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激烈的叫惨叫,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顺着盛玉淑的眼神往前看去,就见朱门旁立着两个人,盛贵人一身素衣弱质纤纤,玉贵人面色淡然,双手捂着腹部。
两人一前一后,皆往这边看。
压着盛玉淑的嬷嬷心中惊了惊,随后默默将手放下,盛玉淑得了机会,立马爬起:“琼华。”她一双眼睛含着泪,楚楚可怜端的正是弱不禁风。
盛琼华余光都没往盛玉淑脸上瞧过一眼,自始至终她都是面带笑意的看着马常在。
后者胆子倒真是大,见状只拍拍手,挑着一双浓眉道:“盛贵人想多管闲事?”傲气的眼神中还带轻蔑,显然是没有将盛琼华放在眼中。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马常在应当听过。”盛琼华面色淡然,下巴轻扬气质不卑不亢,在加上她那张脸,任凭是谁都无法将她看轻了去。
更何况,盛贵人如今还有宠。
“小主。”眼见来者不善,马常在身边的嬷嬷悄悄儿的扯了扯她的衣裳,对方是盛贵人,又是颇为受宠,若是自家小主将人得罪了,只怕不得善了。
嬷嬷们知道的,马常在如何不懂?她面色疑惑的往两人之间看了看,随后扯开嘴角轻笑一声:“盛贵人当真生的脾气好,自己发达了还不忘旧主。”
马常在便说便往前走,一双眼睛盯着盛琼华调侃道:“眼睛都要被这人毒瞎了,还能以德报怨,真真儿是菩萨心肠。”
她走到盛玉淑旁边,嘴角挂着冷笑。
僵硬着一张脸随意的朝盛琼华弯腰福了福身:“盛贵人,嫔妾先走一步了。”说罢,气呼呼的带着一群人往前方走去。
盛琼华眼神一闪,朝一边的玉贵人笑了笑:“姐姐,走吧。”从始至终,她都没往身后之人看上一眼。
只出了门,却听见身后传来的哽咽声。
一边的玉贵人往后看了一眼:“这位淑答应倒是生的一张好模样,梨花带雨惹人心疼。”盛琼华侧过头目光放在她脸上。
只轻声道:“走吧。”见她这般毫无反应,玉贵人也懒得自找没趣,轻笑了一声一齐往外走去。
不得不说,这宜妃当真是奢华,光是这绿梅就派了十几个小太监伺候着,走进内殿里面一阵暖气袭来,原是为了照顾这绿梅,内殿里面四周都布摆上了炭盆。
屋子内四个角,东西南北四方前后都摆上了一盆。
“这绿梅喜阳原是春日才开的,倒是被宜妃这般一催,硬生生的在冬日就开了花。”玉贵人倒是懂得不少,见盛琼华盯着那绿梅看连忙解释。
盛琼华点着头:“确实漂亮。”这绿梅本就稀有,整个后宫中万岁爷就独赏宜妃娘娘一人,自然金贵。
她两凑着头正小声说话,不知怎的却被前方的宜妃瞧见了。
她冷笑一声,越过众人往盛琼华的方向看去:“盛贵人与玉贵人不知再聊些什么,也说来与本宫听听?”
玉贵人瞧着是怕急了宜妃,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支支吾吾的的,眼神四处游荡,不敢说话。
盛琼华瞧了她一眼,随即上前:“回宜妃娘娘的话,刚刚嫔妾们在说自这绿梅。”
“哦?”宜妃略带冷笑的看下去:“说的什么?继续。”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古来就将梅花形容为冰清玉洁,仙人之姿,万岁爷独独将这个赏赐给了娘娘。想来万岁爷心中娘娘的姿容与美貌必定如这梅花一般。”
“嫔妾们心生羡慕罢了。”
宜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头却偏了偏往一边的绿梅上瞧了一眼。她不喜欢梅花,绿色更是觉得小家子气,她喜欢的从来都是那种大片大片的牡丹。
嫣红似火,明媚娇艳。
正如她这个人,美的张扬。可如今听闻盛琼华这般言语,本不喜欢却也体泰通畅起来:“下次说话便好好说,别两人缩在一起,藏头藏尾跟做贼一样。”
一双风眸白目一翻,宜妃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转眼就瞧别的去了。
盛琼华自知此关过了,正准备回首往下走,却见一边的德妃抬起了脸:“这位盛贵人倒真是会说话,诗词句子信手拈来,人生的也漂亮。”
她侧过身,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身侧的红木雕云小矮柜上,桌面上穿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同时传来她温温柔柔的笑:“怪不得如今万岁爷独宠于你。”
这话一出,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盛琼华也抬起头往德妃那看去,对于这明面上的婆婆。她上辈子统共就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刚入四阿哥府中没多久,德妃过生辰。
十二月底,那日的雪下的比今日还要大,她身份太低,按理说不能进宫为德妃祝寿,可生辰前一日,四阿哥却亲自带着她入了一次宫。
