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昨日,夫子庙天下第一街的人群是水泄不通的话。那么今日,千金楼内外的人潮是...密不透风。
人多到风都吹不进去!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皇家珍品拍卖,售于民间良善人家,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在百姓们看来,闻所未闻,千古奇谈!
而且,据说这次拍卖皇家珍品所得的款项,将用来筹办大明各州府的官学。在读书人们看来,这是古往今来第一盛举!
昨日的夫子庙是热闹。
今日的千金楼是盛事!
千金楼还没开业,左边附近所有的酒楼茶社,全被包圆了,就连对面秦淮河上的画舫,都靠岸停泊。
许多往日千金都难得一见的名媛佳丽,一改往日的盛装,犹如小家碧玉一般,在茶楼之中对着千金楼翘首以盼。
更别说京师内各省的学子,六部的官员,还有那些达官显贵们。
“劳驾,让让,让让!”
赶车的李老歪满头大汗,压抑着心中的暴虐之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气一些。
曹国公的马车,在潮水一般的人群中缓慢艰难的行驶,终于在千金楼前停住。
而随着曹国公李景隆的马车到达了千金楼外,本就密不透风的人群,呼的一下就跟海浪似的,不住的向前涌动。
“咱地个乖乖!”
老朱在马车中,朝外瞭了一眼,咋舌道,“咋这老些人?”
“老爷子,您请下车!”
李景隆笑着拉开车帘,先伸出一只脚,然后整个身子慢慢从里面出来。
双脚刚一落地,好似还没站稳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呐喊。
“曹国公高义!”
李景隆被吓一哆嗦,回头看去,却是对面树上,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抱着树干,踩着树杈,激动的大喊。
“学生听闻,此次拍卖是曹国公您的奏议!”
“历来太平盛世,都以圣人教化为先!”
“朝廷修建官学,使天下士子再无贫寒之分,此乃千秋义举也!”
树上的声音还没落下,地面上又有人大声喊道。
“曹国公高义,学生代天下贫寒学子,给您磕头了!”
“国子监的学生们,给公爷您磕头了!”
“下官等礼部学科微末官员,谢公爷您对天下寒门士子的一片苦心!”
“曹国公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天下读书人,都念您的好!”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之中,也传来嘶吼,“曹国公,你他妈好样的!”
“李子,牛逼呀!”
“曹国公,我服你!回头,咱俩喝个痛快!”
“哈哈哈!”
看着朱家爷俩,被李至刚带人战战兢兢的迎了进去。
一身蟒袍,气质非凡的李景隆,对着人群微微摆手。
“其实本公没做什么?”
“诸位称赞,本公愧不敢当!”
“曹国公!”
陡然,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却是婉转多情的女子之声。
人群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西边一个茶楼之中,靠窗的位置,竟然站满了秦淮河的名媛佳丽们。
最前面一人,不施粉黛青色素衣,带着一众姐妹对着李景隆,遥遥俯首。
“奴家等青楼女子,听闻公爷今日举行拍卖,为大明官学,为天下贫寒人家子弟筹措善款!”
“奴家等自不量力,不请自来!”
“奴等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参与。但若公爷不嫌弃我等女子的钱脏.....奴家等愿倾囊相助!”
“愿天下男儿.....”
数十名秦淮佳丽,气生生的喊道,“好好读书,东华唱名,造福百姓,振兴家邦!”
说着,陡然.....哗啦啦啦。
那茶楼的二楼之上,竟然无数荷包飞了下来,洒落满地。
甚至有的,直接飞到了人群之中,围观者的脸上。
紧接着,那些荷包又被那些人捡了起来,举在手中。
然后一个传给一个,后边传给前边。
那些绣着荷花,金鱼的荷包,竟然就这样,全被送到了李景隆的面前。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李景隆心里咯噔一下。
那的手,不知为何也开始哆嗦起来。
有些心虚的接过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解开绳子,里面赫然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甚至其中的银票,有的已是陈旧发黄,想来是存了许多年的。
“她们.....”
“她们咋....”
“咋把存着的养老钱都给我了?”
李景隆抬头,看着茶楼那边,大喊道,“姑娘们万万不可,这钱可是你们的身子钱呀!日后...你们要靠着这些钱养老的......”
“公爷!”
对面茶楼二楼之中,领头的那女子俨然一笑。
然后,忽的微拍手掌。
就在这长街之上,就在这千金楼对面,就在这密不透风人群之中,悠扬的丝竹之声,竟然陡然而起。
楼上女子们,双手交叠,齐齐放声歌唱。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杜秋娘,金缕衣....”
李景隆听得呆了,喃喃道。
我劝你不要太过于追求功名利禄,要珍惜少年时的读书时光
当啷啷啷
又是一阵珠落玉盘之声,竟然是琵琶突来,扣人心弦。
秦淮佳丽们曲风突变,眉宇微凄。
再唱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变,争不咨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又一曲,长街寂静无声,余音绕梁。
李景隆呆呆的看着那些佳丽的方向,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的涌入心头,让他倍感自责惭愧。
而人群当中,许多白衣书生少年,早已是泪流满面,神情激动。
这是柳永的词,只有半阙!
说的是读书人的落第之伤,和恃才傲物!
读书人,难呀!
一户人家,养活一个孩子,从学堂启蒙到走入官学,何其难也?
偏这世上,不读书无晋身之法。
可读了书,也未必飞黄腾达!
只是可怜家中爹娘,累坏了肩膀,盼白了头发。节衣缩食,只为自家儿郎,将来不用卑微屈下
“卿卿....”
突然,骑着树杈上的书生,对着那些佳丽,大哭道,“我要娶你....我早晚都要娶你.......非你不娶!”
“哈哈哈哈!”
刚还悲伤的百姓士子们,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
茶楼二楼之上,那些佳丽抿嘴一笑,然后对着李景隆的方向,齐齐俯身行礼。
“秦淮河上,日后只要公爷您来....”
“哪怕您要做入幕之宾,奴家等,也是分文不取.....”
“公爷,奴家等着您,奴家就喜欢您这样的俊俏小郎君.....”
“祝公爷您,公侯万代!”
“我呸,不要脸!”
千金楼之中,事先已经进场的,一身男装的邓小凤,双眼喷火。
“回头就砸了你们的画舫,让你们出来勾引我男人!”
“啧啧啧!好大的酸味儿呀!”
小凤身边,一名明眸皓齿,二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女子,掩嘴笑道,“怎么,你郎君招人喜欢还不行?”
“公主!”
小凤跺脚,而后指着楼下,一身蟒袍格外耀眼的李景隆,恨声道,“你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
“呵呵呵!”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老朱的长女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又笑道,“哎,莫说那些青楼女子了!就曹国公那独一无二的风姿,俊朗的仪表,我看了都挪不开眼睛!”
说着,轻轻撞了下小凤,“你可知道,就这几年,勋贵之中,多少人家的女眷,都暗中惦记着曹国公呢!以后呀,你可得看紧了!”
“您看了都挪不开眼睛?”
小凤美目微滞,惊呼道,“公主,您可是他姑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