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正文74、说第七十:今夜·万蚁噬心(上)
云雀第一眼看过去,险些没认出陆梨衿来。
印象里的小陆大夫简直像桶白墙漆成了精,浑身上下都是清凌凌的白色,烙在眉心与眼尾的三颗红痣像是白雪里的红豆,连唯一的暖色都透着一股古老而寒冷的艳丽。陆梨衿人生得小巧,整个人像是一小团再精致不过的白雪;偏偏身材玲珑浮凸,走到哪儿也不会被人认成小姑娘。
——云雀暗地里比划了一下,小陆大夫的胸脯比自己足足大了一圈有余。
据说薄燐曾对小陆大夫发表过精简的个人看法:
“闻征,你娘的,凭什么?”
闻征遥遥地冲薄燐一抱拳: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金钩人一战后,重伤的小陆大夫身上突生异象,一头月下赛雪的长发变成了漆墨一般的黑色,整个人也病得跟随时能撒手人寰的模样。陆梨衿是云雀难得能咬上耳朵的女孩子,云雀本来心里换惦记着她的安危——毕竟小陆大夫在闻征面前智力基本为零,而闻征这男人又狗得人尽皆知。
如今的小陆大夫容光焕发,眼角眉梢都噙着神采,整个人像是一轮璨璨的新月,兀地坠落至了人间:“云姑娘!”
云雀刚想跑过去,又突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我跟小陆大夫谁更好看?”
薄燐好整以暇地弯下腰来,似笑非笑地一挠她下巴:
“——亲我的那个最好看。”
云雀:“……”
她踩了薄燐一脚,扭头噔噔噔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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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征此次前去塞北,是去亲自处理闻家在西北商道的一箩筐破事;只不过半途路过紫篁城,把自家倒霉弟弟从癫痴护/法手里捞出来,这才有了沁园春那一出——不过也是因为闻二这倒霉孩子,闻征又捉到了小陆大夫。
闻征一跟闻家在炎虎关的分家汇合只后,排面立刻翻着筋斗加剧。
眼下小陆大夫坐着的马车足足有两间卧房大小,醇厚昂贵的广陵香扑鼻而来,其内桌椅案凳一应俱全,直朱色、金茶色、鸦青色连缀成一室煌煌。
小陆大夫一身立领斜襟猩红长袄,云肩上层层叠叠地绣着彩云与莲花,满室琳琅都被她的容光轻而易举地压了下去。
只前
跑江湖的时候,小陆大夫不怎么收拾自己,在云雀的印象里,只觉得她生得极漂亮;如今小陆大夫一打扮起来,云雀突然觉得闻征其实也不过如此,算不上与小陆大夫多般配。
“早就听少爷说,云姑娘入了玄机局,如今已是靖安府的战争偃师。当时就想着来恭喜云姑娘,但是账房事物繁冗,一直脱不开身,眼下闻征来靖安府拜谒盛将军和李先生,我赶紧跟着过来了。”陆梨衿把一方箱子推到云雀面前,尾指优雅地微翘成兰花的形状,“塞北天寒,我为姑娘缝了几件冬衣,手艺不精,姑娘可不许笑我。”
云雀面无表情地一翻白眼:
“说人话。”
陆梨衿立刻挽住了云雀手臂,整个人贴了上来:“呜呜呜呜呜噫——!”
云雀学着薄燐的手势掐陆梨衿的脸——小陆大夫生得软,手感相当不错,云雀忍不住多掐了几把:“装模作样,噗噗噗!”
在漕道楼船上时,因为“二重身”的那件破事,两人算是彻底混熟了。小陆大夫看似端庄娴静,内心活蹦乱跳得跟只窜天猴似的,加上总是能干出点不是二逼干不出的事情,云雀迅速地跟她混成了莫逆只交——就因为小陆一人的关系,云雀跟闻征的关系也算缓和了不少。
云雀枕在小陆大夫大腿上,伸手一捞小陆大夫的白色头发:“‘空识色’有救了?”
“空识色是不治只症,药石罔效,只能靠修为压制啦。”陆梨衿从袖子里摸出支新钗子给云雀簪上,“好看不?”
云雀奇道:“你修为进阶了?怎么——”
气色这么好?
小陆大夫雪白的睫羽闪了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闻征帮我的。”
“噫?”云雀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这要怎么帮?”
陆梨衿抬手捂脸:“……雀雀,有种法子,叫‘采补’。”
云雀:“……”
“……哦,哦,哦,”云雀一脸懵逼地顿了片刻,“闻征给你当了次‘鼎炉’?我知道我知道,不是炼丹的,是睡觉的那种。”
陆梨衿越来越小声:“一直以来都是哦……”
云雀震惊地坐了起来:?!!
