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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突如其来(1 / 1)

火光直冲云霄远远的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直腾上去夹杂着一声声响。当一次一丛火光冲天而起周围的人便出一阵欢呼。可是武侯的眉头却皱紧了。忽然他喝道:“斥堠!斥堠回来没有?”

有什么不对么?我扭头望向那边的火光忽然心底一阵莫名的惊慌。

我自己也扔过火药包那一包火药不知多少但也有一斤左右火光却绝没有冲得那么高。可是从这副景象看来似乎那火药并不是在地上炸开而是在空中便烧起来的。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难道有哪个死士心急在空中便点着了火药了?可就算走火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大。

我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到跟前去看个究竟。马上我想到了薛文亦做的那个望远镜。

尽管那东西不能看得清楚但多少可以看到些究竟。可这时那火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平静现在再赶到那儿也看不到什么了。

这时城下一片喧哗城门一拉开一骑马飞也似冲进城来有个人直冲上城头。

那正是个斥堠兵。

他冲过我身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一上城头跪倒在地道:“禀君侯事情……事情不妙!”

他的话也上气不接下气这一路赶过来路途不远但赶得太急让他累得够呛。

武侯道:“出什么事了?”

那斥堠道:“禀武侯锐步营……全军覆没!”

什么?我在一边也惊得变色。锐步营总数有五千人经减员仍还有三千多那斥堠说的锐步营全军覆没自是指这次派出的一千。武侯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道:“进去说吧。”他挥了挥手大鹰小鹰护着他进了帐中那斥堠也跟了进去。

女乐由辎重营的一个将领带下城。那个将领与我也认识走过我时向我打了声招呼。我也向他行了一礼却只是注意着她。

她的黄衫在夜风中被吹起。春夜风犹料峭看着她怀抱琵琶飘然而去脸上却仍是木然无神色我的心头不禁微微一疼。

下了城正赶上南门有一些锐兵营残军回来。出时是一千零五十回来的却只剩了一百来人的确是全军覆没。

这一趟攻击本就要神不知鬼不觉本来前锋营请令要求出战但武侯说前锋营多是骑兵响声太大因此了一千锐兵营出去。锐步营是步军中精锐攻击力虽较前锋营有所不如但更善防御。锐步营的纪律比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前锋营也要严明得多这次火攻的确是他们更适合。

战死一千人于全军战力也无甚大碍但这个本以为是必胜之计全然无功反让蛇人将计就计对军心却影响甚巨。一些城门口的士兵不顾禁令围着那批残军问着。

这次行动本来机密之至直到出城门口的兵丁才知道有一支队伍前去偷袭。这等攻击之法也是闻所未闻他们自也以为是必胜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自是要围着问个究竟。我走到人群边也听着。

那支锐步营由营中的一个营官管弘带队。将全军带到那林边初时一切如常。待风筝升空林中突然杀出了大队蛇人。此时空中风筝尚未到蛇人营头若管弘立时退却无非将那五十个士兵弃了不顾而已全军尚能安全回返。但管弘死战不退还想着撑到风筝掷下火药一战成功便是死亦无憾。开始这战略亦甚奏效在锐步营的坚壁阵前蛇人虽然数量占据优势却一直没能一举击溃锐步营防守。正当风筝到了蛇人阵上哪知忽然从蛇人营地里飞上大片身上带火的飞鸟。那五十个风筝立时在空中燃起至此锐步营的斗志便全部瓦解五十个在风筝上的兵丁无一人回返锐步营的一千人也被屠戮殆尽。

在那些残存士兵惊魂未定的述说中还带着恐惧。管弘那种宁死不屈的勇者风范也没能感染他们在他们心底只剩下对蛇人的恐慌。

我越听越是心寒。武侯本来是想打个胜仗后收兵谁知弄巧成拙以后的事怎么办?

我抬起头看看天。天已快亮了城门口仍是挤了一大堆士兵。这时一个骑着马的将领过来喝道:“说什么!快就位擅离职守者斩!”

的确这么再挤作一堆只会让军心不稳。现在不少中级中军也挤在人群中似乎没想到整束军纪。此人雷厉风行甚有大将之风。守城的士兵都回到了原位退回来的锐步营向自己营帐走去。我正想走那将领过来道:“喂你是哪个营的怎的不走?”

