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秦敏!”女帝高声呼唤秦敏。
“老奴在!”秦敏甩着拂尘,急急忙忙的奔到女帝身边。
“修宁那个孽障,她现在攻到哪里了?”女帝气喘吁吁,额头上一层冷汗。
秦敏哆嗦了下,看了看女帝青色的脸庞。
这些年女帝纵情声色,又一直用何无严所谓的长生不老的药吊着命,底子早就被掏空了,偏偏她自己不觉得。
现在虽然看起来还算精神,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帝干瘦干瘦的,没有半分天子风范,已然是强弩之末。
“修宁她……包围了云中城,南境军被全灭,福祉门,玄虎门,承嘉门已被占领,现在殷梅将军还在正门与修宁浴血奋战。”秦敏概括了下外面的情况。
女帝手里攥着的抱枕被揉成一团:“三门都被攻陷了?朕,朕……”
女帝突然心慌气短,呼吸急促,不停地翻白眼。
秦敏慌忙扶住女帝:“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陛下?!”
“药,药,朕的药……”女帝舌头开始抽筋,话也说不利索。
秦敏立刻在就近的地方翻找何无严留给女帝的药,偌大的药瓶里,已经没剩几颗了。
女帝连吃两颗,脸色这才缓和不少。
“何无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修宁都攻到城下,他反而没了消息!”
女帝有些焦头烂额,其实在她连续服用何无严的药五六年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可那药已经深入骨髓,令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但当她发觉时也晚了,而且女帝本人也并不抗拒这种药,相反,服用何无严的仙丹后,她总能飘飘欲仙,夜夜笙歌。
现在他却没了踪影,药也快断了供给,怎能不让女帝心焦呢。
“陛下,大敌当前,要不要急召各位皇室宗亲进宫陪伴陛下?”秦敏为宽慰女帝,建议道。
女帝不语,对此方法尚在犹豫。
“对了,意晚呢?意晚在哪里?”女帝想到了她唯一的女儿钟离意晚。
想容惨死,修宁谋逆,如今肯在她身边尽尽孝心的,也只有意晚了。
“老奴立刻去传召三殿下。”
意晚在宫内,很快便来到长生殿。
只是神色不同往日。
“儿臣给母皇请安。”意晚不疾不徐。
女帝却没她那么好的耐性:“意晚吾儿,快上前来,免了这些虚礼!”
意晚维持端庄的笑容,一步步走到女帝身边。
女帝一把抓住意晚娇嫩的手,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意晚,修宁那个孽障已经打到了城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啊?”
意晚淡淡一笑,回道:“母皇放心,儿臣已派人前去殷梅将军身边了。”
女帝眸色一喜:“你,你都安排好了?”
意晚温柔的点点头:“当然。”
女帝不住的夸赞意晚遇事决断:“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安排人支援殷梅对付修宁,可有把握?”
意晚轻轻的抽回手,疑惑的反问:“儿臣的确是派人去殷梅将军身边,可并没说是去帮她的。”
女帝没样其他方面细想,只以为意晚是有其他什么妙计,仍然期盼的看着她:“那意晚是怎么考虑的?”
意晚目光浅浅的划过一抹决然,随后在女帝旁边的楠木椅子上优雅的坐下,道:“近几日儿臣得知了一个消息,得了这个消息后,儿臣之前所有的想头,也都没了。”
女帝脸色一僵,“你听到什么了?”
意晚不知不觉攥紧自己的双手,竟致抠掉一块水葱似的指甲:“何无严,死了。死在云中城外,身首异处,我的人只找到他的身躯,却没看到他的人头,他的头,是被人一点一点割下来的。”
“国师,死了?”女帝满面惊慌。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何无严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在女帝眼中,何无严就算是血肉之躯,那也是有法力傍身的。
“他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死去呢?”
“轻而易举?”意晚冷笑:“如果没有他冲出去拖了修宁几日,只怕云中城陷落的更快。而母皇你直到现在,听到他死了,就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吗?”
女帝听到意晚这话,目光冷厉的扫过去,与之四目相对。
随后有点心虚的移开目光。
“朕为何要伤心?”
意晚仍然紧紧盯着女帝,嘲讽道:“是啊,母皇就连亲生女儿死了眉头都不皱一下,更何况是一个情夫,一个姘头之死呢。”
女帝只感到脑门子嗡的一响,像是被意晚是打了个巴掌:“放肆!胡说些什么?你不要仗着朕宠爱你就无法无天,什么胡话都敢乱说!”