紫禁城的长廊下,金色的琉璃瓦被雪掩盖的严严实实,甬道中白的一眼看不到头。墙角的雪深的足有一指长。
前方的小太监微弓着身子往前带路,她跟在四阿哥身后,两人脚步一前一后。
她怕冷,这样大的雪里更是冷的浑身发抖。突而,前方的人脚步顿了顿,随后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来。
那掌心宽厚又炙热,将她冰冷的手完完全全握在手中,她当时只觉得,手心从来没这么暖过。
可等第二次再见这人,便是她的死期了。
宁寿宫中富丽堂皇,德妃高高而立,坐在最上方。盛玉淑坐在她下首。从她睁眼进去,到后面闭眼出来,从始至终那人的眼神都没往她身上看过一丁半点。
如今再次相见,盛琼华一时感慨。德妃年轻不少,漂亮的脸上温婉动人,却愈发让人琢磨不透。
她收敛好情绪,身子往下福了福:“德妃娘娘说笑了,独宠嫔妾万万担不得。再说了,前有宜妃娘娘貌若牡丹真国色,惠妃娘娘蕙质兰心,德妃娘娘温婉如水。”
“各位娘娘皆如此出色,嫔妾可万万不敢当各位娘娘的面上献丑。”她这姿态可谓是放得很低了。既捧了三位妃位,又自谦了自己。
德妃听闻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说话。惠妃自一开始,便将眼神放在玉贵人身上。
“行了,就这样吧。”倒是宜妃瞧见德妃吃瘪,这等难得的事被她瞧见了,心情自是不错,就连看着盛琼华那张娇媚动人的脸也没了刚刚那股厌恶感。
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外边的奴才冲冲赶了进来,凑到宜妃身边小声道:“娘娘,十一阿哥非要过来找你,奴才拦不住。”
宜妃一瞬间从软塌上站起,紧接着往屋内瞧了一眼,不悦道:“这么冷的天你让阿哥出来做什么?还不快些抱回去?”这两日十一阿哥有些发热,便没跟着去上书房学习,宜妃心疼,便求了万岁爷带回来住两日。
可今日这宴席是她开的,半路就走只怕到时候惠妃又要拿捏一个把柄,她想着,回头往惠妃那看了一眼,后者举起手喝茶,当做没瞧见。
宜妃气急,正要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就见下首的定嫔站了起来:“娘娘,嫔妾去看看吧,天冷,嫔妾劝上一劝将阿哥带回去。”
若是旁人宜妃自然不放心,但这么多年身边也就一个定嫔与袁贵人,两人私下与十一阿哥也算是相熟,闻言毫不犹豫道:“还不跟着定嫔走?”
那嬷嬷听闻,连忙退了出去。
之后的宴会上,宜妃应当是关心十一阿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绿梅赏了,翊坤宫的糕点也用了,热热闹闹中一场宴会总算是散了。
只是走的时候,盛琼华又被玉贵人拦了下来。
她犹豫了片刻,才道:“宫中安嫔,端嫔,还有赫嫔都没孩子,你可知道?”盛琼华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消息还是她放出去的,她自然知道。
玉贵人又问:“若是你,你会如何选?”她知道,盛贵人听得懂。
这话问的相对于生死存亡差不了多少,既打着日后从此住在哪位嫔位宫中,又打着日后孩子生下来若是没封嫔位的话,养在哪位膝下的打算。
可以说是,玉贵人的后半辈子。
盛琼华看着玉贵人那双期待的双眼:“这话姐姐虽是问我,可心中未必没有答案。只看姐姐是选择安安稳稳的过,还是抛出一切去博一博了。”
她说完,笑了笑,扶着红裳越过了玉贵人。
***
当晚,万岁爷去了宜妃宫中。
听闻翊坤宫的奴才去请,说是十一阿哥身子不好,吹了风,已经发起了热。
万岁爷当场就过去了,歇了一晚次日早朝才离开。
之后的几日,万岁爷连着歇在那,一下四五个晚上,宜妃风头渐盛,宫中无人匹敌,之前盛琼华受宠惹得那些闲言碎语渐渐平息下来不少。
有了宜妃这个风头在,她渐渐的也没那般扎眼了。
这两日雪越下越大,秀水苑又临近莲花池边,风一刮的时候,呜呜的一叫响。小福子撩开厚厚的门帘走进来,忙凑到火炉边烤手。
炙热的火炭被烧的噼啪作响。他一边往炭盆中添着红罗炭一边道:“小主呢。”绿罗正坐在椅子旁改衣裳,主子如今还在长身体,这绣衣局送上来的寝衣没两日便小了。
主子嫌重做麻烦,她与红裳便拿着改一改。
“在屋子里头呢,你没事不要打扰主子。”绿罗听闻头也不抬,“你没事不要老再主子面前晃悠,说的不是万岁爷去了哪个宫中,就是万岁爷赏赐了宜妃娘娘什么。”
绿罗将针收起,一脸气嘟嘟的:“你不怕主子听了伤心啊。”
盛琼华还当真不伤心,她在内殿里面练字呢,听闻之后放下趣÷阁,轻声道:“进来吧。”小福子得意的往绿罗那看了一眼,随后连忙走进去。
“小主。”他一就进屋子就跪了下来,盛琼华站在书案前,头也不抬:“什么事,说罢。”小福子抬起脸轻声道:“玉贵人求了万岁爷搬出钟粹宫了。”
“哦?”听到这,盛琼华低声一笑:“惠妃琢磨了这么多年,就一个玉贵人,一个李答应拿得出手,如今少了一个岂不是气的发狂?”
