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出任阜头县委书记的消息如闪电般的传遍了丰州官场,引发一遍沸沸扬扬,对于阜头的影响更无异于一场八级地震。
一个27岁的县委书记,工作不过五年时间,党龄不过七年,居然就能出任一县县委书记,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大新闻,但却实实在在变成了现实。
陆为民的传奇经历也很快在阜头县的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当过县长的秘书,帮南潭堆积如山的猕猴桃卖到了北京城,甚至成为亚运会各国运动员的专用水果,筹建了全省第一个县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又华丽转身成为地委书记秘书。
在双峰的经历更犹如一部改革开放版的《山乡巨变》,只不过主角由邓秀梅变成了陆为民,而初级合作社发展成高级合作社的故事也变成了双峰县从农业穷县向经济强县转化的传奇故事。
赵立柱从丰州回到阜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县委办里边唯一的一台当家车——切诺基驶进县委县府有些破败的大院时,他就看到了从一楼到三楼的走廊里边一个个伸颈探头的机关干部们都把目光望向了自己这里。
赵立柱是从地区人事局下来的干部,从地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到阜头担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这应该说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当初赵立柱也是喜出望外,但是来了半年后,赵立柱才深深体会到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的味道。
丰州、古庆这些县份的组织部长和自己这个组织部长简直就没法比,无论是部里边的经费,还是办公条件,都简直没有可比之处,而阜头沉闷的氛围才是最让赵立柱感到抑郁的。
他一度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简直就没有多大意义,县委书记姜开全是典型的公社党委书记式干部,老派而守旧,刚愎自用,在人事权上更是一人独揽,别说他这个组织部长,就连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宋大成也一样是别想插手。
而且此人还极其喜欢插手县府那边的工作,和也是一样不让人的县长钱书理大小事情都是针锋相对,阜头之所以发展落后除了两个主要领导的思想跟不上形势之外,也有很大原因是两个人的心思都花在相互之间的拆台内耗去了。
赵立柱早就知道这样搞下去,阜头县迟早要经历一回惨烈的手术。
地委里边对阜头县委县府班子的不满意情绪越来越浓,前两个月地区两个主要领导分别对阜头的调研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李志远在听取工作汇报的会议上毫不客气的打断姜开全的长篇大论,之后孙震来阜头考察时,更是厉声痛斥钱书理工作漫无头绪,思路还停留在八十年代。
当时,赵立柱就知道这两位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只不过从六月到七月一直没有动静,这让赵立柱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却没有想到这场风暴不来则已,一来就来得如此凶猛,简直让所有的局内人都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而这些直接关系人更是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立柱知道自己不算是所谓安系人马,事实上他当上地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并不是安德健担任组织部长,当时的组织部长是苟治良,苟治良对自己并不感冒,一直到快要离开组织部担任副书记时,赵立柱才在时任地委副书记的孙震极力建议下,担任了办公室主任。
安德健接任组织部长之后赵立柱也有些忐忑,不过好在很快就是适应了安德健的风格,他自认为自己不算是安德健十分信任的人,但是算是获得安德健认可的人,否则阜头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这个位置也轮不到自己来坐,当然这也可能是主要得益于孙震向安德健建议。
切诺基停稳时,赵立柱还有些没有从浮想联翩中回过味来。
上午他到了地委,但是一直到中午快十二点,才见到了安德健。
这两天地委开会的频率和力度前所未有,组织部里边几位副部长都是连轴转,各方面的资料让地委里边的复印机都有些吃不消了。
安德健没有和赵立柱多说什么,只要求赵立柱安心工作,协助好新任书记县长把工作抓起来。
赵立柱没有奢望自己的位置会有什么变化,他才来半年,再怎么变化也轮不到他头上,他只是想要提前一步了解一下县里边的人事变化。
除了书记县长之外,关键角色还有几个。
一个是宋大成升任县长之后空缺出来的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另外一个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这位副书记一直身体不佳,至少赵立柱来阜头这半年基本上没有上班,听说是和地委副书记常春礼是战友,这一次据说可能要到县人大担任副主任。
常务副县长乔晓阳一直在谋求升任副书记,相接宋大成的班,这两天连人影都看不见,其他几个常委也不见人影。
想到这里,赵立柱突然想到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安德健告诉赵立柱,阜头县里的人事调整会持续进行,有几个人选会很快确定下来,但是却没有具体说太多,这让赵立柱也是浮想联翩。
这也意味着除了陆为民来阜头外,可能还会有不少人从地区或者外县市过来,乔晓阳一直在谋求的副书记位置会如愿以偿么?
