愤怒。
墨冰的身旁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师傅”明语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茫然失措地对着上面那人祈求着叫道。
江一月满脸复杂地盯着盛装打扮的她,心底却是莫名的烦躁。
这么长时间来,据说她躲在自己的大殿里,懒于梳妆打扮,也不来见他。
说不想她,那是骗人的。可是一想起那日所见,他又满腔怒火。
他本想着,只要她跟他解释一下,说那天是被强迫的,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谅她。
可是,今日墨冰一来,她就盛装打扮,看着一脸娇羞、光彩夺目的她,江一月不由满腔怒火,心底转过无数甜蜜和苦涩,一转头,却对上凤掌门那双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睛,他悚然惊醒过来。
江一月想,罢了罢了!她要走,就放手给她幸福吧!他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心痛得无法呼吸。
“墨冰此次和墨家长老回来,是来向你求婚的。我替你师傅允诺了。”凤掌门喝了一口茶,语气强作轻松地对着明语嫣道。
明语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嘴唇问江一月:“师尊您、您的意见呢?”
江一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掉转过头,轻轻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这门亲事甚好,本长老没有意见。”
明语嫣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顺着她绝美的脸庞如珠子一样滑落,她咬着嘴唇,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凤掌门磕了三个头道:“师尊,语嫣一心验证仙道,从未曾有过他心。今日掌门为语嫣终身大事着想,语嫣不胜感激,请容许语嫣考虑两日后再答复。”
明语嫣说完站起身,对着江一月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决然而去。
“哼,你的好徒弟!”凤掌门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墨冰愣怔了许久,便带着墨家族长黯然离去。独留下江一月一人,呆呆坐在椅上,不知坐了多久。
次日,明语嫣不见了,她选择离开了蜀山仙门。
这一走,江一月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江一月这才明白,是他错怪了她。他那日所见,应该是明语嫣被法术禁锢了无法反抗,并非她所愿。
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他曾幻想着,只要能找到她,他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只要能找到她,他就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她不想嫁人就不要嫁了,哪怕是凤掌门的命令他也不怕。
只要能找到她,他想对她说一声:“我爱你,我愿意放弃药门的长老之位,和你携手浪迹天涯、看遍世间所有美景。”
然而,他找遍了世上的每一个角落,走过了万水千山,爬上了他俩曾经踏遍的每一座山峰,他再也没有找到过她。
这一找,一百年过去了。他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再到绝望,他的满
头黑发,也在寻找中逐渐变成了花白。
江一月这才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永远。
有些感情,一旦错过,便是覆水难收。
他悔,他恨,他痛,但他却无计可施。他无数次在梦里与她甜蜜依偎,醒来却是镜花水月。
他保留着她住过的朝阳殿,保存了她所有用过的物品,几乎每日都要过去坐一会,抚摸一遍,他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还会回来找他,对他说:“师尊,我回来了。”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她已经仙逝的噩耗。
明月听江长老讲得声泪俱下,她听得五味杂陈。
明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娘亲,顿时泪流满面。那一晚,明月要求住在娘亲曾经住过的朝阳殿。
朝阳殿离江一月所住大殿并不远,两座殿离得极近。朝阳殿内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前花几上,一束百合花开得正好,她记得这正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书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马上就要回来素手写信一般。
梳妆台上,一只华美的玉钗静静地躺着,仿佛刚刚被主人从秀发上取下来放在那里。
衣箱中,各色或华美或素淡的衣裙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不久就要回来试穿,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床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似乎还留着主人的余温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着原状,处处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气息。
然而,东西还在,物是人已非,那个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佳人已然随风而去。
明月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娘亲生前用过的物品,心中无限伤感。
娘亲的性格骄傲而刚烈,面对心上人的不信任和误解,她选择了永不相见。
可是,明语嫣对于捡来的孩子,却又幻想成她和江一月的孩子,连名字也给各自取了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可见她曾经是多么地爱着他!
明月想,在娘亲的心底,她其实还是很在意世俗中的那一份夫妻名份的吧?也许,娘亲心底最渴望的,还是常人的那种妇唱夫随、相濡以沫的普通生活。
明月自嘲地一笑,她那可怜而又可悲的娘亲,她那痴心的娘亲,宁愿自己躲在角落里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独自伤心,也不愿意再次面对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这是多么决绝的一份感情!