我看了看他。看这人的号衣是中军的一个巡官。我尚未回话他翻身下马到我跟前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末将苑可祥见过。恕末将失礼。”

我道:“你说得没错我马上归队。”

苑可祥道:“楚将军你骑我的马去吧过一会我来楚将军营中带马便是。”

我的臂上正一阵阵疼痛。赶过来时太过性急也不曾骑马。我原先骑的座骑已在龙鳞军与蛇人的第一战中战死现在的座骑一直养在龙鳞军马厩中我还没骑过。我也不客气向他行了一礼道:“有劳了。”

那苑可祥向我行过一礼扭头却巡视各处。我打了下马向龙鳞军营中走去。在马上一路只见到处都有士兵在交头接耳。

武侯这一战彻底地失败了。这一战的失败使得武侯以全胜之势回师的计划破灭不知武侯会不会吞下这颗苦果忍辱回师。其实从全局来看现在退兵仍是上策。

可是这一战到底怎么会败的呢?那种以火药攻击敌营的策略可以说是帝国征战史上的第一次以蛇人那种生番似的脑子绝对不会想到的。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我们军中有了内奸。

也几乎马上就想到那个影子。见到那个影子正是在锐步营出前。难道那就是内奸?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内奸自然不会是蛇人可如果是个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马上断定是共和军的余党。但现在想想说共和军的余党不免疑点太多。如果他潜伏在帝**中为什么在围城时不出现却要等共和军被击灭后才出来?

我在马上想着这时忽听得有人叫道:“统领!楚统领!”

我抬起头是金千石在前面正牵着我的马。我跳下马道:“金将军好。”

金千石到马边帮我拉着马我道:“那是中军的一位苑可祥将军的座骑等一会他会来取回的。金将军有什么事么?”

金千石道:“刚才雷鼓前来通报君侯命你至中军商议军情。”

我一时还有点莫名其妙但马上意识到我现在已是龙鳞军的统领了已足可与路恭行平起平坐自然也已有权列席军机会议。我跳上自己的座骑道:“我马上去。”

打马刚要走回过头来道:“金将军麻烦你跟我帐中的白薇紫蓼说我早饭不吃了让她们吃光吧。”

我打了一鞭。虽然只有单手控马但还是游刃有余。在马上想着金千石最后的那副表情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让金千石对他那两个过去的侍妾和颜悦色说什么早饭的事也实在有点难为他吧。

赶到武侯军帐已有一些亲兵队在帐口恭迎。我进去后一个通事官叫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到。”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个马弁引着我到我的位置。帐中已坐了十来个各军的军官最前排是中军的带兵统领威远伯莫振武和后军主将罗经纬。他们边上便是左军副主将卜武和右军代主将栾鹏。本来他们要坐在左军6经渔和右军沈西平身后但那两个绝世名将都没有在座他们的座位便提了一位。后面一共有二十多个座位分别是左、中、右、后四级的中级将领的座位。本来中军的将领有十来个有资格列席军机会议的现在也已战死了五六个那五六个座位便空着。我的座位是右军那一排中正好和中军的相邻边上正是路恭行。坐下时他对我一颌也没有说话。我也行了一礼坐了下来。武侯的位置还空着要等我们都到齐了他才出来吧。

又等了一会应列席的已全部到齐。武侯的军机会必须在一柱香里全部到席否则将要受责罚。我有禁暗叫侥幸。如果不是苑可祥借我那匹马我只怕要误卯了。

等到齐后几个马弁下了营帐的门帘那个通事官道:“君侯升帐列位请起。”我们齐齐站起向武侯行了一礼武侯摆了摆手坐了下来。

都坐定后武侯道:“列位将军大概已都知晓了这番夜袭我军彻底失败一千零五十名弟兄逃归一百零二人其余尽数战死。”

谁也没有说话。这事传得极快除了那些消息太不灵通的全军上下大多已经知晓。武侯端起酒杯道:“此计本是由前锋营前锋十三营百夫长劳国基所献我亦肯。此役失败我难辞其咎。”

他将酒杯在案上一顿道:“眼下三军已无战意列位将军以为当如何进退?”

