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龟道:“当利益足够心动,强盗也会利令智昏,河东军威名赫赫,但关内三镇联合,河东军未必愿意劳师动众远征,毕竟河朔(河北省)三镇和宣武军虎视眈眈,河东军不敢老巢空虚。”
韦扶风温和道:“岳父大人,李茂贞一直致力内部统治,有了西川的粮仓和井盐,河中府的盐池利益,很难让李茂贞动心。”
刘崇龟点头,道:“吾只是建议有备而战,毕竟西川阻塞陇右,让你的统治陷于被动。”
韦扶风道:“西川阻隔确实如鲠在喉,但若是出兵进夺,巨大的战争损失,很可能引发统治危机,小婿不敢急功行事。”
刘崇龟点头,默然。
韦扶风扭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温和道:“应该有备而战,小婿军令渝州备战,最少能够让将士们军心振奋。”
刘崇龟点头,道:“关内的事情,你要谨慎应对,王行渝是一条疯狗,以前因为朔方地广人稀,又有河东军威慑,王行渝不愿得不偿失,但如今你占据鄜州,等同于与疯狗夺食。”
韦扶风脸色凝重,刘崇龟又道:“王行渝若与韩建联合,未必进攻河中府,或许出其不意的南下武关道,直捣均州,均州的富庶,已然胜过关内任一州域。”
韦扶风凝重点头,道:“谢岳父大人教诲,小婿这就去安排防范。”
刘崇龟轻语:“扶风,趁我还有生气,调任海粟去往渝州附近吧,海粟为人保守,不适合处置汉蛮之地,吾也想距离成都不远。”
韦扶风点头,温和道:“日后若得西川,大兄任职成都尹,如今调任何处,小婿需要斟酌。”
刘崇龟微笑点头,轻语:“日后进军西川,可用吾的名义为西川节度使,吾毕竟还是大唐宰相,比李茂贞容易让西川人心接受,不要用韦相的名义,韦相惜自身名声,又在西川失败过。”
韦扶风迟疑一下点头,刘崇龟又道:“西川多豪强,人心需要一个过渡,不宜强霸的推行川南军统治,最好的手段就是温水煮青蛙,用时间换取西川的稳定归顺。”
韦扶风点头,道:“小婿清楚,大唐气数未尽,民心依然眷恋大唐曾经的辉煌。”
刘崇龟点头,韦扶风起身辞礼,去往昨夜留宿居处,抱着女儿晃动的同时,思虑如何行事。
刘崇龟的话语,给他的触动很多,让他醒悟自身,不知不觉被常规思想禁锢,忽略了变数和出其不意的危机。
得信的田雯儿,来到州衙团聚,一见面,田雯儿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不去途中会合?”
韦扶风说了与刘崇龟的谈话。
田雯儿皱眉道:“郎君莫非想让我回去?”
韦扶风点头,道:“岭南征伐只能秋冬,我去往福建救灾筑城,你回去思州,借兵两万备战,通知李子奇远离成都剿匪,避免被调往凤翔府。”
“刘大人说的只是猜度,纸上谈兵,我们信以为真,只怕是空耗财力,洞溪人出战,没有好处不成。”田雯儿抵触道。
韦扶风道:“就当是演武,尝试调动洞溪军力,另外我会假意抽调渝州军力,伪称南下作战,就算李茂贞不为所动,也能展现增兵之威,壮大我军心,震慑李茂贞,使得李茂贞不敢抽调西川军力,减少陇右危机。”
田雯儿点头,忽扑贴了韦扶风胸前,幽怨道:“我不想分离,十四娘说,九娘可能有孕了。”
韦扶风愣怔,搂抱爱人,数息后,低头轻语:“我们还年轻,夺取西川必须是你为统帅,我的所有儿女都是你的儿女,若是有一日我先走,你要为我守护后代。”
“什么先走,不要胡说。”田雯儿娇恼,拳头轻擂韦扶风。
“皇帝尊号,辉煌之巅峰,长寿者不多。”韦扶风轻语,低下头亲吻爱人。
关内三镇主力撤离长安,但驻留的军力,依然威胁着朝廷,使得昭宗寝食难安,梦中时而惊醒。
这一日,韦昭度的上书到了,昭宗展观,上书的内容有些类似出师表。
前言是历数忠心,后言则是目的。
韦昭度的意思长安军力不堪用,意图置立庐陵节度使,利用地方供养,打造精锐军力为朝廷所用。
韦昭度建议朝廷讨逆浙东,出动长安三千军力归属庐陵节度使。
昭宗看了上书,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失望,失望韦昭度没有督促韦氏效忠朝廷。
昭宗对于韦昭度的忠心,还是相信,但对于韦氏的坐大深感忧虑。
韦氏据有西南广大疆域,而夺取陇右,至今也未向朝廷报捷,明显目无朝廷,不臣之心昭然。
若是没有关内三镇的存在,韦氏岂不是坐拥大唐半壁江山?
