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听见了弃如烟的低声喃喃。
他远去的身影微微一怔,似有一根无形的针贯心而入,将他定在了凝滞的空气之中,亦将他的眼眸中的一丝痛楚划开,弥弥散做了他眼圈里的三五圈通红。
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藏了他这一细微的变化,如水覆冰上,不见冰裂,却早已有棱角在她的这一声话语声中次第消融。
“如烟,别看。”
宁惊尘的手轻轻从她的耳后穿过,将温润如玉的温度覆过了她那双慌张无措的眸,轻轻将她揽入了他的怀中。
弃如烟听到他的呼吸那般急湍如泉水过隙一般流淌过她的耳旁,再慢慢满溢到空气之中,皆是大写的——“心疼”二字。
她闭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不自觉的颤抖。
却因为被宁惊尘抱得很深紧很深紧,这一抹害怕和突如其来的被背叛的感觉渐渐消融在了他宽广的怀抱之中,渗透进了他独有的属于她才有的温情里,令她安心的安定感渐渐取代了原先所有不安的情绪。
他,竟将这一切,都包容。
“如烟,好些了吗?”
宁惊尘将宽大的手掌轻抚过她的发间,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似哄婴儿一般耐心地哄着她,轻声在她的耳旁说道:“有些事情,若是不想知道答案就不要去触碰,但若心有不甘想知道一切,就要做好被伤害的准备,明白了吗?”
弃如烟于那一瞬间,她的柔软的心被这句话猛烈地一阵撞击!
在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站在她身后的这个男人或许一开始就什么都懂,但他,却以他的方式护着她周全,保护着她那一份天真。
他让她欢喜,让她笑,亦试图让她远离一切波澜诡谲。
魂界的风有些许的晦涩和湿冷,却因他身上的熟悉的淡淡竹香味而变得清香微甜,亦因他胸膛的炙热而温暖如春临。
她缓缓抬眸,眼眸之中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慌张和彷徨无措。
她舒眉一笑,轻声道了一句:“宁惊尘,无论最后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天,在这冷暖不自知的地方,你曾这般宽慰过我。”
说罢,她的眼眸里的坚毅比原先更多了几分,她手持卦魂大步朝着看守若灿雪的两个蒙面大汉而去!
她转身转得太急促,没有听到宁惊尘的一声轻叹跌入了尘埃之中。
他说——
“傻瓜,那不是宽慰……”
那两名蒙面大汉见弃如烟杀气腾腾而来,皆面露恐惧和忌惮之色,不自觉地拔剑护于身前朝后畏缩着退了几步。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手下,或是替哪个主子卖命。但,今日你们伤了我的朋友,便是错了。你们助纣为虐,有违天下道义,更是错上加错!”
说罢,弃如烟眉间凛冽,瞬地抬起右手!
卦魂化作一道剑虹如流光飞出,刹那间便将整个暗沉的光线照得煞白煞白!
“嗤——”
“嗤——”
白光飞转之处,两道鲜艳的血光飞溅落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中!
红白相映之中,剑虹一般的白光一个逆回流转,迅速回落到了弃如烟的手心之中!
顿时,整个室内,光阴亦在那一瞬间猛然落下,暗沉到底。
唯有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散在了空气之中,令人感觉到一阵晦涩。
她手中的卦魂之上,一滴鲜红的血液顺滑而下,怦然溅落在了空气中!
鲜红的血妖冶地溅落在了白玉石块之上,霍的便摊开了触目惊心的血花!
这抹血花被她一脚踩过,再抬起之时,一抹鲜红刺目地掠过了所有人的眼。
宁惊尘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凝望着她这般决绝地提着卦魂逆着石阶而上的背影,他的眼眸之中又何止是惊心动魄这几个字这么简单。
他的眼中,迷乱地闯入了七分心疼和三分欣赏。
——他愿她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地人界鬼精鬼精的少女,却于此刻,他更愿她是一个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沙漠玫瑰,无惧狂风暴雨和烈日炎炎。
这样,就算有一天,他若不在了,她亦可以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这对他而言,是再好也不过的局面。
他眼中的她步步拾阶而上,明晃晃地抬起了手,果断地朝着若灿雪身上的铁锁链一剑砍了下去。
“咔擦——”
一声金属的脆响声之后,铁链啷当落了地,在地上耷拉缩成了一团。
若灿雪欣喜若狂,狂奔上前给了弃如烟一个满满当当的拥抱!
她的眉眼都是初雪盛花的笑意,紧紧地抱着弃如烟便是带着怒意的一句哽咽话语——
“他姑奶奶的,叶凝霜那个女人竟敢对老子下手,还对老子看上的男人下手,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好了好了,就属我家灿雪最厉害了,一会儿打得她跪地求饶行了不?”
弃如烟灿烂一笑,安抚着若灿雪继续说道:“不过,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在魂牢附近了,我们得尽快阻止他们打开魂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
若灿雪紧跟在弃如烟身旁,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曾经听顾北一说过,进魂牢之前有一个强大的卦阵。卦阵里有强大到不行的阵法,只有通过了阵法才能进入魂桥。而魂桥之下便是火热的岩浆,若非有过硬的修为,亦无法通过。魂桥的尽头便是魂牢。魂牢由三只上古神兽看守,凶猛异常。若非顾北一配合,他们断无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近魂牢的可能。”
“但愿吧……”
弃如烟一边走着一边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意,她随口答道。
而此时,紧跟于他们身后的宁惊尘却莫名感到胸口一阵发悸,猛烈的心脏抽搐感随之而来,窒息感充斥着他整个胸腔,令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艰难地以手捂住了心口!
弃如烟听得宁惊尘的脚步停了下来便回头朝他望去,却发觉他似乎面露痛苦之色,好像有点难过。
“宁惊尘?”
弃如烟觉得心中的那股不安之意更加浓烈了,她轻声尝试着喊着宁惊尘。
却于此刻,宁惊尘强行一忍,停滞了片刻,再抬眼之时已是笑意满满,丝毫没有痛苦之意地答道:“没事,我方才好像掉了个东西。”
弃如烟狐疑地扫了宁惊尘一眼,却没瞧出什么异常,只能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却于她转身的那一刻,宁惊尘的额间已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