武侯要班师了。

我立刻想到了这。路恭行前两天已提议班师那回大概碰了一鼻子灰此时武侯也终于采纳了他的建议。的确按当前形势确是班师为上。但南疆甫定局面仍是不稳。此时退却加上蛇人犹在城外只怕平共和军之役要落个前功尽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早点退去总好过在这儿全军覆没吧。

这时莫振武站起来道:“禀君侯职以为平叛之役已获全功蛇人不过疥癣小疾无足挂齿。当务之急实是班师回朝以作休整。”

这也是许多人的想法吧。毕竟攻破高鹫城后就象一个拳头击出这一击用尽了浑身力量实在没什么力量再作第二次雷霆之击了。莫振武是中军的带兵统领他的话其实也是武侯的意思只不过武侯自己不太好开口说退兵只能借莫振武的嘴说出来。

德洋也站起来道:“禀君侯莫将军所言极是。三军出征已将近一年。现在正值初春粮草难以为继若无补给三军口粮只能支持一个月左右了。卑职也同意莫将军之言不如先行班师为上。”

莫振武可以说代表武侯的意思而德洋则是后勤的意思。这两个人的话几乎可以决定一切了。由内由外也确是退兵为上我也这么想。

等他们坐下右军一个将领站了起来道:“禀君侯如今蛇人犹在城外若不扫平他们万一坐大那如何是好?”

我小声问边上的路恭行道:“路将军此人是谁?”

我虽然已是右军的一员但还未和右军几位将领见过面。我只是龙鳞军统领昨日一到右军营中便要养伤反而不如路恭行熟识。

路恭行道:“他是右军万夫长柴胜相。”

他就是柴胜相?我暗自点了点头。沈西平的右军里有两个万夫长一个是栾鹏另一个便是柴胜相。这两人都是惯于冲锋陷阵的勇将栾鹏较为持重官职也比柴胜相高半级。柴胜相上阵自恃勇力总是一味冲杀不是大胜便是大败我们出兵之初有一次他的一万人追杀逃窜的共和军竟然两日未归弄得沈西平在武侯面前也不好交待。好在那一回他是大胜而归逃走的五六万共和军军民被他杀得鸡犬不留每个回来的士兵都带着两三个级。军功本是以斩级数而定那次他这万人队斩得实在太多其中又有大半只是平民实在无法确定若全记上去他这万人队要尽数升上一级不可弄得记功的德洋叫苦不叠。还好那次他因为误了将令将功折罪才没让德洋为难。军中一些口齿轻薄的戏称是军中正宗爵位自以武侯为高但口头上却是以柴胜相为最高。武侯不过被尊为“君侯”叫到柴胜相却是“王”――“杀生王”。

这个杀生王的风评并不甚佳但他这话却不无道理。只是他这话也有点不识时务武侯岂有不知养虎为患之理但也要看有无实力。现在我们是被蛇人逼在城中哪里有能力扫平蛇人?武侯也怕他调到中军后乱来因此前些时守城时调的两千人是栾鹏那一军的。

武侯对这个杀生王的话倒也没有轻视道:“柴将军之言亦有是处。但如今三军实已无余力再战如之奈何。”

武侯的话也很平静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不啻惊雷。武侯此言竟是明言如今帝**不是蛇人的对手。尽管我们也都隐隐觉得这般打下去我们实是处于下风但武侯这般公然承认却令人大感意外。

柴胜相道:“君侯太灭自家威风了。胜相不才愿统本部万人队为君侯扫平妖邪。”

他的话音才落路恭行已是很小声地说:“大言不惭。”周围的诸将也出了一阵细细的嗡嗡声多半也是一个意思。的确右军主将当今的两大名将之一火虎沈西平也战死在蛇人阵中以一个只有好杀之名的柴胜相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吹牛。而说什么只要一万人便能击败蛇人那几乎是在取笑用五万人守南门的武侯不会用兵了。

武侯倒没说什么只是道:“柴将军勇武绝伦确是军中栋梁。有谁愿与柴将军联袂出战?”

