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粮草大队呢?”
“刚斥候来报,明早会到。”副将对此显然麻木了,就是低眸看着脚边一截细弱的胳膊出神。
刘幼真颇为不满,一面活动着自己的手脚,似是嫌甲胄太重,一面开动着简单的算法。
他很快下了决断,披一次甲不容易,他难得活动开了筋骨手脚,怎么能错过大好时机?
“弟兄们!这会儿虽然肃清了军营,咱们的粮也因此匀了出来!但指望这些存粮是不够的!唐军今晚就在灰峻堡扎营休憩,愿意和本将军夜袭唐军的挥一挥刀!”
刘幼真满意地对着群魔乱舞的亲兵大笑,指着他们对副将道:“看见没有?本将军麾下如此兵锋,何处去不得?且让隰州城里的王八们再龟缩一段时间,没有补给,看他们如何坚守?”
“等来日打下来,本将军非屠了此城不可!”
能够入他眼的亲兵,大多都是与他一般狂悖粗疏的做派,仗着一身蛮力体格自鸣得意。
浑然不懂行军作战最忌讳这样的一时兴起,意气用事。
副将讷讷无语地听着刘幼真对夜袭的路线安排,以及甲胄需要精简到什么步骤,有心说几句建议,又不敢插嘴,免得被这伙刚见完血的兵匪给一刀了结。
作为被托付军务的人,他默默望了眼隰州城的方向。
唉。
只盼那处不要有神机妙算的高手。
他低估了唐军的水平,也低估了刘幼真带兵的血性与极致。自古打仗,走的就是人性的极端。
要么走投无路没得选,即家小家族都被皇帝捏在手里,当兵的动弹不得,身处死地必须拼命。
要么走荣华富贵的路线,即打仗是为了劫掠,是为了生存,是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
刘幼真带兵显然是第二个风格,他和亲兵们志同道合。
屠城是家常便饭,至于劫掠……别开玩笑了,不劫掠哪里来的粮食?他拿啥养兵?
至于过程中那些释放人性之恶的其他行为,无需多提。
人人都能成为魔鬼。
离此地三十里左右的灰峻堡内,第六感超强的丘英起眺望着远方的城墙,静静等着令兵归来。
信息的滞后性太致命了。
丘英起到现在为止,只晓得隰州城弥漫开了天花,急需草药等物资,他们一行人没人知道隰州城外有一伙敌军打得轰轰烈烈。
“这是第二波没能按点折返的令兵了。”
边上是此行押送的主事,秦王府司马——豆卢宽。
“看来隰州城……”不等丘英起说出自己的猜测,望楼下方有一马浴血倒下,其上的士卒随着惯性摔落,不是斥候打扮的骑兵,又是谁?
他俩匆匆而下,只见被火把照亮的令兵浑身是伤,最骇人的是本该长着右臂的地方空空荡荡,血流如注,处于濒死状态。
“有敌情!他们就往这边来,再几里路的功夫,将军早做打算。”
“某看着有三人在其他人的拼死掩护下往北闯过去了,不知道能够顺利抵达隰州城下…”
令兵用尽最后力气,说完便昏迷了。
身边自有军官按惯例去安置他,丘英起则看向了严肃起来的豆卢司马,静静等待指示。
“你年纪轻轻挺沉得住气。”
这样的关头,丘英起意外自己还被表扬了。
“不知将军如何吩咐?”他拱手询问。
“刚夸完你呢。”豆卢宽看起来没什么急切之色,说完这句后马上转换了神情,“把那些民夫都叫起来。今晚怕是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