小福子声音里也带着笑:“听闻玉贵人刚走,惠妃后脚就摔了一套茶盏,如今还在骂呢。”盛琼华低声一声,满是嘲讽。
惠妃自己不受宠,让年轻的妃嫔为其固宠就算了,还不让其怀有身孕。
这强权之下,自然会有反抗。如今只不过是走了一个玉贵人,若她依旧如此的话,只怕早有一天会出大乱。
她强权在手,又四面楚歌,还敢如此霸道。其余的宜妃,德妃,荣妃哪一个不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依旧如此,简直是将自己的把柄往人手上送。
盛琼华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一边的小福子见她这般淡然,疑惑道:“小主不好奇玉贵人去了哪位娘娘宫中?”盛琼华总算是将手中的趣÷阁放下,垂眉往书案上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坤宁宫。”
坤宁宫,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也就是太子生母住的地方。
皇后生下太子后病逝,赫舍里氏为保恩宠,立马又送了个女孩进宫,也就是如今的赫嫔。可大约是怕触景生情,皇后病逝之后,万岁爷便很少去坤宁宫。
赫嫔也一直无宠。
可再如何,如今前朝太子当道,万岁爷宠爱太子,赫舍里家族兴旺,相比起安嫔与端嫔年老色衰还无家室恩宠,玉贵人自然想去拼上一拼。
“小主如何知道?”小福子一张嘴长的大大的,满脸的惊讶。
盛琼华却摇着头,没回。
有的人要的太多,演技却不好,欲.望与野心一直放在眼底,有心人一眼便能瞧见,自是不用去猜。
她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小福子:“让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了?”后者听闻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邀功:“主子让奴才买通了藤院的奴才,让其每日苛淑答应,又派人在她耳边说小主如今盛宠当道,荣华富贵。”
“只两日淑答应就忍不住了,藤院的奴才刚刚来禀报,说是淑答应动了心思,打算今晚偷偷跑过来求小主。”
“很好。”这么长时间来,盛琼华总算是露出了笑意,她将纸上的字吹干,递给小福子:“待会送去养心殿,旁的别说,就问万岁爷像不像。”
“像不像?”小福子也是学过点字的,瞧着手中的字却觉得不好看,没风骨,也太过绵软,一点都不像小主平日里写的。
他将纸叠进怀中时悄悄瞧了一眼,里头写的什么吞吐百川,往来万国,也不知这是诗谁写的。
还没等他问呢,就见书案边小主揉着手腕道:“按照我的吩咐,去吧。”小福子一惊,随后点了头立马出去了。
如今盛贵人受宠,养心殿的奴才一听是秀水苑的,立马将他带了进去。
小福子跪在养心殿的金砖上,全程头都不敢抬,只双手将怀中的信举起,颤声道:“回万岁爷,我们小主让奴才来送东西。”
康熙一闻是盛贵人,将手中的趣÷阁停下,身旁的李德全瞧见了,下去接过呈上来。
康熙随手打开,却愣住了。
迎面而来的是略带熟悉的字体,烫金纸上写着两句诗:“吞吐百川归领袖,往来万国奉梯航。”他剑眉一挑,这两句是盛贵人第一次见他之时瞧见的。
当时满墙的字画中,盛贵人说唯独只喜欢这一句诗。
这诗是他十几岁时兴起所做,当时听后虽是畅快。但如今已过好几年,心性字体也与当时大不下相同。
之后盛贵人便没再提过这句诗,他也只当忘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没想到时隔好几个月,她居然送到自己龙案前。虽是不像,但其风韵却也学了个五六成。
康熙手指伸出去,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想来那小姑娘私底下偷偷废了不少心思。
小福子见万岁爷不说话,跪在地上一头的冷汗,大着胆子道:“万岁爷,小主让给奴才问您,像不像?”
康熙闻言,大笑了一声,畅快道:“像!”
正巧,这个时辰敬事房的奴才送来绿头牌,康熙低垂着眼帘,温柔的看着桌面,头也不抬:“就盛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好多人叫我展现我的独门绝技——在线劈叉,看好了啊各位
左腿————————————————————————————————右腿(这么高难度的一字马也劈了,你们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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