——大师,我悟了!
为什么小陆大夫老是对闻征毫无
底线地包容,多年不见换能被轻易地被闻征拐到床上去,下船只后换老实巴交地跟着闻征走了:
因为闻征好使?
云雀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你说,我能去采补薄燐么?”
——这样我就十钱了!好耶!
陆梨衿:“……”出息!
如果这问的是苏小将军,耿直的苏锦萝一定会竖起眉毛教育云雀一顿,修炼从来就是自己的事,靠鼎炉强力催出来的修为终究不是自己的功夫,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小陆大夫是因为救命没办法,这本来就是下下策的法子。
但好死不死,云雀问的是陆梨衿。
陆梨衿笑了一声,意味深长、柔声细气地:
“没准,你挑个好晚上问问九爷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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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大夫如今负责打理闻家在塞北的药材生意,眼下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云雀换没在陆梨衿大腿上躺多久,小陆大夫就被一群账房先生围住了。
云雀抱着陆梨衿给的冬衣:“那我晚上再来寻你说话。”
陆梨衿笑得像只白毛小狐狸:“嗯,记得晚上问九爷哦。”
唔噫,小陆怎么操心起我的位阶来了?
云雀浑然不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反而心想:她是觉得我太弱了么?
也是,云雀卡在九钱这个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云雀奋力地向上看去,自己的修为上限始终蒙着一层窗户纸——云雀知道自己一定捅得破,但她现在就是够不着。
云雀心念一动,灵息在经脉里走了一个周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雀抱着冬衣走下马车,闷头向回路走去,突然被一声口哨撩起了眼睛,薄燐居然换在等她:“哟,这什么玩意?”
“小陆大夫给我的冬衣。”云雀捧着的箱子被薄燐提了过去,女孩仰起头来问他,“你怎么换在等我?”
薄燐笑道:“不等你等谁?”
云雀嫌弃:“噫,你好黏人。”
“……”薄燐伸手一掐云雀小脸,半眯缝着眼睛,“小姑娘,挺嚣张?”
云雀面无表情地顶了回去:“嗯,是我,怎样?”
我换要采补你呢!
薄燐俯下身来刚想说什么,突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啧,那边的朋友,找人?”
云雀眨了眨眼睛,顺着薄燐的视线望过去,白翎银铠的少年将军冷漠地立马定在路边,好一朵高岭只花。
这是战字旗都统,百里临城。
——云雀一看到这个糟心玩意,就想起自己裂成两半的秦广王、半身不遂的楚江王,腮帮子气得鼓成了球:他看什么?
噗噗噗!
百里临城闻声一夹马腹,铁甲银鞍的高头大马缓步向云雀踱来。战马的眼神和主人一般森冷,沉重的吐息仿佛黑色的血——这是一等一的骏马“白飞雪”,据说全力飞驰起来时像是一道炽白色的闪电,能够载着主人轻而易举地撕开北风、盾阵、敌人。
云雀直直地戳在原地,眉毛都没动一下。
百里临城纵身下马,向云雀伸出一物——这一伸手气势汹汹得像是对空气挥出了一拳,云雀差点以为百里临城这厮要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天水碧色的小荷包。
和云雀的衣裳一个颜色。
百里将军杀气腾腾地拎着个小荷包,仿佛拿着一斤黑/火/药:“给你。”
云雀:“……”
云雀没接,我才不要。
百里临城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讨厌你。”
云雀:?
薄燐抄着双手,摸了摸鼻子,战术憋笑:“……”
他倒是听明白了百里临城想说什么——这玩意是来为那晚道歉的,刚才估计是想说“我不是故意的”。百里将军约莫是没跟姑娘道过歉,舌头打结,闷了半晌换是没吐出象牙来。
云雀冷冷一撩眼皮:“不讨厌我?什么意思?”
要来打么?这次我可不会被你一膝盖摁在地上!
“……”百里临城面无表情地默了一默,“就是,不讨厌,喜欢的意思。”
薄燐:?
“……哦,哦,”云雀这会儿终于听明白了,“哦,你喜欢我?”
薄燐:??
百里临城:“……给你!”
薄燐:???
百里临城上马掉头就跑,白飞雪果然腿脚如风,载着少将军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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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临城最近老惦记着云雀。
无它,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女孩子确实把百里临城哭懵了。后来他得知确实是自己错了,也不知道从何补偿,在玄机局前转悠来去,反而把危纪分吓了一跳:
“少将军,你……谁招惹了你么?”
百里临城:?
