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这三年为了取材跑了不少地方,很多国家很多场景地貌,像这样全是戈壁沙漠的她也单独开车闯过好几次。
这边的路况确实不太好,国道修路,小师弟绕着小路走,怕震到后备箱的设备,开得战战兢兢。
才开了几十公里,车子就很快乐的陷进了沙地里,盛夏抬脚就把小师弟踹出了驾驶座。
“后面推车去。”她倒是一点都不慌。
姑娘叼着棒棒糖,指挥着车上两个男人把设备箱扛到安全的地方,自己防晒衣撸起了半截袖子,单手拿着方向盘,半侧身一只胳膊靠在椅背上,一边喊着小白小白加把劲,一边用力一脚油门轰出去。
匪里匪气的,嘴角还弯弯地翘着,一头短发迎着阳光碎碎的盖着小巧的耳朵,像是镀了层金边。
完全陌生的盛夏的样子,却仍然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吉普车轰隆一声翻上了土坡,盛夏刹车,小师弟一边灰头土脸的吐着进嘴的沙粒,一边任劳任怨的和程凉一起把之前怕受损扛下来的设备箱又重新扛上车。
盛夏霸占了驾驶位,没打算再让菜鸡小师弟开车。
等着搬东西的间隙,她看了眼坐回后座的程凉。
“你肩膀怎么了?”她问他。
今天看他用力才注意到他一直没有用自己的左手。
重逢后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没事。”程凉顿了顿才开口,“以前的老伤,上个月不小心又碰了一下,这段时间不能太用力。”
盛夏手指敲着方向盘,没有再接话。
小师弟满头大汗的回来,试图抢走盛夏的驾驶位,结果盛夏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小师弟马上就怂了,双手捧上导航:“往这条路开,先去帮程主任送药。”
盛夏在他们这群学生里是最早拿到a2驾照[1]的,如果不是26岁的年龄限制,他估计他师姐肯定也是第一个拿到a1a2d照的。
其实也不是他们这行的必备技能,但是打算做纪录片导演,随时都会遇到各种意外状况,多个求生技能总是好事。
他师姐拼得很。
手心都是茧,重型车那么重的方向盘她单手就能拧过去,细胳膊细腿的其实都是肌肉。
r/而且,开得也确实比他开得稳。
没了方向盘,小师弟的手机又被盛夏拿去当导航了,无事可做,他就开始找程凉聊天。
“程主任您以前真的给师姐开过刀啊?”他时刻记得自己要懂事体贴,第一个问题就让车里剩下两个人恨不得把他丢出车外。
诡异的沉默后。
程凉:“嗯,小手术。”
“几年前啊?”小师弟孜孜不倦。
“三年前。”程凉倒是有问必答,“也是夏天。”
小师弟开始低头掰手指头,盛夏莫名的眼皮一跳。
果然,这位小白同志掰完指头两眼一亮:“程主任在那时候认识师姐的话,有没有见过师姐那时候的男朋友啊?”
盛夏:“……”
程凉:“?”
马路前面有个大土坑,盛夏转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绕开,百忙之中瞪了小师弟一眼。
没有阻止。
倒是有点好奇后面那位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小师弟仗着自己师姐那一眼并没有太大杀气,索性转过身问得兴致勃勃:“师姐这人把自己的私生活捂得很紧,之前学校里有几个师兄追她,回来的时候都说师姐暂时不打算谈恋爱。”
盛夏:“……”
“我们不是拍电影的么,就私下里编了好几个版本,其中有一个比较靠谱的版本就是师姐可能之前被男人伤过。你别看师姐看起来有点冷不爱理人,其实脾气可好了还特别讲道理。”小师弟扒着椅背,“程主任,你见过没?”
程凉看着白小师弟,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啊,原来你也没见过么。”小师弟失望了,转过身去嘀嘀咕咕,“这真要变成我这辈子的未解之谜之一了。”
“我有没有前男友怎么就变成你的未解之谜了?”盛夏都要被气笑了。
“主要我们都在背后猜测这男的一定渣的不行……”小师弟继续嘀嘀咕咕,“要不然你也不会每次提到谈恋爱就冷脸。”
“……说不定天天pua你,说不定是个家暴男,说不定是吃软饭的。”小师弟又开始掰手指头。
盛夏:“…………”
这话他们几个私下里聊天的时候说过好几次,当着她的面也调侃过。
反正不是真的,盛夏也不愿意想到程凉,所以每次都装没听到。
但是这次,当着另一个当事人的面说出口,就很微妙了。
她又绕过一个路中间的土坑,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程凉正在看她。
……
“是挺渣的。”程凉冷不丁冒出一句。
白小师弟嗖地转头:“什么?”
