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不要恨我。他抱着她说。
不要恨他。
楚蔓听着他的话,忽的就笑了。
苏向宁听着她的笑声,把头回过来,可等待他的不是什么明艳的笑颜,而是冰冷冷的目光和透着寒光的匕首。
噗嗤--
匕首捅到他的心窝里,刺疼了他的心,但更让他疼的是她的眼神,是她恨毒了的话语,她说:是你,是你们把我和爸爸害成这样!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不恨你?!
她是需要多么的圣母,才能不恨他?!
苏向宁咳嗽一声,想要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因为她在哭,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哭,苏向宁想要告诉她。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光是嘴上狠绝是不够的,捅刀的手不能抖,更不能落泪。
可她大概以为他是想要抓他,想要还手的,所以她闭着眼睛狠狠的,狠狠的将刀给抽了出来。
苏向宁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他单膝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用手紧紧的捂着伤口,血液还是止不住的从手指头的缝隙中流出来。
楚蔓站在那里,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把匕首,可人连同着手臂都是在不停的颤抖,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没有杀过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甚至于都没有怎么拿过刀。
蔓蔓……
苏向宁将护在胸口的手拿开,去拽她垂在一侧的手,鲜血染红了她的手,他那么想要摸摸她,可楚蔓是不愿意让他碰的,她甩开了他的手,苏向宁的眸光黯淡了一分。
他嘴角流出殷红的血水,口腔中的血让他无法清晰的吐出任何语句,却还在竭力的问她: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楚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就是很难过,等眼泪滴落在手中的匕首上,等她情绪到达了顶点的时候,她瘦削的身体就那么站在山顶之上嚎啕大哭起来。
苏向宁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不清,她让他陪同来这山上,准备好了匕首,就是做好了要杀他的准备,又或者……还打算跟他同归于尽的。
可苏向宁舍不得她死。
他还想要她能原谅他,他如果是可以选择的,他真的希望当年自己也只是被抓到曼陀用来贩卖的货品,而不是曼陀的少主,那么多年之后的再见面他是不是就可以干干净净的走到她的身边,跟她说:楚蔓。好久不见?
楚蔓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她脚步踉跄的想要跑下山去,只要把苏向宁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就会死在这里,哪怕等人发现了他也已经死了。
楚蔓是这样亲眼看着苏向宁就是这样子杀了夏侯的。
少主!
可她的运气是真的不够好,王衡来了。
在王衡听到了厨房阿姨对话之后就生出了防备之心,他看着外面的高山眼皮一直在跳,顾不上其他,就上来了。
只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在看到苏向宁满身是血的跪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狠厉的看着楚蔓,猛然之间就将人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留着就是一个祸害!!
楚蔓像是被抛出去的蝴蝶,还没有来及的反应,身体就在空中呈现出一条抛物线。
不--
苏向宁看着从悬崖衰落下去的楚蔓忘记了自己心脏处的伤口拼了命的想要去拽住她,但人刚刚移动了两步,就重重的倒在悬崖边,他的举动无疑就是在玩命!
他非但没有能够把她救上来,还加速了自己的流血速度。
这一瞬间,苏向宁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心被撕裂了,还是假的,他没有了意识,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王衡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苏向宁落泪是什么时候,但此刻,他看了几乎没有呼吸的苏向宁眼角的泪光。
楚蔓从高空坠落,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急速的下降,风像是要撕裂她娇嫩的皮肤。
死亡也许没有那么可怖,但等待死亡,去往死亡的路上一定足够让人心颤让人遍体生寒。
这一瞬间里,楚蔓回忆起了很多事情。她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除了两次同曼陀里的人和事的纠葛,除了年幼丧母,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她有个疼爱她至极的父亲,什么事情都护着她。
可许就是这样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她难免是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她所后悔的事情不多,唯一的好像就是没有再多关心自己的爸爸一点,没有再好好的对待他。
为什么就要使小性子呢?
爸爸希望她去学商业,那她就去好好学啊,总是好过家业无人继承,还让爸爸需要想尽办法的去寻找接(班)人,楚蔓觉得自己可真是蠢。
怎么能那么蠢呢。
所有的东西就是应该抓到自己的手心里,这样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而不是……而不是去信任什么男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爸爸,哪个男人还能全身心的可以信赖?
