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里,风也大,三更半夜的,桂花嫂两口子出了被窝起身,出门也是被风吹的打抖。
桂花嫂就是听着了自家门口有人在哭,每日早起来,就见着门口有人烧的纸钱灰,今儿若是再不逮着在自家门口做晦气事儿的人,她是咋的都睡不着了。
一开院门,外边吹进来一阵风,门口还在燃烧着有火星子的纸钱堆子,随着风吹的人顿是迷了眼。
桂花嫂吓的双手不停的拍打着,还以为是啥,娃儿爹瞧着她这般,没好气道。“你莫不是起心疯了,门口哪儿来的人?”说着,才瞧见门口边上还烧着的纸钱堆。
见着地上的纸钱堆,娃儿爹也疑惑了。“谁没事儿,半夜三更的在俺屋里门口烧这些玩意?”
桂花嫂刚一开门,人是吓的不轻,这会缓过来,抓着自家男人的胳膊道。“娃儿爹,这事儿明儿还是去村长屋里说说,若不然,俺都折腾的没了瞌睡。”
娃儿爹听了这话,又是瞧了自家媳妇,将院子门一关便进了屋去,桂花嫂见着他不搭话,抖了抖身子,快步跟进了屋。
“你自个说道说道,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娃儿爹虽不知晓,可人家将纸钱都烧到自家门口了,还是半夜三更的,若不是娃儿娘得罪了啥人,谁会没事的干这事?
听了这话,桂花嫂不禁有些心虚。“啥亏心事,俺做啥亏心事了,你一年到头的在外边忙活,俺在屋里顾着娃儿,能做啥?”听着自家男人说这话,桂花嫂顿时唬着脸道。
“咋的就没见着去别人屋里门口。”娃儿爹说完这话,直接上了炕头,扯被褥躺着睡觉,自家媳妇是啥人,娃儿爹都清实的很,问了还不说道,让她自个受着去。
他每回回来,还得听不少话,本是出去一同忙活的人,回来,又是听着话儿,也是知晓她在屋里打点着,才没数落她。
桂花嫂听着娃儿爹说这话,顿时气的不轻,将被褥一掀,冷风直灌人。“你这个没良心的,俺咋就做了亏心事,你今儿给俺将话说清实,若不然都甭睡了。”
被褥一掀,娃儿爹冷的一抖,猛的坐起身,一脸不悦的怒吼道。“没良心?要不是俺在外边累死累活的,你还能在屋里这般清闲?哪回回来不是听人说道你在村里干的那些事儿,就拿去年俺回来,还是村长亲自跟俺说道着,赔不是也是赔了,就差俺没|舔|着一张脸去了桂长生屋里。”
桂花嫂男人,叫杨大牛,小弟叫杨二牛,屋里爹娘去的早,杨大牛又长二牛一轮多,长兄如父,娶进来媳妇,也是为了自家小弟,平日里媳妇和小弟有隔阂,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桂花嫁过来,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闺女早早的嫁了人。
听着自家男人提起桂长生,桂花嫂顿时脸色一变,气的上前去捶打了好一会,发疯似的。“桂长生桂长生,又是那桂长生,她哪点儿好,你们都是这般说她好,往回那般苛刻泼的人,咋的就没人说道,俺顾着屋里娃儿,受的委屈受的累,咋就没听你说俺一个好,俺嫁过来,二牛才多大点,还没生娃儿,就得养活他,你咋就不说道俺的好,一个|寡|妇|,你倒熟。”
桂花嫂这会是气的没了理智了,下手也重,硬是将杨大牛气的双眼直瞪,被打疼的,一巴掌甩了过去。“你发啥疯,若不是你自个做的事儿是那些个破败事,会有人半夜三更的上俺们屋门口烧纸钱,你自个好好寻思寻思做了些啥!”