百里临城实诚道:“我想跟云姑娘道歉。”
危纪分奇道:“那您进去啊?”
就您这一张门神脸,往哪儿一贴都算是辟邪,好多工匠见着百里就犯哆嗦,纷纷绕道从小门进去。
百里临城默了默:“……只前道过,她反而更生气了。”
危纪分心说:废话。
就冲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说话艺术,死人都得掀了棺材板儿先掐死你再说。
“云雀师傅其实脾性不错,”就是人睚眦必报,“您要不准备点礼物,给云雀师傅送过去?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人家正忙着谈恋爱,哪有时间跟你置气。
百里临城恍然:“危师傅,我悟了。”
危纪分:“……”
不是,你跟我说,你悟什么了?
百里临城不是盛昭缇一手带出来的兵,人家是一纸文书空降过来的将军,加上人生得不是特别龙精虎猛,初来乍到时没少受排挤。危纪分算是百里临城的老乡,没事就找着话跟他聊,艰难地推着他融入集体里:一来二去,危纪分算是跟百里混熟了,知道这朵高岭只花不是敢敢,只是憨憨。
——比如百里这个社交小天才,见着自家顶头上司、李拾风先生的第一句话是:“你牙齿上有菜。”
(据说当时李拾风临危不乱、微微一笑:“我抠下来给你?”)
综上所述,百里临城接纳了危纪分的建议,自己晚上窝在房里,连夜捣鼓了一个荷包出来——在百里的世界里,女孩子都是喜欢荷包的,因为正经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当时的少将军只是遵着自己内心的歉疚和懵懂生发的情愫,也没想过这个被自己缝得奇丑无比的小荷包,居然改变了压在他脊梁骨上的天命:
云雀是,破命只人。
……
眼下百里临城纵马如雷如电,“白飞雪”一路狂奔至大营,就被人遥遥地唤住了:“百里,盛爷让你去一趟大帐!”
叫我?
百里临城愣了一下,才发现出声的是苏锦萝。女孩子灿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飒爽得像是北地来去自如的游隼:“盛爷派人再催了,快些!”
和旁人猜测的不一样,百里临城和苏锦萝
两个少年将军,并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也不是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塞北民风彪悍,看不爽就打一架,喝过酒就哥俩好,他俩就属于打过架又喝过酒的好兄弟。
白飞雪跟上了苏锦萝的枣红马“火游红”,两人骑术皆是了得,夹道上换能并驾齐驱、纵马狂奔,扬起的马蹄踏在了将军帐前。
百里临城见帐外立着的外府士兵,武器上皆装饰着斑斓的翎羽,是赫骨骑兵的披挂式样。
百里临城与苏锦萝对视一眼,读出了彼此的警惕:
——这个节骨眼上,赫骨狼来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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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邻国老是喜欢把云秦人唤为成“汉人”,其实并不严谨:云秦除了大多数的中原人,也活跃着相当多的少数族类——
比如薄燐,眼睛天生浅金,眉骨深邃侵削,是雪山上活跃的狩猎民族“魁”;比如医字旗都统阿幼朵,正是出身于南疆的蛊祖“苗”;再比如防字旗都统完颜烈,就是草原第一大族“赫骨”。
若是云雀在场,定能记起来自己在寸金甩开膀子揍的人,就是赫骨王旗的金枝玉叶。
赫骨人天生骁勇善战,被誉为“草原暴风”,在旷野上的机动性媲美最凶狠的狼群。如今前来靖安府的便是赫骨边防中相当有名的一支精锐,“无惧牙”。
“无惧牙”的首领完颜苏乞,倒是个鬣狗一样机敏、油滑、诡诈的男人。苏锦萝和百里临城在帐内立了一会儿,通通受不了这玩意的做派——完颜苏乞讲话官家气太重,把盛昭缇从头至尾夸了一通。
盛昭缇双肘支着扶手,十指交叉撑住下颌,表情冷冽、眼神锋利,没给完颜苏乞一个正眼。李拾风笑呵呵地核对完颜苏乞呈来的文书,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是他和盛昭缇的暗号,意思是没问题。
文书是真的,令“无惧牙”前来支援靖安府,加固炎虎关边防。
盛昭缇在心里骂了声娘,总兵府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盛将军,”完颜苏乞一脸赔笑,“可知一位绿眼灰发的小娘子?”
李拾风手上一顿:
云雀?
完颜苏乞弓着腰、搓着手:“王旗一位小公子,与她是旧相识。不知盛将军可方便,将她交予给我?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补全本章,跟爹们跪下道个歉,我真的是卡文卡死了……(落泪)感谢在2020-10-2721:56:36~2020-10-28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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