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小姑娘心慈手软,若是换做阿撒兹勒,恐怕整个空间里的遗物都会落入自己手中。
牧月脸上的神色甚是难堪,空间里的每一样宝物都是经过父族精心挑选而留在其内,他能猜出,这个瓶子一定大有来头,现在只能看着他们将这带走。
他凝望着手腕上的黑色标志,目光再度落到希尔德绝美的脸庞上,眼里酝酿着沉痛。
唐叶敏锐捕捉到了城主身上的异样情绪,给阿撒兹勒使了个眼色。黑雾散开,空间变成灰白两色,希尔德被排除其外。
在确定那个女人不会听到后,她才开口,“城主大人,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办法当着您的夫人说出来?”
他一顿,喃喃道,“她是我心中的明珠。”
这些话本不应该说出来,可是当面对着小女孩和她身后的长发男子,心底的秘密就像是流水一样自然而然从嘴里冒出。
“您的明珠是您心中的引路灯呐,让您一步步走到现在。”唐叶稚嫩天真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
“难道这一切是我的错?”牧月不甘道,“我根本没打算做出渎神的事情,父辈一族信仰了牧神千百年。没错,我爱她,纵容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交出了冰霜之心。我本想让她回心转意,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恶魔同伍。”
“恶魔不算什么,我很好奇,您的臣民可否知晓这一切?”
牧月哼了一声,“我替她解决好了所有,即使我做出不合理的行为,其他子民也只会顺从着点头,顺服于我。但教廷除外,那帮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应付。让他们全被高墙拦在门外吧!教廷从未安过任何好心!然而一切毁在了她手里。\'
“您说的话真是直接呢。您的夫人听见了,恐怕要难过了。”
“如果是换做平时,我定要杀了别人,以免别让这些东西传出去。”
“您的做法相当明智,”唐叶微微一笑,“但权力是属于掌握游戏规则的人的,您想掩盖这一切,光靠自己,恐怕是不行了。那帮神法守卫者虎视眈眈,又有教廷不安好心,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绝不参与您的游戏,您若是将我们视作单纯的恶魔,恐怕是错误的呢。我们只是商人,纯粹的利益交换者,我们不会妨碍您的荣耀和您的信仰,不会玷污您所信赖的伟大牧神,到时候真相自然明了,您只需要安静看着它结束。”
“若你们出尔反尔,又怎么能让我信服呢?”
“信任是相互的。”唐叶微微鞠躬,“您得感谢您的夫人。”
这句话绝对不是一句褒义。
牧月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是这样的。”
“您的夫人会理解您的苦心。”苦心两字被念的稍重,果然,对方神色起了波澜。
“但是她不曾理会过我的尊严。”牧月咬牙说道,“牧神后裔一族,即使是死,也有骨气,有神义之精神照耀,不曾妥协!\”
阿撒兹勒听到这句话时眼睛亮了亮,果然和牧晨那老头子一样呢。若不是骨气支撑,牧晨怎么可能轻易牺牲血肉创造空间?
“可假若您真的拥有压制性的力量,今日便不必如此了。”阿撒兹勒忽地冷冷开口。牧月为了力量不惜变成了一具骷髅架,依旧未成功。
这番话刺到了他的心头,牧月顿然如老了十岁,泄气道,“终究是我给祖辈蒙羞,若是我能及父亲一半,即使我亲自犯下戒令,神法守卫又算个什么东西。”当初牧晨可是在神魔手里护住了君临,可是到了牧月这一辈手里,竟连伪信者都不如了。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给自己找第二个副神信仰呢?”
“副神?”牧月倏尔瞪大眼。
阿撒兹勒点了点头。
“一个副神。。。”牧月浑身都畏惧地发抖,“不,我不能违背先祖的意志,况且,那些古神数量纷杂,我并不想去理会。”
“您所信奉的神或许早已不存在了,他给你带来了力量吗?您父亲在时,尚且还能从神音里获得训诫,但现在,古神隐匿了,您失去了自牧神传承的力量,所以才落得今天的局面。如果现在有一个神灵能给你力量,让你不至于让父辈蒙羞,反而更胜一筹,这样的选择,恐怕才是明智的。”
他呆呆的凝视着阿撒兹勒,从灵魂深处传来了战栗。
阿撒兹勒并未再说话,安静收掉了空间限制。
时间和声音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这一切的选择在您。”
唐叶补充完最后一句,瞬移阵的光芒亮起,他们便消失了。
他们给出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传来透心的寒意,牧月呆立了半晌,僵硬转过头,正遇上希尔德那副迷惑又愤怒的脸。
“我想讲一个故事,亲爱的,你想听吗?”
“现在这不是说笑的时间。”希尔德没耐心道。
他神色一暗,不顾希尔德的话语,静静开口,“当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尚且在身边。我曾向他苦苦哀求要一匹高大优雅的独角兽,他总是不允。后来,一次游猎中我遇到了一只受伤了的独角兽,带它回家细心疗养,给它取名为“傲霜”。它长得可真是美啊,浑身雪白,和我关系极为要好。总是爱吃我手中的青草,可它走路有些跛,后蹄受过伤。你嫁给我那天,全城只有那四只独角兽,其中一只就是我的傲霜。因为路途颠簸,你差点在华轿中摔倒,婚礼结束后,你就命人杀了那些害你险些丢丑的独角兽。”牧月转身望着大殿里幽暗的灯影,白森的骷髅脸庞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上天宽恕你夺走一只傲霜,但不会宽恕你夺走之后的一切,希尔德,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高塔上。
已经彻底沦为老妈子兼保姆的影魔正乖乖收拾行李,一边收,一边道,“哎,我觉得君临这地方真不错,你们真的不打算看看风景吗?这里的男人可真养眼啊,一个个,啧,那肌肉!那大腿!”
