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克垒前脚才迈进大厅,医院外面就沸腾了。消防车和警车相继赶到,现场围观的人群纷纷被拦在警戒线外,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在七楼楼顶。
不明所以的邢克垒闻声回身,发现外面的阵仗后,他聚紧眉心,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边条件反射似地掏出手机按快捷键给米佧打电话,边抓住路过的护士的胳膊问:“怎么个情况?有人抢劫啊?”
小护士见到一身橄榄绿的亲人解放军,心急火燎地答:“不是抢劫,是跳楼啊跳楼!好像骨外科的实习医生还被挟持了……”
“跳楼?”手机铃声完整地响过一遍却没人接,邢克垒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听到骨外科和实习医生这两个和米佧能扯上关系的关健词,他的眼神顿时冷厉了几分:“拍电影啊!”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向顶楼而去。
此时,d栋四楼的手术室里,由邵宇寒专项负责的心内小组正在进行的高难度心脏手术已接近尾声,而天台上则围了一群医生护士。
伸臂拦住后面的人不让他们往前挤,贺雅言语重心长劝着不远处情绪失控的患者家属:“你冷静想想,你妻子还躺在床上等着你回家照顾他,你这么做非旦不能解决问题,反而……”
“我怎么冷静?我老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庸医!你们要治死她了……”站在天台危险地带的男人身穿淡灰色棉服,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理过显得长而凌乱,扭曲狰狞的神情代表他的愤怒,有种歇斯底里的征兆。
“什么叫庸医?请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对于你老婆的病情,院方根本不同意她出院,是你声都没吱带着她跑了,现在出了事又来……”一名年轻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又情急之下接口:“病情千变万化,凭什么我们要承担全部责任?再说了,我们医院还没有追究你欠下的医药费呢,你居然还……”
“闭嘴!”一道冷凝的男声喝道:“长没长心,这个时候你们还刺激他?”话语间,邢克垒已急步行至近前,站到贺雅言身边,目光犀利地锁定绑架了米佧的那人。
可显然这些话已经刺激到了男人,伴随着米佧的一声惊叫,情绪濒临崩溃的他又向顶楼边缘靠了靠:“你们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不但没有治好她,反而让她感染了并发症,你们到底是大夫还是刽子手啊……你们这群凶手,你们赔我老婆的命……”
贺雅言盯着男人,深怕错过他一丝的表情变化,试图劝服:“责任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追究,谁对谁错我保证给你一个公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为她治疗,她还在需要的是你在她身边,需要接受二次手术……”
孔武有力的手控制住米佧,男人崩溃般地尖叫:“还做什么手术?再做她的命就没了,我不和你们说,叫你们医院领导来,叫他们来!”
邢克垒闻言不解地问:“你们院领导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死的啊?”
贺雅言神色焦急:“院长现在正在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等他搭好那边,这边就塌了。”以眼神示意贺雅言退后,邢克垒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一点点上前:“我是院领导,说吧,你想怎么样?”
邢克垒的出现,使得被男人挟持的米佧的惊恐莫名地减少了很多,她咬着下唇,视线在半空中与他的相遇。邢克垒眼眸深深地看她,安抚般点头,像是在说:“别怕,有我!”
米佧湿漉漉的眼底有泪在酝酿,却极力忍着不落下来,身体则在男人的掌握下僵直地轻微挣扎和躲闪他的碰触。
盯着邢克垒俊朗的面孔,男人哑着嗓子确认:“你是谁?你能作主吗?”
“我是院长,有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是你想到的,没有我答应不了的。”邢克垒机警而爽快地答,目光触及米佧可怜巴巴的小样子,在心里把绑架她的男人杀了一百遍。
“你是院长?”男人站在米佧身后以惊惧的眼神打量邢克垒,半信半疑:“你不要骗我,否则我会带着她跳下去,我真的会跳!”
见男人疯狂着又要有所动作,现场一片抽气声。
贺雅言脸色煞白,赶紧附和:“他是院长,他是!”
“听见了吧,我是院长。”眼见男人拽着米佧向天台边缘挪动,邢克垒眼里浮起暴躁之气,他冷凝了声音一字一句:“说人话!什么条件,开!”
或许是邢克垒的军装让人信服,也或者是他隐含怒意的声音太过有份量,男人喉节动了下,“好,你是院长我和你说。你们医院把我老婆治坏了,我要赔偿。”
“赔偿是吧?没问题,多少都行,不就要给你老婆治病吗,大夫、钱,全权由陆军医院负责。”为免惊到他,邢克垒的声音显得缓慢低沉,然而咬字却越来越重:“人命关天,我劝你谨慎点,别做傻事!”
