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敌后(三十五)
彭伍营顽强的斗志和旺盛的士气让进攻的日伪军大叫吃不消,远处观战的猪头小队长完全没有想到,在经历了一次飞机的轰炸后,对手还能组织起如此强大的防守,密集的弹网,众多的机枪,哎哟哟,居然还有歪把子的声音,不好!还有掷弹筒。
在日军飞机到来之前,彭伍让人去到右翼的战场上回收胜利果实,把歪把子和掷弹筒都收了回来,歪把子与三八大盖子弹通用,把日伪军尸体上的子弹搜了个遍,也够三挺歪把子饱饱的打一气,至于掷弹筒就差了,总共还有两发炮弹,最多只能起到吓吓人的效果。
吓人的效果达到了,三面进攻的日伪军蜂拥而上,在机枪和掷弹筒的威慑之下又仓皇而退,扔下了三十来条尸体,这回尽是绥靖军,不是日军不出力,实在是不剩几个了。
这两次进攻下来,猪头小队长已经明白,想拿下眼前的这个阵地,不容易,过去日军进攻如履平地,是因为有战车,有火炮,有飞机支援,现在在这里,飞机的援助已经做到,可是没有坦克没有火炮,仅有的几门手炮也已经成了对方的战利品。在人数相差不大,武器相差不大,战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进攻的一方胜算真的不大。好在高河埠的电报已经发了过来,一个营的绥靖军已经出发,赶往棋盘增援,只要他们能够拖上两个小时,一切均有改观。
刘迈宰叫人打着国际红十字会的旗子,走到阵地上,要求停战,收拾死亡者尸体。彭伍也正愁着怎么有一个战火中的空闲处理一下阵地,同时也等着增援的到来,对方的要求正合我意,同意停战一个小时,双方处理伤亡。
这一个小时,全是变数。
变数一,王化南钟良已经到了预定的埋伏点李家蛇形。
变数二,瘦猴已经与彭伍取得了联系。
变数三,唐岑生的队伍也赶了上来,与突击连正在紧张的准备埋伏工事。
“你不用打,就这样守着,等着面前这伙子残兵退却。”瘦猴说。
“你们不进攻,他们会主动退却?”彭伍奇怪的问,扫帚不到,灰尘自己会跑?
“他们在干什么?很明显是待援。”瘦猴说:“增援不到,他们会不会跑?”
“增援不到?”彭伍更不明白了:“增援为什么不到?”
“钟良和唐岑生在李家蛇形等着他们呢!”瘦猴说。
彭伍大笑,笑得很响,把周围战士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奇怪,营长怎么一会哭一会笑,是不是入魔了。
之前彭伍检查了三个连,飞机的轰炸扫射给他们带来的损失是十分巨大的,一连死了十七个,伤了二十一个。二连接手正面防御,在飞机的扫射中损失最大,死了二十六个,伤了三十三个,伤亡近半,连长还负了重伤。三连在右路,还算好,飞机的扫射和投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全连基本完好,现在调到正面阵地,成了全营的主力。一场仗,死了近五十人,看着棋盘的老乡们抬下一溜用白布裹着的尸体,彭伍不由得悲从心来,落下了一串英雄泪。重伤员也抬着下去,轻伤员包扎好了,留在阵地上,他们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打不了机枪打步枪,打不了步枪压子弹,现在阵地上别的不多,空枪多,四十几位牺牲的弟兄留下了四十几条中正式,中正式虽然是桥夹,换弹不慢,但是如果有两枝枪轮流用,射速也会大增。更重要的是,伤员不下火线,更能激发出战士们的斗志,绷带上的鲜血,会让嗜血的勇士们超能量发挥。
当战士们知道敌人的所谓后手在我们的强大后手面前就是送菜的货时,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一个老兵说:“弟兄们,估计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李家蛇形一打响,这里的残兵一得到消息就会往回退,一退就正好钻进侯参谋长布置好的口袋里。”
瘦猴在一旁听到了,笑着接口说:“那不行,得有你们帮忙才行。”
“为什么?”老兵不解了,如此大好形势,怎么还需要劳动自己出手。
“打过猎吗?”瘦猴问。
老兵点点头,没有回答,这个年头,有枪的,谁没有打过猎。
“为了让这伙子日伪军一起涌进埋伏圈,我们得撵,不然,他们羊拉屎一样走得一里路长,我们的埋伏点是打头还是打尾?”瘦猴说。
“搞了半天,我们就是那撵山鸡的猎狗!”老兵大笑:“这个工作好,我喜欢!只要对着他们跑得慢的打几枪,干翻他两个,保证这伙狗日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瘦猴和彭伍相视而笑,干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是任何人都喜欢的。彭伍营是被打痛了的部队,有了报仇的机会,只怕会撵到这伙日伪军鸡飞狗跳。
“彭营长,我回去了,日伪军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抄了他们的后路,你只管在这里跟他们泡蘑菇,等到他们退了,让一个排冲一冲,撵一撵就行。”瘦猴对彭伍说。
“你们人手够吗?要不要我派一个连过去帮忙,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彭伍说。
瘦猴知道,多一个连跟少一个连大不一样,但是却不愿意拉走彭伍的队伍,让这边太过空虚,如果被对方探知,打一个反攻,这边就危险了,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把部队分成三部,一部在前沿阵地防御,不让敌人偷袭,一部轻装上阵,作好撵鸡准备,另一部在敌人退出后,也随即从左边出发,在敌人进入我的埋伏圈后,从左翼杀出,一举结束战斗。”