盛夏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前男友。”程凉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是挺渣的,配不上盛夏。”
“啊……”小师弟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能解决自己的八卦之魂,也顾不上脸色微妙的盛夏,一叠声的问,“您见过?长什么样啊?”
程凉抬眼,看着盛夏的后脑勺。
“见过。”他答,“就长我这样。”
白小师弟:“???”
盛夏一脚刹车,车子哐当一下子往前耸,盛夏索性熄了火:“你们聊,聊完了我再开车。”
虽然她也打算到了苏县就跟丁教授说她和程凉的关系,毕竟工作上还有交集。
但是车上说,还是有点刺激了。
她怕后备箱的设备被她一刹车都弄没了,那这样,他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祭天了。
“盛夏的前男友是我。”程凉看着已经吓傻的白小师弟,“所以昨天丁教授说了航班号之后我明知道自己开不了车还硬挤过来,还自作主张退了你订的酒店让你们晚上睡到了我家。”
“所以你师姐才会一反常态待人接物都很冷淡。”
“后面这种情况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会继续硬挤过来,你师姐也会一直这么冷淡,这都是我应得的,你不用私下里找她让她对我和善一点。”
“但这都是私事,不会影响到你们拍摄纪录片的进度,工作上面该配合的我仍然会像以前一样配合。”
“所以。”他看着白小师弟,“以后不要在你师姐面前提这些会让她不开心的事,男人那么八卦也不太好。”
白小师弟:“……”
他几乎尴尬成机器人,僵直着身体转了回去,不敢看旁边的盛夏也不敢看后面的程凉。
盛夏说话算话,确认他们聊完了就一声不吭的重新发动了车子。
马达声轰隆隆,车内也没放音乐,安静的让人窒息。
白小师弟不知道是不是负负得正了,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又僵直着身体转了个身,看着程凉。
程凉:“?”
“那个。”白小师弟本着为八卦献身的精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到底怎么渣了?”
劈腿?pua?家暴?
他这一个星期和程凉相处下来,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消失了。”程凉诚实地回答,“你师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回她邮件没有回她消息没有给她一点消息,就直接消失了。”
盛夏那边轰隆一下直接跨过了一个土坑,后备箱里固定好的装备箱都动了动。
白小师弟:“…………啊。”
那确实,渣了。
他又僵直着身体转了回去,思考了很久,说:“师姐。”
盛夏很不想理他。
“能不能前面靠边停一下。”他说,“我想上厕所。”
盛夏:“……”
程凉:“……”
白小师弟下了车就蹿路边草丛里去了,嘴里嚷着昨天晚上的烧烤可能不太干净,他要死了要死了。
那么吵一个人下了车,车上瞬间就安静了。
“有烟么?”盛夏问程凉。
程凉伸手,给她丢了几颗糖。
“这边没找到那种棒棒糖,所以只有这种。”他说,答非所问的。
“不把话跟你师弟说清楚,我怕他看不懂眼色还会逼着你对我和善一点。”他接着说,解释了刚才突如其来的自爆。
盛夏嚼着硬糖,没说话。
程凉也不再说话,他也剥了一颗糖,嚼了两下压下烟瘾。
有些话,他没敢问。
比如这棒棒糖为什么是他过去常吃的那家手工糖果店的,那家店的糖纸很低调,只是透明的玻璃纸没有任何信息,他也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是哪里买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比如,他说了他以后还会这样硬挤过来,盛夏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是不是就代表没有拒绝。
/“我听周弦说,林主任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不知道小师弟跑到哪个角落去方便了,盛夏嚼完一颗糖,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嗯,来新疆一年就回鹿城了,后来就基本退居二线了。”程凉说。
他说的简单,比盛夏在周弦那边听到的更简单。
“那现在这边的援边项目,就一直是你在做?”盛夏继续问。
程凉也继续有问有答:“一年前还有个从其他医院派过来的主任医师,不过做了半年也走了,现在这个项目就只有我在负责。”
一问一答,两人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特别平和。
盛夏还有问题:“我来之前看过丁教授对这里的拍摄计划,全程都是围绕援边扶贫做的,这边援边的项目,成绩做的最出色的就是扶贫和医疗。”
“如果我留在这里,我会去跟丁教授申请负责扶贫,但是万一丁教授不同意,后面医生的跟拍很有可能就是我来做,你会尴尬吗?”
程凉这次安静了一秒,回答:“不会。”
盛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就行。”
……
躲在草丛里远远地看着这两人聊天实际上每一个字都能听得到的小师弟……
只想便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