“唧唧,唧唧”从杂乱的衣服里钻出一只粉嫩的小鸡,屁股扭了扭,扑闪着两只嫩嫩的翅膀跳了出来。
影魔摸了摸粉毛小鸡的脑袋,对它叹气道,“别叫啦,你那位不会回来啦,你扭脖子看门口也没用。”
“唧唧!”小鸡立刻狠狠啄了影魔一下,结果啄了个空,穿过他半透明的身子磕到了半蝎身上,疼的叽叽喳喳乱叫。
半蝎人吓得后退了一步,表情惊恐地盯着小鸡,似乎从未没见过这么奇怪又娇小的生物过。
影魔暗忖,这刚来的新家伙半蝎就跟个上个世纪挖出来的老古董一样,说啥都不懂,杵在屋子里跟雕塑一样,一天都不带说一句话。
这家伙的脑子难道是石头做的嘛?
“就知道欺负人家小粉鸡。”唐叶好笑着开口。
“我这怎么能叫欺负呢。”影魔讪讪道,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小声嘀咕,“这鸡天天吃这么多,怎么还不长肥啊,都做不了菜。”
“小心夜罚人找你算账哦。”
“他怎么可能再回来。”影魔满不在乎地说道。
“会的。”一道凉凉的声音蓦地响起,阿撒兹勒提着一个精致的黑箱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扭头对唐叶说道,“我们不用千里传送阵了,有新的坐骑,那条亚龙,所以你可以稍微多带点东西。想要去逛街吗?”
唐叶兴奋的睁大眼,“还可以逛街!?”继而表情疑惑地问道,“瞬移不是更方便嘛。”
“沿途风景不错。”阿撒兹勒面无表情开口。
这恶魔可是最讨厌逛街了,每次一上街就挺着僵尸脸恨不得毁灭世界的神情。现在忽然开口主动邀请她上街,事出无常,必然有诈。
她本来还以为这家伙终于开窍了,没想到一到繁华的集市里,阿撒兹勒又开启了安静抱着蓝莓汁乖乖跟在身后的模式。
“其实你可以回家后再喝光它。”她手里提着七八个袋子,很绝望地提议。
阿撒兹勒眯眼看了眼唐叶,两只手都抱满了东西,但尽管如此,他竟然还又强行从肩膀生出第三只手臂,就是为了拿住玻璃瓶子。
“没关系,我还可以长出很多手。”他默默地说,忽然问,“你今天开心吗?”
被问得猝不及防,唐叶惊呆了,诡异地盯着他,“开、开心。”
阿撒兹勒心满意足点点头,看来影魔说的是真的,人类女性果然最喜欢购物。
在接到城主关于拒绝和教廷合作的消息后,莱西特微微有些诧异,却没有恼怒。
“他们送来的书信意思很直接,这并不是我们期待的结果。”席恩说。
“或许他们新找到了靠山。。可是谁能替他们掩盖这个罪行呢?”莱西特心有不甘,“他们走错了路。”
拒绝教廷,这只说明一点,君临找到了新的同盟
会是谁呢?脑海间闪过黑发男子鬼魅的脸庞,莱西特的双眉紧紧皱起。
“需不需要我再去和他们谈谈?”席恩恭敬的询问。
恰在说话的当头,两道熟悉的身影从视线里经过,正好路过他们所在的红茶馆窗外。
莱西特神色一紧,“就是那两个人,他们带走了女王的亚龙。”
席恩的视线追去,倒吸了一口气。
不,绝不可能!
那女孩熟悉的面庞浮现在眼前,令他险些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日台上,离得远,少女的脸又是深褐色,所以看不清五官。这一次,他看的清清楚楚。唐叶不是被恶魔带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一日在黑荆棘城的教廷图书馆里,唐叶看到了一切。决不能让自己的秘密流露出去!
“你认识他们?”察觉到席恩神色里的变化,莱西特冷冷开口。
席恩立刻定下心神,垂着眸恭顺道,“他们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又很奇怪,似乎和当时黑荆棘城里作乱的魔物极像。”
莱西特顿时来了兴趣,“是吗?那你先去盯紧他们,任何信息,立刻告知我。”其实他早已怀疑,只是苦于拿不出证据,没想到席恩现在说了出来,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丝赏识。
君临的城郊。
一只亚龙在空气里舒展开双翼。
为了不被人发现,唐叶特地勾兑了消隐药水洒在它身上。
她忍不住腹诽,阿撒兹勒这家伙不就是一条龙嘛,现在来骑亚龙。
阿撒兹勒空出两只手抱着唐叶,又长出两只手提着他那个宝贝黑箱子。
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要是姿势不方便,就放我下来。”
阿撒兹勒看了看手里的黑箱子,又看了眼唐叶,眼里闪烁着纠结的神色,最后,叹了口气,把箱子乖乖放在脚边。
估摸这箱子里装着他的秘密和宝贝。
既然他不告诉她,唐叶也就懒得去问了。
古斯特扭过脖子问了声,“你们都坐好了吗?我要起飞了!”
一干人等立刻乖乖抓好。
没想到还没飞三公里远,一道剧烈的白色光芒忽然在前方亮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普斯特巨大的龙身躲之不及,狠狠歪了下身子。
竟然有人偷袭!
阿撒兹勒立刻冷着眼站了起来,目光逡巡了一圈。显然对方故意把自己藏住了,就是不肯露面。
他手心捏着一团黑雾,似游蛇般绕在普斯特周身,检测附近的家伙。
又一道剧烈的光屏突兀出现,就亮在他们的左侧。
接着是右侧。
形成了包围的局势。
影魔气不过,大骂道,“是什么家伙在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当面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