武侯也会说这等讥讽话么?我不由暗自好笑。中军自不会有那种不识时务的人要与柴胜相一起出战迎敌左军现在由卜武主持卜武比6经渔更持重更不会了。而罗经纬与沈西平一向不睦罗经纬自认功劳甚高却连爵位也没有他所统的后军战斗力也最差也绝不会与柴胜相联手。想到此处我却有点慌。万一栾鹏脑子一热说要用右军的两个万人队去迎敌岂不是连我这个刚到右军的新出炉统领也搭进去了?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栾鹏站了起来道:“禀君侯末将有话要说。”

武侯道:“说吧。”

这时我拼命拜求诸天大神别让栾鹏说什么“愿与柴将军共进退”之类的话来。尽管我也不觉得我们未必就敌不过蛇人但这般斗下去就算击破蛇人大小三军也要至少有一半死在战场上。尽管我很想在军功上记一笔但不想在官阶上加上“追封”两字。

栾鹏道:“君侯柴将军勇气可嘉但为将之道当智勇相济方能百战百胜。”

他这第一句话说出来我就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在尚勇斗狠的右军中还有这等人物看来沈西平自己尽管也算有勇无谋但也算知人善任。

栾鹏道:“如今与蛇人势同胶着这等局面看来已难打开若妄逞匹夫之勇实为不智。卑职以为莫将军和德大人的班师之议实是上策。”

他也同意退兵!我不禁舒了口气。尽管我在他后面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但觉得他的背影一下大了起来。

卜武持重得有点过份绝对赞同退兵现在四军中的三位主将都主张退兵就算罗经纬不同意也没用了。武侯道:“罗将军以为如何?”

罗经纬站了起来躬身一礼道:“经纬也觉得适时而退不失为上策。共和军全军已灭蛇人难成气候。就算蛇人一时猖獗再兵南征也不迟。”

武侯道:“既然如此那么定下来今日回去后便准备班师中军准备断后。”

这时柴胜相忽然叫道:“君侯!左军的6将军十日之期未到还不能班师。”

他这话说出口几乎有一半人要怒目而视。6经渔定是倦于行伍恐怕带着他的亲随不知隐居到什么地方去了武侯当初答应他将功折罪也不过堵堵人的嘴这些哪会有人不知?虽然6经渔离去距今不到十日但十日中他肯定找不到苍月公了哪里还会回来?也只有柴胜相这种蠢才才会叫嚷出来。我也暗自骂着:“蠢才这么想死让你断后被蛇人杀光算了。”

武侯面上却毫无异样道:“柴将军说得甚是明日便是第十日罗将军的后军今日便可从北门出城而后辎重营再走以下依次为左右两军中军断后至明日晚间撤尽。明日6经渔若不归队便是死罪难逃不必管他了。列位将军退军时务必要井然有序不得混乱中军、右军必要加强戒备以防蛇人攻击。”我也只是暗笑。武侯这话其实等于没说表面好象听了柴胜相的话其实仍是今日便开始退兵。十万大军如今还剩九万有余加上几千个工匠和女子以及各军将士自己俘来的女子加一块大概总有十一、二万要退出城去也起码得一天时间。但武侯说得很是宛转倒似是等候6经渔才要拖到明日。他也已是定好右军倒数第二个走那便是也让右军也断后的意思了。

路恭行忽站起来道:“禀君侯城中尚有城民五万余这些人该如何办?”

柴胜相道:“怎么办?杀了便是。君侯末将愿请命半日内定将他们杀光留着也浪费粮草还得担心他们闹事。”

我的心头一动却不知说什么好。若单从备战这面想自是杀了他们最为干净既扑灭了共和军的余烬也省得一天要吃掉我们的一半口粮。但要我象柴胜相这般毫无顾忌地说杀人却也说不出来。毕竟那是五万条人命。

武侯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多杀无益。从今日起东门每日开两个时辰让他们逃生去吧。散会。”

我们齐齐站起向武侯行了一礼。谁也没说什么话尽管都已有了厌战之意但真的要败退却依然很是不安。何况南门外还驻着那一支蛇人若我们在撤军之时蛇人突然攻来那又如何是好?

走出中军帐向路恭行告辞我跳上马要回城西。才上马却听得有人道:“是龙鳞军的新统领楚将军么?请一块走吧。”

我扭头看了看正是右军代主将栾鹏。他和柴胜相并马而行边上跟着些弁兵。我来得太急护兵也没给我配好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们相比实在显得寒酸。我拍了拍马走近他们在马上行了一礼道:“栾将军柴将军末将楚休红见过两位大人。”

龙鳞军虽然身份也有点特殊本是沈西平的亲兵但他们毕竟是右军的两个最高指挥官我可不敢失了礼数。

柴胜相在一边看了看我道:“也听得说前锋营楚休红勇冠三军是君侯跟前的红人原来也只是这么个少年人。”

