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思清秀的眉紧蹙着,前面的发稍稍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很是脆弱。
她一时心底五味杂陈,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一点,只顾维持自己的人设做到苟活,却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去承受这些?
他乞讨这么多年,想必也经受了不少苦吧......
可过了一会,她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若是她被发现不是原主,他们作为她的徒弟只怕后果会更惨。
她站起来走到石亭处,往杯子里倒了些水,然后将药粉倒入水中。
待摇匀后,她扶起他,耐心的喂他喝下药。
他睡着时很安静,只是此时离得近,又有月光,她清晰看到他皮肤下的血管。
她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唇红润了起来,上面还附着水泽,一副对外人没有防备的模样。
她暗骂一句祸害,随后让他平躺在地。
过了一会,他的脸色好转了些,她将杯子放回原处,叹了口气然后叫来春眠,厉色道:“他大晚上的怎么还在这药园里的?”
戏还是要做全面。
春眠一来,看到那少年倒在药园里,面色大变:“魔尊......奴婢不知!”
洛宁冷笑一声:“把赵杏衫给我叫过来!”
赵杏衫来了。
他被喊来时还有些困惑,不知道师尊为何这么晚会找他,只是当他看到他的小师弟躺在那时,心下一骇。
本来他还在不解为何小师弟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没想到是在师尊的药园里。
师尊平时对药园宝贝的很,除了日常打扫根本不愿让别人私闯,且那些打扫的人是有打扫时间限制的,到了时间就必须离开,不允许在里边逗留。
“师尊,小师弟他......”赵杏衫有些迟疑。
洛宁看着他:“你不知道?”
赵杏衫一怔,有些艰难道:“是......”
洛宁笑了,转身踢了踢他,她特地控制了力道,不至于伤到他。
只是他的身子恍若无骨,她只是轻轻一踢,他的眉便皱的更紧了。
他的声音很微弱,可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好疼。
这个时间段他还在这,无非就是活没干完......
“昨日布置的活干的也不行,给药药不上,今日做得更差,两样只做完一样,看来不给些惩罚是不行了!”她一甩手,红袖在微风中翻滚,“给我关进禁闭室!”
上了药,他的身体状况应该会好些,到时再暗中安排些可以做补药食材给他送过去,应该也能让他身体好点,顺便关了禁闭室,他也可以休息几天,然后自己再一步步减轻他每天要做的活。
赵杏衫看了那躺在地上的少年,曾几何时,他也是像他一般孤苦伶仃无所依呢?
他动了动唇:“师尊......他看起来身体有些不舒服,让医师为他先看看再关禁闭室吧。”
洛宁瞥了他一眼:“你对我的处置有意见?”
赵杏衫和李清嘉的性子完全不同,天资聪颖,修习也很有天赋,只是身处魔门,他这样的性格其实并不好。
但他重情重义,只要以后他不在外人前提起自己的名号,他应该会受旁人爱戴吧?
她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她不能因为自己毁了别人的人生。
“......不敢,师尊。”赵杏衫低下头答道。
第二日中午。
谢长思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一处很黑的小屋子里,这屋子的两旁是乌黑的墙,正前方被冷硬的铁护栏围住。
而他躺在冰冷的石床下,刺骨的冷意一股脑的往他的骨髓里钻。
他怎么在这?
之前头晕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自己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之前应当是受了凉发了烧,按照经验来说,四五天才会慢慢恢复,可......现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异常。
有人偷偷给他服了药?
梦里,他好像正被人温柔对待,那种感觉令他有些上瘾。
他从未被那样对待过。
谢长思想离开石床往外看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全都被铁圈锁住了,铁圈的尽头只有几根短短的链子,根本走不远。
“师弟,你醒了?”赵杏衫的声音响起。
脚步声响起,没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抬眼看去,赵杏衫在站在外边。
“大师兄。”他掩下眼底的情绪,没气力地喊道。
他记得自己是晕在了药园里,那现在大概就是那个女人一怒之下对他的惩罚吧?