男人的神情却忽地大变,他扯着嗓子吼:“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不相信,你给我白纸黑字写出来,现在就写!”
“要证据是吧?我给你,你听好了。”邢克垒拿出手机,开启录音功能:“我以陆军医院院长的名义发誓,无偿给你老婆治病,免除一切医疗费用,直至康复。这样可以了吗?”眼看着米佧在男人的协迫下距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他眼里戾气四溢,语气陡然冷厉起来:“你他妈给我站住别动!”
男人被他喝住,犹豫着问:“你说的是真的?我老婆还能救?你们免费给她治?”显然他的精神状况已经出现了问题,最起码头脑是不清了。
邢克垒恨不能赏他两记二踢脚,却不得不压着火:“并发症又不是绝症,谁说没救?不过,”停顿了下,他好言提醒:“如果你跳下去的话就不好说了,所以一切取决于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跳还是不跳!”
男人的神经绷得太紧,经邢克垒这么一忽悠有点举棋不定。就在这时,手术服尚未来得及脱的邵宇寒闻讯匆匆赶到天台,医生们看到他纷纷让路,有释重负般异口同声:“院长!”
然后场面顿时混乱。原本有些缓和的男人意识到被邢克垒骗了,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边喊:“你们这群骗子,你们根本就不想承担责任,不想救我老婆……”边拽着米佧作势向下跳。
邢克垒早已做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见此情形再顾不得其他,身形一转,速度迅猛地冲了过去。与此同时,邵宇寒也急奔过去试图拉住男人和米佧,紧随其后的还有几名科室主任以及贺雅言。
米佧本能地挣扎试图挣脱男人的钳制,却人单力薄不是对手,推搡之下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踉跄中身体的全部重量霎时依附在对方身上,使得男人动作受阻,两人双双向天台下跌去。
“啊——”楼上楼下顿时响起惊惧的尖叫声,甚至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事情发生得太快,米佧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是机械般怔忡不知所措。然而就在她以为会“被跳楼”时,她的手腕猛地被一股力量扣住,脱离男人掌控的瞬间她纤细的腰随即被搂住,接着,被一具男性身体护住的她受惯性所致跌倒在天台地面上。
米佧整个人都傻了,身体向下倾斜的刹那她的大脑就失去了所有功能。
见她呆呆地半天没反应,心有余悸的邢克垒右手撑地擎住身体避免压着她,伸出左手拍拍她苍白的小脸:“回魂啦小妞,喂!”
米佧仿佛得了失语症,目光好似落在邢克垒近在咫尺的脸上,细看之下却茫然没有焦聚。知道她吓坏了,邢克垒拉她身来后双臂收拢将人纳入怀里,附在她耳畔缓和了语气温温柔柔地安抚:“没事了啊,有我在呢,不怕,摸摸毛吓不着……”
感觉到米佧缩在他怀里的小身子在颤抖,再看见被邵宇寒等人救下的男人被拉起来,邢克垒的火气顿时烧到脑门儿,一边将米佧护在怀里,一边上去照着男人屁股就是一脚,“大冷天的露天表演啊?老子媳妇儿差点让你跳没了!”然后转向邵宇寒,他语气森冷:“你就是院长?杀伤力和破坏力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确定米佧平安无事,邵宇寒明显松了口气。视线掠过邢克垒搂着她的手臂,目光由灼热转为冷漠。与邢克垒迎面而立,他心思不明地沉默。
手上继续着轻拍米佧脊背的动作,邢克垒微眯眼睛直视邵宇寒的眼睛。
视线对峙间,溥渤远不满地指责:“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却被邵宇寒以手臂格开。
随后,在他的视线提示下,众人收拾现场散去。
这边,米佧终于被邢克垒底气十足地一吼惊得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了。邢克垒听见她的哭声神色瞬间缓和,将柔柔弱弱的女孩儿搂在胸口最温暖的地方,他温言软语地在她耳边哄。
众人散去,邢克垒一路将米佧抱回贺雅言办公室,然后想给她倒杯水暖暖手压压惊,结果米佧却只是拽着他军装下摆不松手,他只好请向贺雅言求援:“嫂子,麻烦你了。”
等贺雅言把水端来,就看见身形挺拔的邢克垒蹲在米佧面前,一边用指腹为她抹泪,一边仰着脸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说:“埋汰的跟只小花猫似的,鼻涕眼泪还蹭我一身,这回可得给我洗衣服了啊。好了不哭了,我在哪能让你出事呢,不害怕了啊,来,给大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