若是以前只怕我会觉得他这话中有讥讽之意。但此时我却不觉得他有什么恶意连武侯面前他也会不识时务地乱说我这种下属他自然不会客气了。我道:“禀柴将军末将也不过运气稍好而已。”

栾鹏只是微微一笑道:“一次是运气好两次三次却不一定了。楚将军少年英俊的是不凡。”

他这般赞扬我倒不好多说。正想谦逊几句柴胜相忽道:“鹏哥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君侯也有点婆婆妈妈了那些俘虏杀了便是还放他们做什么。斩草不除根日后也是难办的事。他娘的罗经纬他本是后军冲在最后逃在最先上辈子定是老鼠变的。”

栾鹏只是一笑。后军战斗力较差但罗经纬殊非弱者每次全军冲锋时后军也总能跟上全靠的罗经纬的带兵能力。在柴胜相看来主要承担打扫战场、保护辎重营任务的后军实在是支无足道哉的部队吧。

栾鹏看了看我笑道:“君侯大人已有成竹在胸我们这批下属自也不便多加置喙。”

听他话语似乎是因为我在边上不好牢骚。柴胜相却不顾一切道:“鹏哥沈大人在世时我们刀剑兄弟冲锋陷阵在他麾下建过多少功劳。如今他一死你怎的小心成这样子?不象你了。”

栾鹏道:“为将之道令行禁止。君侯有令我们下面的人遵令而行便是。”

我也不禁有点想笑。这柴胜相当真是蠢得可以栾鹏看样子城府甚深在我跟前总是说些有令必遵的话他们也许都不想退兵吧。

回到营中向右军的两位万夫长告辞我回到自己营中。金千石正候在帐外一见我道:“统领你回来了。君侯有何将令?”

我跳下马道:“君侯下令后日班师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金千石道:“班师?那城外那些蛇人呢?”

我道:“当然先不去理它们了。到时恐怕君侯也会让我们断后你去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

金千石面露喜色道:“好啊。这鬼地方现在除了女人想吃什么都吃不到白弄了一大袋子钱财。”

我不由苦笑。高鹫城以前可是南疆重镇号称“天南第一繁华”吃喝玩乐什么没有?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守着这么个残破之城实在也无必要。剩下的五万城民武侯也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我道:“正式命令马上就会下来你让弟兄们早点备好。”

这般退走自算不得全功甚至有点灰溜溜败北的意思武侯回到帝京只怕也寝食难安。但至少十万大军有九万安然回去除了于他声名有损外却没别的可指责的。

回到帐中白薇和紫蓼已等候在一边。我道:“来帮我穿上战甲。”

撤退时不知会生什么事也只能穿着战甲以备蛇人的攻击。因为左臂打着绷带一个人穿战甲实在太不方便要没她们帮忙我只怕得束手无策。

等她们帮我穿好战甲我对她们道:“要班师了你们愿意和我回帝都么?”

她们看看我眼里一阵惊慌不知我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她们算我的侍妾了不带走她们难道是要把她们就地杀掉么?有不少帝**士兵便是嫌俘来的女子不好带一杀了之。

我道:“我是问你你们在这儿还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么?”

她们对视了一下半晌白薇嚅嚅道:“我们在五羊城还有一个舅舅。”

五羊城也是南疆的名城不过离这儿有三百里城中商人极多有“五羊万商”之称。因为和远域那些客商交往得多民风好利其它什么也不管京都人说起南边那种贪利忘义的小人总是拿五羊城来当例子。帝君允许他们自治每年上交租税。这次苍月公反叛五羊城却一直保持中立不曾加入反叛。武侯兵曾经过那儿五羊城主也曾为我们补充辎重算是重归帝国统治全城除了多了些灾民治安有点不好倒没受什么影响。可是我们班师并不经过五羊城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送她们去。

我叹了口气道:“附近没有亲戚了?”

这话一出口我也知道自己说得没道理。高鹫城里已经残破不堪边上的村落也一扫而空方圆百里已无人烟就算她们有亲戚也找不到了。

白薇忽道:“将军你真要放我们走?”

我道:“怎么不真。你们还怕我骗你?”

紫蓼忽然眼中流下泪水哽咽道:“将军你……”

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心头也一疼脸上却笑道:“哭什么难道你们还舍不得我么?我可是你们的仇人说不定你在这城里的亲戚朋友就是被我杀掉的不恨我么?”