明月暗自叹息,为娘亲那段见不得光的感情而不值。
江一月虽然认明月做了干女儿,可是,明月对他,没有一丝感激之情,反而是淡淡的怨恨。要不是他,她的娘亲也不可能走得这么早。
江一月辜负了她最亲爱的娘亲,让她的娘亲孤苦伶仃地流浪漂泊、郁郁而终。
明月站在窗口,呆呆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想起明语嫣悲苦凄凉的一生,心底一片悲凉。
泪水悄悄从眼角滑落,那是她对娘亲的一种哀叹。
她暗暗发誓,今生今世都不要像娘亲那样,爱上不该爱的人,期望得不到的爱情。
窗前暗处的玉兰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月下悄然独立,一身白衣随风列列飞舞。月光下男子肤色如玉、五官俊美,墨发在月光下随风摇曳,一双细长的凤眸却关切地望着窗前独自流泪的美丽少女。
那日会议后,江一月便私下里找了凤倾
城,问他为何不收明月为弟子:“明月如此优秀,你不收她为弟子,不怕委屈了她吗?”
凤倾城当时只是淡淡一笑,望着他答道:“我收她为弟子,才是真正委屈了她。”
江一月愕然地望着他,眼睛里猛然闪过一丝了然和顿悟。他想起了当年他也曾经收过这么一个女弟子,只是当时他收她为女弟子时,他还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一切。当他幡然醒悟时,一切已经悔之晚矣。
今日傍晚,各大长老门收到药门发出来的通告,江一月收了明月为义女,各大长老门一时万分震惊。
凤倾城收到通告后,便急急赶到药门,他不明白江一月为何要收明月为义女,他担心明月在这里受了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深深叹息了一声,才从深思中收回目光。
她看到月下的人影,先是一惊,继而揉了揉眼睛喃喃低自语道:“我是不是思念娘亲太过悲伤,出现幻影了?”
“幻影会说话吗?”那人说着话慢慢走近,推开寝殿门走了进来。
“长老大人,怎么是你?”明月看到来人,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在丹门吗?”
“我只是路过。”凤倾城答道。
凤倾城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发现平日里活泼灵动的她此时神色黯然,表情蔫蔫的,娇美的脸上还有流泪的痕迹,心里顿时一紧:“你没事吧?”
明月摇摇头,将娘亲和江一月之间的前尘往事简单讲了一遍。
凤倾城听完,沉吟片刻道:“此事以后切莫告知他人。”
明月虽然疑惑,但还是乖顺地点点头,她想了想又问道:”长老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凤倾城答道:“路过恰好看见了。”
明月对着窗外看看天色,有点发懵,这都快到戌时了,他不睡觉路过这里?
“傻丫头,随我走吧,不要留在这里。”凤倾城柔声说道。
明月望着他,难过至极的心顿时变得温暖起来。凤倾城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外,祭出宝剑,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嗖”地飞上了天空。
墨黑的天空中,只留下了少女一声惊呼和宝剑飞速飞离的痕迹。
江长老寝殿的窗前,一人面窗孑然独立,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盯着飞剑远去的轨迹默然不语。
那人佝偻着身子,满头银发,背影说不出地凄凉寂寞。
“凤小子,你对明月还真是上心啊当年,要是我有他的一半心思,也不至于伤你如此之深语嫣,等着我,来陪你”那人一声深深地叹息,回过头来,赫然露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
明月看见了一定会惊呼,因为他的容貌竟比白天苍老了几十岁,此时看去,脸上再不复三四十岁的不老容颜。
此时的江长老脸上沟壑纵横、老眼昏花,竟似已达耄耋之年的模样。
窗外,有夜风呼啸而过,风中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无声地哭泣。
梦里回首,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美好,伊人树下拈花微笑,惊艳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老人望着那对前往锦庐城方向的璧人深深叹息,仿佛回想起了曾经的年少轻狂。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可惜岁月无情,逝去的永远都不会复返。
拥有着美好梦想和追求的,永远都是那生机勃勃的年青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