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无奈朝齐恒宗一拱手,道,“陛下就莫要取笑微臣了。微臣不及弱冠之年,成家之事还不急。”
估计京城内,这几日茶余饭后的话题都被自己承包了。
为避免媒婆真的如翟迪所言,踏破将军府门槛,林斯敛神,正色道,“陛下,边境三城一入未收回,家父尸骨一日未归,临时便一日不成家!”
少年的嗓音不大,但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齐恒宗神色一正,抚掌叹道,“虎父无犬子,是朕齐国的好儿郎!待你收复三城之日,朕必亲迎!”
“谢陛下!”
护国大将军府。
一美艳妇人站在府门处,翘首以盼,旁边跟着府中大管家,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不远处,一道红衣人影策马而来。
马蹄声渐近,美艳夫人连忙走上前去,迎接策马的红影,“我儿回来了。”
林斯一扯缰绳,骏马停步,在府门前停下,她一个翻身,利落下马。
“娘亲!”清朗的少年音响起,林斯脸上的冷峻也逐渐融化,染上点点喜色。
林母替林斯拍打铠甲上的灰尘,拉着她往府里走。
待两人走到屋内,只留了林母的贴身大丫鬟翠竹在旁。
“娘替你将这盔甲卸下。”林母伸手就要替林斯解下盔甲,却被她避开。
“娘,孩儿身上都是汗味儿。等会儿雪茗回来替我沐浴更衣,再卸甲,免得熏着娘亲。”林斯将头上的盔甲放在桌上,笑着安抚林母。
“娘哪会嫌弃?”林母嗔了林斯一眼,却并未强求,只拉起她坐在屋内的小圆几边。
抚着林斯满是茧的手,林母眸中泪意渐深,这哪儿是个女儿家的手?
再想起女儿及笄之日却是在沙场,与一群男儿一起杀敌,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孩儿,是爹娘对不起你……”
“娘,爹护佑的是齐国万千百姓,也是护着我们母女俩。怎会对不起我?而娘亲您将我养育成人,让我免受流离失所之苦,又怎是对不起我呢?”林斯叹了声,将手抽了出来,替林母将额前的碎发别至脑后,柔声安抚。
林母抹了把眼泪,红着眼吩咐着翠竹,“去看看雪茗回来没。”
林母话音方落,就听到院外传来守门婆子中气十足的通传声。
“夫人,雪茗姑娘回来了!”
紧接着,便有一素雅小丫鬟走了进来,朝着林母与林斯行礼。
“我的好雪茗,你可真是叫我难等啊……”林斯瞧见她,佯作苦恼状。
“别贫,传出去要是坏了雪茗名声,看雪茗依不依。”林母嗔骂了句,脸上笑意却不减。
雪茗温和笑笑,柔声道,“公子今日在长平街上可是颇受姑娘们欢喜呢,又哪会记着雪茗。”
说到这事,林斯脸色微窘,连忙转移话题,“别打趣我了。我得回房沐浴了,等会儿换身干净衣服去给我爹报平安。”
雪茗轻笑一声,看她跟林母道别后,便跟着她回了院子。
俩人走后,林母长叹一口气,用帕子又抹了抹眼角。
一直守在后边当背景的翠竹见状,疑惑出声,“夫人,您既然知晓公子身上有伤,为何不……”
“她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佯作不知好了。”林母幽幽一叹,对翠竹吩咐道,“去给我打盆水来。”
而另一边林斯院子里,雪茗站在浴桶边,看着林斯背后还未痊愈的刀疤,深吸了一口气。
“少爷,你就让雪茗跟你进军营吧!您都能去,我定然也可以!”雪茗声音带着颤,眼里蓄满心疼,这刀伤一看便知是未好好处理过,随意上药了事。
“胡闹!”少年将军的气势随着这句呵斥释放。
早在林忠去世,就跟在林斯身边的雪茗又怎会被她吓退,跪在浴桶前,语气坚定道,“雪茗本是少爷暗卫,护少爷周全,今后也求护在少爷身侧!”
“……下回出征时再说吧。”林斯见她目光坚定,再想起自己在军营的不便之处,到底还是没直接拒绝。
雪茗本是怪医的徒弟,但当年为避开求长生术的齐耀宗,怪医便将徒弟雪茗托付给好友林忠,却不想刚托付没多久就亡故了。
林忠为保她周全,便让她跟着暗卫习武,在林斯身边以暗卫身份掩护。
没想到林忠殉国,齐恒宗上位,雪茗便被放在了明面,为林斯院里的一等丫鬟。
但这些年来,林斯舞刀弄枪,练习兵法时,雪茗也没落下武艺,现今身手不差,又有一身医术傍身,有她随军,林斯确实是方便不少。
氤氲的雾气中,传出轻轻一叹。
若是可以,她更愿生为男儿身,便不需要雪茗为她入军营了。
可,男儿能上阵杀敌,女儿又为何不能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匹夫又哪分男女呢?
荫凉的祠堂里,林斯一袭玄衣,手握三根细香,朝着面前的牌位三作揖,再将香放入香炉中。
看着面前袅袅的香烟,林斯一撩衣摆,跪在蒲团上,眉眼冷峻,声音严肃,“爹,孩儿今日凯旋归来。”
“孩儿如今已是翟叔副将了,再等三年……孩儿定要夺回三城,将数万将士尸骨安葬,也将爹您接回府中!”
“爹,今日长平街上可热闹了!万家百姓皆为我齐国将士欢呼!待您归来之日,定也有如此盛况!”
“您护齐国万里山河,百姓们都记着呢!边境将士们也都记着呢!”
……
不知多久,祠堂里传来细微的哽咽声,香炉中最后一节香也已燃尽。
林斯撑着膝盖起身,缓了缓,这才往厅堂里去。
“多吃点!在军营里一年这都瘦了!”林母不断地拿着公筷替林斯布菜。
林斯看着碗内堆成尖的菜,叹了声,“娘亲,您多吃些,孩儿是副将,在军营里哪会饿着?”
“你莫要唬我,你娘当年也是跟你爹在边境待过的。那什么条件,我能不知吗?”林母嗔视了她一眼,手中筷子不停。
“……”林斯轻吐一口浊气,只能低头默默地吃着那堆尖的饭菜。
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自家娘亲这么厉害,还随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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