白薇叹了口气道:“那也不能怪你的。”

我一阵哑然半晌也叹了口气道:“你们也收拾一下吧。一有机会我马上送你们去五羊城。”

白薇道:“将军你真要放我们走就给我们一辆车吧我们自己走。”

我看了看她她面上已无那种逆来顺受的神色此时眼中神采奕奕。这时我却有点失望她好象求之不得想离开我。尽管我想让她们走可她高兴成这样急不可奈的样子总让我不舒服。

我道:“你们会赶车么?”

紫蓼道:“姐姐会骑马。”

我苦笑了一下道:“好吧我给你们安排一下车马你们备一点粮食换上男子的衣服马上就走。”

※※※

车马辎重营里有不少。我带着她们到了中军让她们在辎重营门口候着德洋正好在点战俘我跳下马向他走去。

那些都是俘来的工匠。每次破城工匠和年轻女子不杀都带回帝都。这次破高鹫城捉到的工匠有三四千人比辎重营的人还多一些。德洋正拿着帛册点名把工匠按行业分开。其中有好几百造酒匠回到帝都也够开几个大酒坊了。罗经纬的后军已在6续撤离。每撤一万人便要耗去几个时辰后军撤完天也快黑了紧接着便是德洋的辎重营。辎重营不比后军后军战斗力虽差终是打仗的队伍动作终是快的辎重营却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俘来的女子有一些要弃掉工匠却只要没生病全都带回京都去。这几千个工匠和一两千女子便够他忙的。武侯所谓的要等6经渔一日那本也要耗一日的时间才能撤完。

我见他正点得忙叫道:“德大人忙啊。”他回过头一见是我笑道:“楚将军你来了。辎重营再过两个时辰便得出你也知道辎重营可不比罗将军的后军说走就走的。你不也去准备一下么?”

我道:“正要准备要问你讨辆车。坐人的不用太大两个人坐便够了。”

德洋道:“好办。”他喊过一个辎重营的士兵过来道:“小朱你给楚将军找辆车。”

那个小朱我还记得就是和张龙友住一块的那个。他去牵了匹马出来后头挂着辆车道:“楚将军这行么?”

这辆车不大本来是装货的腾出来后坐两个人倒绰绰有余。我道:“行。德大人方不方便?”

德洋把名册交给边上一个士兵道:“粮草已经用掉大半连五羊城里征来的粮草也用得差不多空出不少车来了。楚将军有那么多东西么?”

我也不好说是为了送白薇紫蓼去五羊城只是含糊答应了一句。辞别了他带着我的马赶着车出来。

天还没黑辎重营里乱成一片。我对正东张西望的她们道:“好了你们走吧干粮备好了么?”

干粮当然仍是那种干硬的大饼吃是不好吃总可以充饥。这儿去五羊车如果快马疾赶也要一天多路程她们坐车去只怕得两三天。白薇道:“已经准备好了。”

她拿了一小包我接过来看了看里面只有三块大饼。我从身边的干粮袋里取出一块来放进去道:“备多点。虽然不好吃可还得吃。走吧。”

走出门我跳上马向城东走去。白薇赶着马却很是熟练想必过去骑过不少次马。一路上马车辚辚而行穿过了一片断垣残壁。身后的中军营地里仍是喧哗不已。

忽然坐在后头的紫蓼“呀”一声叫了起来我也吃了一惊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却见她面无血色指着一边一堆碎瓦中。我带马过去却见在砖瓦中一具女尸仰天卧着身上带着刀痕。看样子也是刚死的。大概是哪个人嫌这女俘不好带着又不便弄到这儿杀了。

我看着这女尸。她眼还睁着目光里还带着恐惧似是死了仍然在害怕。我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的眼合上了。

对于她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了。

我把马带回来道:“走吧。”

紫蓼已说不出话来白薇却依然很平静地驾着车。这姐妹俩大概白薇只比紫蓼大一小会吧性格却大大的不同。金千石把她们送给我可能也是不喜欢白薇那么刚强的性格要杀了她却又不太舍得所以干脆做个人情送给我吧。

车也不慢过了一程便到了东门。东门现在是卜武主持但6经渔所统一军就比另一军好多了。尽管也有点乱没象中军那么开了锅似的吵门口也仍有人在站岗。我一到门口已经挤了一大批被俘的城民正鱼贯出城每一个正接受检查只准带些少量财物和干粮。我正听到一个士兵喝道:“站住!是什么人?”