赵立柱是知道乔晓阳的能量的,省纪委副书记乔思怀就是阜头乔沟乡人,而乔晓阳也是乔沟人。
下了车,赵立柱目不斜视,径直上了二楼。
组织部在二楼,只有区区办公室,赵立柱一间,两位副部长一间,办公室一间,组织科、干部科合并一间使用,狭窄拥挤,厕所传过来的味道让这一顺到了夏天味道就格外浓烈,连会议室只能和县委其他部门合用。
看见赵立柱回来,副部长乔天昙立即跟了过来,“赵部,回来了?”
“嗯。”赵立柱淡淡的点点头,径直进屋。乔天昙也是乔沟人,只不过和乔思怀、乔晓阳他们不属于一个村,关系也扯不上,只能说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宋书记来了部里一趟,看您没在,问您去哪儿了,我说您可能是下乡去了,具体去哪个乡不太清楚,让他给您打传呼。”乔天昙和赵立柱走得很近,这人有点儿黏糊,赵立柱不是很喜欢,但这人却依然如故的很热心。
“我知道了。”赵立柱没有收到传呼,县里边除了原来的书记县长配了移动电话外,就只有宋大成和乔晓阳配了移动电话,一直说要给班子成员陆续配上,但是财政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还敢说买移动电话的事儿。
据说县石油公司加油站那边已经欠了一年多的汽油钱,一直没有付,县石油公司那边扬言如果县里在不付钱,他们就要停止挂账,一律凭现金加油。
县里各单位的司机们都闹腾起来,他们的工资也是只发了基本工资,连出勤津贴都一律挂账,快两年的出勤津贴都没有发过,现在还要他们垫汽油钱,当然不干了。
几辆车都趴了窝,没钱就别坐车,司机们也认死理儿,这汽油费让司机们来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决,天下没这个道理。
财政枯竭影响到了县里各个层面的生活,宋大成和乔晓阳的移动电话也曾经因为欠费停机,县里边好几个部门的座机电话因为欠费停机,除了各部门办公室的电话确保了畅通外,其他能够停的电话都已经停了下来。
赵立柱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早就停了半年多了,要打电话都得要到办公室那边去打,赵立柱估摸自己大概也是全地区最窝囊的组织部长了。
县里干部们的下乡津贴和出差补助也是一年多没有解决了,让干部们眼睛望穿秋水。
去年年前,县直机关的干部们每个人统一标准,每人三百块钱奖金,让无数干部骂娘,但是又能如何?县财政那笔帐早就被无数人翻了个透,就那么点儿家当,还有无数债主们一直受到年三十夜春节联欢晚会都开始了,才骂骂咧咧的从县委县府大院里的树下离开。
和其他县相比,阜头除了财政薄弱这个不少县都相似的问题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欠债太多。
两座桥,都是92年洪水冲毁的,这一修下来,直接就让县建筑公司破了产,无他,县里欠工程款不还,县建筑公司没有流动资金,而欠银行的贷款无法偿还,直接被银行列为黑名单,于是乎几十个老工人就成了县委县府的常客。
除了两座桥,还有阜头一中的新教学大楼,县一小和城关中学的迁建,都是陆陆续续从90年到93年之间陆陆续续建起来的,这落下的饥荒就太大了,让这一届县委县府完全丧失了想要还清楚账的欲望。
传奇人物陆为民来了就能有逆天之力么?
想到之前的双峰也和阜头相若,但是至少也要比阜头情况好不少,赵立柱站在窗前,既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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