昭宗心底发寒,仿佛预见韦氏,也如当年高祖皇帝李渊入主关内,夺大隋江山取而代之。
昭宗起身,焦虑不安的踱步。
片刻后,昭宗神情忽而无奈苦涩,醒悟眼下正在承受关内三镇的危机。
镇守长安的两万多朝廷军力,竟然临危退避,任由关内三镇横行。
“韦卿说的无错,长安军力不堪用,都是空耗国赋的混吃之辈,这样的军力,朕留着有什么用。”昭宗苦涩低语,猛然转身。
坐回案后,略一思索,提笔书写数道圣旨,圣谕置立庐陵节度使。
韦昭度任职庐陵节度使,韦巽节度副使,治所赣州,治下赣州,韶州,抚州,吉州。
圣谕洪州,罢职镇南节度使,另置豫章节度使,节度使钟传,治所洪州,治下洪州,饶州,江州,袁州,信州。
钟传之前讨逆浙东的重任,交由庐陵节度使韦昭度执行。
赋予韦昭度为浙东招讨使,发朝廷三千军力归属听用。
谕令浙西节度钱镠,川南节度韦峥,全力讨贼平叛,再若懈怠敷衍,朝廷收回所有任职。
昭宗投笔,令人传旨,起身回了后宫,喝酒排解负面情绪。
韦扶风回到桂州大将军府,与田雯儿缠绵一夜,次日一早,依依惜别。
田雯儿走后,韦扶风询问关心九娘。
“妹妹管不住嘴,还未定呢。”九娘羞嗔轻语,流露了忐忑期望的心态。
韦扶风伸臂揽抱伊人,笑语:“心情要放松,晚上我们继续努力。”
九娘羞涩,温柔轻语:“凡事有度方好,郎君要爱惜自身。”
韦扶风点头,轻语:“两日后,我启程,你和十四娘回去长沙府。”
“郎君怎么改了决定?为何不用妻留在福建。”九娘询问。
“岭南和福建,夏日潮热,如今闹灾,不适合你久留。”韦扶风解释道。
九娘沉默,秀首贴了韦扶风胸前。
温存片刻,九娘轻语:“谢郎君爱护,妻有责任为郎君分忧,也想日后与父母在一起,母亲会照顾妻。”
韦扶风轻语:“也好,但为了孩儿不可勉强自己,不适应尽管北上,直至舒适。”
九娘轻嗯,韦扶风轻语:“我让两个宦官归属你,为你充当外事耳目和便宜行事。”
“宦官?那不妥吧,妻,不习惯,公主或许不悦。”九娘意外道。
“宦官不稀罕,公主近前留两个足够,我如今需要太监做一件大事。”韦扶风轻语。
九娘点头,轻语:“妻听从郎君安排。”
次日一早,习武饭后,韦扶风自九娘和十四娘居处离开,去往公主居处,抵达院门通报。
片刻后,小公主迎了出来。
“郎君。”小公主生涩呼唤,一本正经,略显女儿家羞涩。
韦扶风微笑点头,小公主九岁,还不懂男女情意,远离家乡和父母的她,只有思念,惶恐,忐忑,甚至恐惧会不会遭到厄运。
入院,吩咐宦官们不许跟随,与小公主一起走入正房。
韦扶风落座,随意问道:“玉彤,给长安书平安信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写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送信。”小公主站着拘谨回答。
韦扶风温和道:“你我是夫妻,地位平等,坐下说话。”
小公主点头,走去落座。
韦扶风扭头道:“这样吧,抵达福建之时,你使人带着平安信和孝敬皇后娘娘的礼物,去往长安。”
小公主点头,忽娇柔道:“我不知道孝敬什么礼物?若是食物,可能送不到长安。”
韦扶风笑了,温和道:“礼物,我会置备,怎么也不能让皇后娘娘认为,女儿受了委屈。”
小公主愣怔,忽而低眉顺眼,轻语:“谢谢你,郎君。”
韦扶风微笑,道:“我来有件重要事情,打算调用十个宦官做事。”
小公主抬眼,点头轻语:“可以的,他们也是郎君的奴婢。”
韦扶风点头,道:“十个宦官,玉彤留两个在身边听用,其他的去做外事,阆风府的建制我已然有了定案,宦官是其中一环。”
小公主点头,韦扶风又道:“你看那两个顺眼,说一下。”
小公主扭头想了一下,回头轻语:“长顺和长福。”
韦扶风道:“长福可以留下,长顺很有才能,我打算重用。”
小公主微怔,想了一下,轻语:“其他的,我也不熟悉,郎君看着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