“好!”彭伍说:“我让二连负责防御,一连负责撵鸡,三连在对方退却时,从左翼绕到你的侧面杀出。”
两人握手告别,一切全在掌握之中。
为了增援棋盘,高河埠的日伪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一个团的绥靖军在来高河埠的路上就损失了一个连,在公岭又不见了赵晋一个连,在上次马庙伏击中,孙权连虽然回去了,已经成了一只阉割的公鸡,不会打鸣,补充的子弹也不去领,下拨的黑豆也不去要,一个个在营房里蒙头大睡,一个个大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味道。还剩下两个营,一个在棋盘与彭伍打对攻,另一个正在去往棋盘的路上。一个中队的日军也不好过,在南洼子,连伤带死去了一半,公岭和马庙又去了两个班,这回一个小队在棋盘待援,在高河埠,除了松下次郎和他的勤务兵,就只剩下四十多个伤兵,好不容易组织了两个还能走路的伤兵班作为宪兵督促进军,在高河埠里就只有二十来个重伤兵。
增援的日伪军刚出城,章厚德就把消息传到了公岭。
“我一定要拿下高河埠。”欧阳锦说:“那完全就是一座空城。”他手里还有一个连,劳伯良的三连,他有把握拿下高河埠。
莫敌想了好一会,让不让他去,是个问题,高河埠的确是座空城,机会难得,问题是高河埠里还有一个连的伪军,多多少少也有一百多人,欧阳锦带一个连去,人数不够。如果还有一个连在就好了!现在唯独还有人的,就是罗卫的特务连了。但是,特务连是不能动的,宁愿去引爆高河埠里那几个水缸,也不能动用罗卫的特务连。
想起罗卫这个名字,莫敌不由得心头一亮,让罗卫到高河埠去,他跟绥靖军的孙权有一面之交,有他在,只怕孙权会有变数。想到这里,对欧阳锦说:“你去可以,我让罗卫去帮你,他带着他的机动排从枫林出发,到牛行岭与你汇合,然后一起去高河埠。高河埠里的孙权是他的俘虏,他之前能放孙权一马,孙权在他面前肯定会退避三舍,只要孙权退兵,高河埠就成了无兵之城,你想怎么样蹂躏就怎样样蹂躏。”
“呵呵呵!”欧阳锦大笑,有罗卫帮忙,胜算就大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支可用之兵,那就是俘虏的赵晋连,自从把赵晋连收服后,他一直跟连长赵晋在一起,赵晋竟然是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八期毕业,武汉分校开始是被中共控制,四一二分共之后又落到了桂系之手,桂系退出武汉时军校停办,之后南京中央接手武汉分校,只是为了解决遗留问题。赵晋在1933年顺利毕业,名义上来说,也是中央军校的学生。但是,黄埔武汉分校第七期第八期的毕业生是黄埔的两届特殊学生,虽然是钱大均的门生,蒋介石却不视他们为弟子,各军政大佬也不敢重用他们,形同弃子,大多不在军界混吃,如同漂萍一般,与同时期的南京中央军校第七第八期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之前莫敌的参谋长黄天化就是南京中央军校第七期的毕业生,已经官居上校,而赵晋,还是一个小小的上尉。他毕业后回到安徽老家,先是在刘镇华的部队中任排长,刘镇华神经病后,在刘茂恩部任职,刘茂恩去了中条山,他留了下来,跟着刘迈宰成了地方完备大队的一员,刘迈宰投日,他也被裹胁而去。这一回手刃日军小队长,与日寇结下了不解之仇,只能再换门庭,从头再来,弄不好,连个上尉都当不上。欣慰的是,欧阳锦给了他最热烈的欢迎,完全不把他当成俘虏,而是等同于中央军校的校友对待,向他介绍桂军的情况,介绍目前的态势,没有任何的生分之感,让他深受感动。莫敌团长也亲切接见了他,告诉他,在国军中,中央军校毕业生,是块金字招牌,前景光明。他也打定了主意,从此就在这支部队里混,他们是桂系,受蒋政府的影响较小,说不定自己还真能在这支队伍里混出个前程。日军终究是客军,开始气势汹汹,现在已经有点迟缓,所谓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日军只会越来越弱,汪精卫的南京政府名不正言不顺,无论是绥靖军也好,建国军也罢,在国军面前,都是伪军,一支舍弃民族舍弃大义的队伍,不会有好结果,大清的吴三桂就是例子。
欧阳锦有这个想法,却不敢对莫敌说,用战俘进攻,这是一步险棋,如果战俘再反水,全盘尽输,莫敌不爱弄险,凡事没有实足的把握宁愿放弃机会。其实,莫敌也打过赵晋的主意,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信不过赵晋,而是信不过赵晋手下的所有人,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说,把胜利建立在这种不靠谱之上,莫敌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宁愿放弃不打高河埠,也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正到他想起了罗卫,想起罗卫向他报告的关于孙权那回事,他才认定,高河埠的孙权不会向罗卫开枪。
“进攻高河埠,是我们的意外之战,能战则战,不能战也无所谓,大不了白走一趟,就当散步了!”莫敌对欧阳锦说。
欧阳锦明白莫敌的意思,点点头说:“如果罗营长能搞掂孙权,我就动手,不然,我不会出手,大了不起,把埋在日伪军指挥部下面那两个水缸点燃了就回来。”
莫敌哈哈大笑,说,你小子,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两个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