天真的放纵的代价便是如今的家破人亡。
楚蔓想,如果,如果她能活下来,如果她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那么任性了,她一定会好好的听从爸爸的话,好好的去学习商业,帮他分担集团的重担,她一定……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谁都不相信了,真的不去相信了。
眼角滑落的泪痕,像是祭奠。
只是还是会有遗憾,她该好好陪在爸爸身边的,很想要扑到他的怀中大声的哭一次,就一次,也好。
楚蔓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龙安壹号靠在椅背上刚刚睡了两个小时的温了川在猛然之间心脏一疼,他大口喘息着睁开了眼睛,之后再也无法睡过去。
他点了支雪茄,像是这种时候也只有尼古丁的味道能起到抚平心绪的作用。
天亮之后,还要去集团,他没有醉酒的资格,所以用来消解的只剩下香烟。
小温啊,大小姐还没有消息吗?万管家打来电话。几乎是每天都要询问一遍。
温了川先是沉默,然后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再抽下一口烟的时候,很明显更用力的几分。
万姨缄默数秒,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她说:小姐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如果楚董还好好的,一定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温了川眉心微动:什么历史重演?
万姨顿了顿。这是楚恒曾经严令禁止不让再提及的事情,所以万管家只是说道:我是说,小姐已经也曾经被绑架过,当时的楚董废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联合警方一起端掉了对方的老巢,这才把小姐救出来,没成想,如今……小姐会再次出事。
温了川没有想到,骄纵的楚大小姐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现在不光是楚蔓失踪。连苏向宁都去向不明,温了川不得不把楚蔓失踪的事情同苏向宁联系到一起,他让人查了苏向宁的真实履历,发现的的确确是有苏向宁这个人,但--
早就已经出国,这三年间根本不在国内。
去打探的人拿了苏向宁的照片让附近的人辨认,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
也就是说,他连名字都是假的,根本查无此人。
荒外。
楚蔓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她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拦了一下,没有直接的掉在碎石之上,侥幸的活了下来,只是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就在她躺在地上,仰着头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时候,药瘾再次席卷。
她疼的没有办法动弹的身体只能用另一种的疼痛来对抗,她的手中死死的攥着一块石子,哪怕是割裂了掌心的皮肉都没有松开,她疼的在地上打滚。
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万分疼痛,却已经连嘶喊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轰隆隆--
轰隆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楚蔓此时的真实写照,在她昏迷的过去的时候,豌豆大的雨滴像是个漏洞一样的朝她砸了下来,将她几近昏厥过去的神志砸醒,让她想要晕过去借此逃避疼痛都做不到。
她始终在昏迷与半昏迷之间来回的切换。楚蔓从未觉得活下去是这么一件艰难的事情,好像哪怕是耗尽全身的力气都可能完不成的任务。
可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暴尸荒野?
怎么甘心就这样狼狈的死去。
等药瘾过去,雨水都没有间歇的时候,好在她所处的位置在一个高处,不用担心下面的泥水浇灌,这大概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荒郊野外道路不清,她没有办法行走,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感受着胸腔里的血液一点点的流逝,她想要喊救命,可是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一条窄小的马路上,有一对小情侣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她,在犹豫了几下之后,这才撑着伞下车。
美女?
美女你还好吗?女孩儿拽着男朋友的胳膊大着胆子往前走了走,喊道。
楚蔓听到了声音,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救我……
女孩儿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有些犹豫,男朋友不想要她多管闲事,想要把女孩儿往车上拽,这里荒无人烟的,咱们要不是导航出了错误都不会出现在这里,我看这地方怪异的很,咱们还是不要乱管闲事了,说不定就会引火烧身。
女孩儿:可这是一条人命啊。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咱们要是不帮她,她说不定就死在这里了,你看这雨下的这么大,咱们还是帮帮她吧,把人送到附近的医院报警,剩下的事情让警(察)处理。
男孩儿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看着倒在地上狼狈的不知道生死的女人说道:你去打开车门吧。我把她扶过去。
楚蔓醒来的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匆忙想要起身看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却几次尝试都没有办法从床上起来。
你先不要动。前来给她换药的护士看到她的举动,连忙说道。
楚蔓侧过面颊,看着眼前的护士,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说不出什么话来。
护士见她唇瓣开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唇边,说道:先喝点水吧,你的烧还没有退,还有些低烧,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已经处理过了,你……
护士想要问她是不是有注射过什么药,但是话到了嘴边之后还是没有问出来。这种事情恐怕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说出口的。
这是……什么地方?楚蔓喝了水,终于能嗓音沙哑的问出这句话。
护士:南市第二医院。
楚蔓怔了怔:南市?