我带住马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何中大人在不在?”

那士兵道:“是楚将军?把腰牌拿出来。”

我苦笑了一下。这士兵很是无礼大约是当初我领人来捉拿6经渔让他们怀恨在心了。我跳下马摸出腰牌道:“请看吧。”

这腰牌还是新的旧腰牌已经上缴这块新的腰牌做得很仓促。那士兵看上看下倒看不出什么来。他瞄着车上的白薇紫蓼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道:“是我的侍妾。送她去舅舅家。”

那士兵道:“待我去请示何大人你等着。”

他走了进去另一个士兵面无表情仍直立不动。里面也时而有人在争吵大概也是分得不匀吧。就算是6经渔的部队屠城时也一样杀人取财最多有纪律些而已。

过了一会却听得有人道:“是楚将军啊请进请进。”

我行了一礼道:“何将军我想送我的侍妾去五羊城请何将军方便。”

何中看了看车上的白薇紫蓼道:“她们都是女子?一路方便么?”

我一怔不觉看了看她们。她们虽然穿着男子衣服便还是一眼便看出是女子。现在城中放出了五万城民这些人本来也是良民在城中自不敢有什么异动一旦出城天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她们坐着马车只怕一出城便会遭人抢。若不是何中提醒我都没想到这些。

白薇道:“将军请不用为我们担心人生有命生死在天。”

她的脸上还是一副平静之极的样子。何中倒吃了一惊道:“你们不怕么?”

白薇道:“当然怕但总还有点希望。”

何中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叫人送你们先出去。等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边上一个营帐中。我不知他要做些什么耐着性子等着。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小包出来道:“两位小姐你们要是能到五羊城请把这东西代我交给城主好么?”

何中和五羊城的城主还有联系?但此时我也不愿多想白薇道:“好的一定为将军办到。”

何中笑了笑道:“如果到不了也没关系。”他拉开小包里面却是一块玉佩和两柄腰刀。他道:“这两柄腰刀给你们防身这块玉佩就请你们交给城主吧。”

白薇接了过来我向何中单手行了一礼道:“多谢。”

送了她们出去却见城外已是一片逃出去的城民。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时而有几个出几声干哭也许是终日担惊受怕终于看到生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们我也不禁百感交集。若不是蛇人只怕他们没几个人能逃走这么一想他们倒该感谢蛇人了。

东门外过了护城河有一条大路本是直通五羊城的官道。这条官道因为失修有点坑坑凹凹的马车在上面也有点颠簸紫蓼有点不好受白薇却仍是不动声色。

走了一程路上的灾民已少了只是零星几个。马车虽慢也比这批饿昏头的灾民走得快。我带住马道:“我得回去了保重。”

和她们不过相处了一天多一些本不该有什么惜别之情。我带转马头忽然听得白薇道:“将军!等等!”

我带住马只见她跳下车直向我跑过来。我跳下马道:“还有什么事?”

她跑到我跟前忽然揽住我的头在我唇上一吻脸一红却又跑了回去一言不。一上车便打马疾行那辆马车被她赶得哗哗作响也不知颠得车里的紫蓼成了个什么模样。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嘴唇。唇上似犹有她的口脂余香刚才她那柔软的嘴唇虽然只是极快地一点却仿佛在我嘴上留下了一个印记。那辆马车也越行越快终于转过一个拐角被一带树林遮住了再看不到。

走好吧。

我默默地说着。那条路上她们不知还会碰到什么艰险只希望她们能平安到达五羊城。

回到城中东门仍挤了不少城民。五万人要出城便是冲出去也要好一会不用说这般一个个走了。我带着马又自东门向西门走去。

当初城中数十万人家到处是曲曲折折的巷子从东门到西门也得好一会现在却都成了一片瓦砾直通过去便是近了许多了。

城中心是国民广场边上便是中军营帐。广场中心本是用方方正正的大青石块铺成的每块青石都足有六尺见方按理另外几大城池中类似的广场都叫帝国广场第一代苍月公筑城后却起名叫国民广场那也预示着后来的反叛吧。这广场号称天南第一大石板每块都有半尺厚磨得光可鉴人便是帝都也没那么好的石板。如今这些大石块都被烧得斑斑驳驳有些也已被烧裂了这些日来不知在这里焚烧了多少死尸。真佩服中军边上那种焦臭味他们居然还能呆得下。