“宠爱我?”意晚反问,“母皇真的宠爱我,也不会因为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就把我送走,二十多年才得接回宫中。”
女帝听意晚重提旧事,心里隐隐觉得不好,急忙想说辞补救:“你不适合留在京城,可朕还是让大长公主照顾你啊,宫里这些人,谁能得此殊荣?”
意晚冷冷看了女帝一眼,令女帝遍生寒意。
意晚从来都是端庄高贵优雅温柔的代名词,何时看人用这样冰冷的目光?尤其她还用这样的目光看待她自己的母亲。
“是啊,大长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又岂会屈尊照顾我?如果不是何无严在,只怕我命早绝矣。”
女帝暗暗猜了猜,只得顺着意晚的话接了句:“何无严于你有恩,如今他死了,他日若有机会,你也该祭奠才是。”
意晚立刻接下去:“只是有恩吗?他于我而言,还有生养教导之恩!可惜,直到他死,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年她生怕别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怕何无严在别人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她做的比任何人都像嫡公主,也努力维持嫡公主的形象,这样就不会有人把尊贵的先皇夫之女和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国师扯在一起了。
可何无严真的离她而去,她却没有半分感觉到解脱。
有的,只有挥之不去的心痛和一场场噩梦般的愧悔。
为什么没能叫何无严一声父亲呢?
女帝听到意晚说“生养”二字时,脸色就已经白了:“意晚,你在说些什么!什么生养之恩?你的父亲是先皇夫你不知道吗?”
意晚嗤声一笑:“母皇还打算瞒我到何时?是不是我不说,何无严不说,你就一直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直到你咽了这口气?”
女帝从未感受到意晚对她的顶撞,登时暴怒:“你是不是疯了!到底在说些什么?是不是朕过于宠你,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意晚丝毫不惧怕女帝的雷霆之威,也顶撞回去:“这种虚言还用多说吗母皇?这些年何无严和儿臣得心思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老了,你真的老了,每天除了玩男人还知道什么?你吃了十年的药还不明白吗?你该退位或者立王储!可你偏偏不肯放权!这就是你说的宠我?”
女帝被意晚的神奇脑回路气的一愣一愣的,竟然无法反驳,只觉得心口堵的慌,气血直冲头顶:“你,你这逆女……”
意晚突然笑了起来,含笑带泪。
“宠不宠没关系,反正你最在乎的是龙椅不是儿女!如果不是你当年误事,也不会和何无严生下我,我该感谢母皇啊,把我安在先皇夫的头上,得了嫡公主的身份。”
意晚站起来,随手摸过女帝案上的茶杯狠狠摔到地上:“但凡你是个女人,你给何无严一个名分,他都不至于像条狗一样围在我身边整整三十年!现在还为保护你我,保护云中城而死!你不配当这个皇帝!所以我派人去殷梅身边,拿着你的手令,放修宁进城。”
“……你说什么?”
女帝本来听到其他的话还能忍,突然听到意晚说放修宁进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啪”
清脆的一耳光狠狠扇到意晚脸上。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女帝第一次动手打意晚。
一巴掌下去,算是把本就浮于表面的,维持多年的母女关系彻底打断。
“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这些年你们干的什么勾当以为朕是傻子吗?勾结党羽串联朝臣,你们都在算计朕的龙椅!朕真是瞎了眼宠爱你宠爱何无严,到头来你居然反咬朕一口!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意晚倔强的把头扭过来,依然凌厉的瞪着女帝。
许是都姓钟离,都流着皇室血脉,倔强的意晚此刻看起来竟与修宁有四五分相像。
“母皇若有气,尽管朝我发火,因为等修宁进城后来到你的面前,你只怕连大气都不敢出,哈哈哈哈哈哈……”意晚擦掉嘴角的鲜血,目光里的怨愤也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
女帝哆嗦着手指着意晚连说三个“好”,随后大声叫人:“来人,来人!都给朕滚进来!”
内监宫女还有侍卫立刻来到女帝身边。
“加强宫城守卫,一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还有,发动城里强壮的男女百姓,去打修宁,去打她这个逆贼!”
众人面面相觑,这安排明显不合理。
女帝见没人动弹,不由得更加恼怒:“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众人此起彼伏的下跪:“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