她总归对她有恩,他以后若是有机会,他不会杀她,只是会将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一一还给她。
赵杏衫叹了口气:“那日你是发烧了?”
谢长思点点头,装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师兄,我头还是有些晕。”
会给他服药的,除了这个又傻又单纯的赵杏衫应当不会有别人了。
赵杏衫也不知怎么回应他,过了很久说了句:“师尊不让我给你送药,说是让你自生自灭。”
谢长思眼神一凝,赵杏衫话里的意思是他并未给自己吃过药,那自己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师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日发生了什么?”他问道,暗地里观察着赵杏衫的表情。
“那日师尊派人找来我,我一来就看到你昏倒在药园,师尊和春眠就在旁边。师尊她问我可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我不知,师尊便发了火,将你关进禁闭室。”
赵杏衫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来:“徐婶那还有不少好吃的,她让我我给你打来些,你就趁热吃了吧。”
谢长思默默接过,然后虚弱的冲他一笑:“多谢师兄。”
赵杏衫看他的样子,一时更加心疼了。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这个师弟性子单纯,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实在是......
等他离开后,谢长思又举起手,铁圈内,他的皮肤已经红了,看起来像是被虐待的。
他忍着疼打开食盒,在看到里面丰盛的食物后神色一暗。
这是第二次了。
洛宁此时在回去的路上偶然碰到了一人,那人满脸皱纹,面容还有些恐怖,穿的衣服也是邋里邋遢,看起来好些日子没有换洗过了。
“刘长老。”她面无表情道。
实则她的手心已经浸湿了,这个人的心思捉摸不定,她现在并没有完全掌握原主的能力,若是这刘长老一声招呼不打就要和她打起来,她是必然打不过的。
这个人在原著中与她同样臭名昭著,如果说原主洛宁被读者骂得频率在第一,那这刘长老可以称为第二。
洛宁被骂大多是因为她老是搅和女主与男主的感情,她做的事虽也过分但还没踏破那条底线,可这刘长老就不一样,她在书中以凶残著称,她门下的弟子全都被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最后直接失踪。
刘长老忽的停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头看向她,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嘶哑难听:“魔尊大人,听说了你新收了个徒弟,我之前远远望见了,年纪不大......长得倒是合我心意。”
刘长老忽然笑了,她咧开嘴,露出一口老黄牙:“魔尊若是玩腻了,可以送给老身,老身一定好好待他。”
“刘长老,管好你自己。”洛宁冷眼瞥了她一眼,随后僵硬地迈开脚步,与她快速擦肩而过。
等她走后,刘长老整张脸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只见她冷笑一声:“得意个什么,我迟早将你从这位置下拉下来!”
禁闭室。
谢长思垂着眼,正看着手上这铁圈出神。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外边,他抬眼看去,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回到了那个日日被鞭打的时候。
那个男人举着鞭子,使劲地抽在他的身上。
他这一辈子从未体验过温情,也未被人温柔以待。
“下.贱东西,今日你偷偷跑出去了是么?老子告诉你,你就是个杂种,你那荡.妇老娘去与人偷情这才生下你这畜.生玩意!不就是嫌弃老子长得不好看、又没钱么?”男人将家里仅剩的几个碗扔在他的身旁,碎了一地。
他躲在角落只是稍稍一动弹,就被无处不在的瓷片划到了,鞭伤与鲜血交织。
他的眼里一片死气沉沉,里边空空如也。
意识回笼。
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发抖,不断的往后退,铁链一直在颤,发出声响。
可这些外物拦不住他。
由于退的幅度过大,他白皙的手腕上渐渐出现血滴,顺着低处落下,一滴滴落在石床上。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然后垂下头,在心底嘲笑自己,那个人早就死了,他还在怕什么呢?
谢长思虚弱的一笑,朝着那道人影讨好的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