肩头一阵奇痒让人几乎忍受不了。叶台说过伤口愈合会有一阵痒那么现在正在愈合吧?他的医术当真神奇我受此伤不过两天居然这么快便愈合了。腿上受到的那条刀伤本是皮外伤他只是浅浅包扎一下现在拆掉了也不过两天结的痂都快掉了除了在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疤外没什么后遗症。

有叶台这样的医官这次与共和军一战才会以如此小的损失取得那么大成果吧。我胡乱想着这时只觉得脸边一凉颊上有点湿漉漉的。

是我的泪水么?

我摸了把脸掌心有点湿但我知道那绝不会是泪水。白薇最后的那一吻也的确有些让我心动但没感动到那种程度对于她来说也并不是依依不舍而是感激而已。毕竟我是攻破了高鹫城的帝**一员。

是下雨了。

我的身体都猛地一震。南疆开始要进入雨季那么本来定好的退兵时用火墙阻挡的战术便不能用。何况若此时蛇人攻击那该如何是好?

几乎是同时城中四处出了呼喊当中夹着人们声嘶力竭地叫声:“蛇人来了!”

蛇人攻城至今也有好多次了。但这一次却象是已到末日四处都传来地震一般的震动带着人们的哭叫。中军营中几支正在营房休息的部队也冲了出去。中军分前锋、锐步、铁壁、铜城、虎尾五营前锋营最为精锐步兵中锐步营最强以前攻击时这两支部队总是冲锋在前现在这两支最强的部队已经都减员一半战斗力大损也只能依靠另三营充当主力军了。今天轮到的是铜城营休息从营中冲出来的步兵一个个甲衣不整大概也正在整理抢夺来的财物。我加了一鞭穿过他们冲向西城。

蛇人已经三天未攻城了。尽管锐步营在空中火攻失败肯定也让蛇人有点胆寒万料不到我们被围居然还敢攻出城来。这一次蛇人一定也现下雨了抓住了这个良机又起了进攻。

刚跑到西门却见城头下聚集了一批批士兵正依次上城。金千石正点着人马一见我叫道:“楚统领回来了!”

龙鳞军中不少人还没见过我这时他们都一下跪倒在地道:“楚统领。”

如果我没有夺回沈西平的头颅这批桀骜不驯的士兵也肯定不会如此对我心服。我看了他们一眼道:“请起。大战在即弟兄们多加小心。”

龙鳞军也是骑军。马匹本就不多四军中的马军占的份量也小连杀生王柴胜相的万人队里也只有三千骑军龙鳞军却人人都有战马。龙鳞军本已只剩两百多武侯命我挑选士兵补充到龙鳞军中事也太急只挑了一百多人现在全军已有三百零七人连我在内。因为守城马匹都牵在城下。

我们正要上城忽然从城南一骑飞驰而来。离了好远便听得马上人道:“龙鳞军统领在么?”

那是雷鼓。我勒住马等雷鼓过来道:“我是龙鳞军统领楚休红。”

雷鼓带着马那匹马跑得急了站也站不定只是在不住咆哮。雨正不时滴下几滴但那一人一马都同着了似的浑身冒着白汽。雷鼓喝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听令武侯有令北门告急龙鳞军去援救快去!”

我吃了一惊道:“北门外也有蛇人?”雷鼓却没有理我飞快向东门跑去。

我看了看金千石他也一脸愕然。我突然想到现在罗经纬已退出城去若蛇人此时攻来可真是大事不妙。我冲着金千石喝道:“快走!”

去北门本有一条大道是自南门直通北门。我们从西门出却是要从小路里穿过去。我带着三百人走过一堆残砖碎瓦便到了那条大道。

这条大道号称“十马大道”可以并排驰十匹马。尽管经历这一劫但用石板铺成的路面仍是很平整。在这大道上便可以疾驰了。

带着人一上大道便听得身后一阵如疾风骤雨的马蹄声。我回头一看却见路恭行一马当先带着前锋营也过来了。

北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疾驰的马上雨开始下得大了。透过雨帘只觉得眼前一切都仿佛梦境有种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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