说完这话,杨大牛索性下了炕头,直接出里屋,去了小娃儿住的那屋去,自家娃儿这会也被吵醒了,见着自家爹进屋来一脸怒意,更是大气不敢出。
桂花嫂被打了一耳刮子,瘫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嘴里一直数着这十几年的辛苦,从丁点大的事儿,数到了娃儿们身上,又将村里好些人给数了出来,数了整整大半宿,直到后边天色微亮,桂花嫂哭肿了双眼,压着嗓子上了炕头睡去。
杨大牛和自家娃儿在一屋,听了大半宿,后边没动静了,才睡着。
桂花嫂屋里哭的声儿大,离的近的几户人家都听着了,还以为是出了啥事儿,也有人半夜三更的出门准备来瞧瞧,越听,越是听的是两口子在吵架,便是回了去,不管人家两口子的事儿。
那声音数落的人多了,人家听的也多,可不是第二日一早,离的近的几户人家,心思也都不大好。
平日里,离的近的罢,这桂花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那张嘴大伙都知晓着,自然不会跟她多扯道,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忍忍就过了。
桂花嫂屋里昨儿折腾了一宿,第二日没出门,村里早早的传开了。
也是,难得见着桂花嫂屋里那般动静,虽是折腾罢,也算是让吃了亏的人心思爽快了不少,这杨大牛又不管教自家媳妇,上面又没爹娘,村里人再恼她也只能等着杨大牛回来说道说道。
杨大牛这人倒是不错,性子耿直,在外边忙活也是靠谱的。
话传的快,桂长生这边起身晚了些,人也没多大精神,胖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嘴都裂到耳根子了。
一大早瞧着她过来这般高兴劲,桂长生也有了些精神,道。“咋了,婶子这般高兴的。”
“哪能不高兴,俺听说,昨儿桂花嫂屋里折腾了一宿,杨大牛和桂花嫂吵上了,光是听着桂花嫂就哭了一晚上,也是骂了一晚上。”胖婶说完,又是朝桂长生挤眉弄眼道。“瞧瞧,这人做的啥事儿,就得过不好日子。”
瞧着胖婶的高兴劲就是为了这事儿,心里不禁一暖。“折腾一宿,估摸着这阵子是不闹腾了。”
“可不是呢,她就是仗着杨大牛不管教她,在村里横的很,村长屋里不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识,难不成还不跟杨大牛说道?”胖婶高兴的还不止这事儿。“俺可跟你说,俺嫁燕儿到了说亲的年岁,今儿一早就有媒婆来了。”
说起这事,桂长生倒是想了起来。“燕儿先前不是定了亲?”
胖婶一听这话,撇了撇嘴。“你还甭提,提起就来气,本是早早的定下了,可那一家子,就是在去年天旱,屋里不是过活的不成样,又来退亲了,俺屋里先前收的定钱,又给送了回去。”
银钱本就没存着,一退回去,屋里日子就紧凑得多,那一家子也不是好的,后边一打听,心寒的很,退了也好,她屋里燕儿还愁找不到好的?
“这回人家咋样,过了今年,燕儿也及笄了,可是要好生打听打听才是。”桂长生不懂这些,也是随口说道。
胖婶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家闺女,也是怕着闺女嫁人了不好过,婆家日子不说多好过,那人也得踏实才行。”
在桂长生屋里,两人说道了一会,胖婶又紧着回去了,听说这回的人家是陈家村那边的,离杨家村是有二三十里路,算不得远,可也不近。
胖婶操心了燕儿的事,心里更想着大山娶媳妇的事儿,合着大山现儿在陈家馆子忙活,人没得着空,闲着也就先定燕儿的。
桂长生哈欠连连,一早就没精神劲,四妮瞧着嫂子睡意蒙蒙的,道。“嫂子,要不再进里屋睡会,今儿也没啥事,地里,俺等会就去瞧瞧。”
因着地里的油菜花被人打断了不少,桂长生是成日的盯着自家那片地,一日下来就得去转悠两三回。
今日是没啥事儿,昨儿才将大菜都下了坛子,等过几日林家那边才会打发人来,她早就说道过的。
听了四妮的话,桂长生也不打算去睡了,想到这几日都是四妮送了饭去私塾,也没顾得上三郎,索性去厨房忙活起来,做些好的给三郎送去。
三郎去私塾起的早,回来又是挨着天插黑了,一家子吃了晚饭就是上炕头歇着,没了像往回那般,整日的随在身边,桂长生也觉着空荡荡的,忙着还成,这不忙了,就觉着了。
私塾里边,学子本就多,学的早的更是大半以上。
杨二娃好热闹,不过是来了三四日,就跟私塾里边的一些人打闹成一片,三郎心思放在练字上,偶尔也被吵的忍不住停下来。
除了三郎在休息时分这般用功,自然也有不少用功的人,坐在他右边的桂春秀,也不跟人说话闲聊,字也写的好,来了没两日便受了老先生夸赞。
三郎停了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坐在一旁的桂春秀余光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放在了桌上的纸张上。
这人,连着两日,都只练一字,所练的,还是个姓氏桂字。
她虽然重生过来,对这里的字认得一些,但认不全,索性就来私塾学上一阵,不过前几日教的都是她认得的,心里也是万般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