原来这里不是凉城,是相隔很远的南市。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当年捣毁的曼陀不也是在三不管的最南部,自然不可能距离凉城有多么的近。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护士都一一进行了回答,楚蔓算了一下时间。原来自己从凉城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她当年戒毒戒了半年,半年之后才趋于稳定,而通常情况下只有两年之内不碰相关的药物,才算是真正的戒毒成功。
她很想要知道爸爸怎么样了,可现在却连下床都非常的困难。
她身上没有带任何的证件,前期的医药费还是救她的小情侣两个出的,楚蔓借用了医院的电话,护士以为她是要联系家人,但楚蔓的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很长的时间,倘若楚恒现在还好好的,楚蔓是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给他的,还会跟他哭泣自己的遭遇,可现在……
不能了。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带,接下来的治疗,包括戒毒都需要钱,楚蔓在几个联系人之间犹疑了一下之后,打给了秦可叶。
是我。楚蔓哑声说道。
秦可叶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激动的有一堆的话想要问,但都被楚蔓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可叶,不要把我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现在手里能只配的有多少钱?
秦可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楚蔓说不让她声张,秦可叶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这才开口:你需要多少钱?我会想办法的。
楚蔓简单的进行了一下计算:一百万,行吗?
秦可叶没有迟疑,她手头的钱不是很够,但可以凑出来:可以。之后她这才问道:我现在可以问你一些问题了吗?蔓蔓你在什么地方?我着急死了,你到底怎么了?
楚蔓顿了顿,她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秦可叶的心提了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现在不能回来?我很担心你。
楚蔓深吸一口气:再等五个月吧。五个月后如果我好了,就回去。
秦可叶还是想要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楚蔓显然没有想要说的意思,到了最后秦可叶只能问她一句:蔓蔓,你现在还好吗?
楚蔓看着自己被包的像是木乃伊的身体,嗯。
秦可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要好好的,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
楚蔓从小就比她有主见。也比她胆子大,秦可叶一直都像是她的小跟班小随从,楚蔓也一直都护着她,从来没有跟她寻求过什么帮助,这是第一次。
不要把我跟你联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楚蔓在临挂断电话之前说道。
秦可叶点头,蔓蔓,那个温了川他……
楚蔓:可叶,不要跟我提他。
秦可叶楞了一下。怎么了?温了川不是一直都在找她吗?
楚蔓没有说什么原因,没什么,我待会儿把医院的账号发给你,你先打过来十万,剩下的钱等我重新弄好了手机后,再联系你转过来。
秦可叶听到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楚蔓用的手机号并不是她以前用的那一个,她很想要知道楚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连住院的钱都没有了?
可楚蔓明显就是什么都不想要说的样子,秦可叶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钱到账后,楚蔓让医生帮她联系了戒毒的地方,跟警方说了自己是被绑架的事情,并且说了曼陀的大体位置,一周后身体养的差不多后她就从医院离开了。
戒毒的事情刻不容缓。
在她离开医院的这天,楚蔓在电视上看到了风光无限的温总。
他比之前更加的迷人,风姿卓绝的同老总们握手交谈,然后还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楚蔓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有些酸,然后就戴上了墨镜转身离开。
像是地位交换一般的,她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狼狈的模样,而他从一个小小的陪读成为了需要让人仰视的温总,说来也真是挺可笑的。
但楚蔓觉得到底还是自己最可笑。
在戒毒所里,在疼的大汗淋漓,在体力耗尽的时候,楚蔓没有忍住,她给万管家打了电话,她想要知道爸爸好些了没有?
想要听听他们说话,她真的好疼。
万管家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就哭出了声,她在听到楚蔓说的那一声万姨,我好疼的时候,忍不住紧紧的捂住了嘴,她说:我的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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