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拯救(1 / 1)

一声尖利的宝剑抽鞘之声,松竹但觉得脖颈上一凉,那冷冰冰的刀刃已是横在了自己面前。

倪英咬牙切齿:“你竟敢污蔑我阿兄!”

她手腕一抖,刀刃更是紧紧贴在他的咽喉上。

事到如今,松竹干脆豁出去了,“松竹的这条命小姐只管拿去,只望总掌大人今次能探得分明,即是误会了,小人死也安心了!”

话毕,他浑身发抖,却是死死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存了死志。

倪英的手亦是颤抖着,显然被这一向老实本分、胆小如鼠的人的一番话给震到了,她瞳仁闪烁不定,充满了痛苦。

周大武紧皱着眉头,他的脸色愈发黑沉,思虑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拳一握:“好!无论如何,这参领府必是要去一趟了!”

一语落下,松竹心间一松,当即嚎啕大哭,令人闻之心酸。

许久许久,在那哭声中,倪英的声音虚脱地传来:“去,如何去?”

她目眶血红,却是出奇冷静地看着周大武:“阿兄的参领府岂会容许旁人随意搜寻,便是来硬的……周大哥自问有几分把握?”

周大武一滞,他第一次在这个天真活泼的少女面上看到如此神色,心间震动,不由几分叹息,她的话也提醒了他,对于那如日中天的参领府,他一个府兵总掌是多么的弱势。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不败男人?

倪英强自压下心间的纷乱,只收了剑,坚定道:“我去,阿兄府上之人断不会防我。”

松竹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慌忙站了起来:“不可!”

他看了看倪英,又看了看周大武,面色焦急,却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只一直慌乱地摆手。

倪英怎瞧不出他的心思,在外人看来,自己乃阿兄的亲妹,自然处处向着他,她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可蓦地心间涌上一个念头——她内心里笃定了阿兄不会做这样的事,可若阿兄真做了……

倪英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脑子轰轰作响,险些连剑都拿不稳。

最终还是周大武拍板了:“好,阿英,你去!”

他从怀里摸了一根竹制管子交由她:“明日一早,待猊参领出府,我自会带上府兵潜伏在周围候命,若有需要,拔了这个烟信……便是参领府又如何,死也要为殿下拼这一场!”

周大武的话字字铿锵,教倪英身子几不可见地一颤,她抬起手来,缓缓接过了那烟信。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倪英更是睁了一夜的眼睛,只空荡荡地盯着床榻上方。

待长庚星落下,天际间一抹微光,长街上,一匹烈马疾驰,奔着参领府而去。

寒风割在脸上,倪英心间却是愈发清明起来,她想起许多细节来,比如阿兄的寝房都以她大了为由不让她随意去,比如一向不准许她宿在外头的殿下却是送信轻易答应了她留营……一切当时觉得奇怪但没有过多关注的细节,如今都像是雨后春笋一般推着她心间的疑窦钻了出来,她大喝一声,狠狠蹬在马腹上,不敢细想结果如何面对,只一心求探个清楚明白。

“驾!”

马蹄踏破青石板道上的积水,骤然溅起水花,慢慢地又归于宁静。

清晨起,仆妇端了热水进入密室,床上那个高大的男人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正光着膀子支着臂看着身边那个通体雪白之人,时不时俯下身嗅闻一番,见着仆妇进来,他这才起身了来,他见仆妇正准备为那人擦拭,心下一动,开了口:“我来。”

当即接住了那热帕子,笨拙地为他擦拭着,沃了几次,终于擦了一遍,眼前之人犹自蹙着眉头昏睡着,他目色深黑,看了几眼,站起了身厉声叮嘱着:“今日特特留心,若再是发热,速速往军营报备。”

“是!”仆妇应了。

猊烈再复看了看,俯身下去将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给藏进软被之中,这才披上衣裳匆匆离去。

仆妇见主子这幅样子,更是不敢轻心,愈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护起来。

“把药粥端进来,若是殿下醒了,该用点了。”仆妇朝着另一个悄声耳语。

另一位应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然而榻前的仆妇等半天了,都未见人进来,她皱了皱眉,见榻上之人犹自安睡,当即打开密道往外去了。

刚踏出去便看见另一仆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心下一咯噔,警觉地回头,可已经来不及了,但见一个黑影迎面扑来,颞颥一阵激痛,当即仰面倒去,昏倒在地。

倪英喘息着,收回了刀柄,蓦地旋身看了眼墙上那突兀出现的门,心间剧烈跳动着,却还是勉力吞了吞口水,往里面走去。

刚踏进窄门不远,后面歘的一声,门竟紧紧闭合上了。

原本还躺在地上的仆妇喘着气,站在书架边惊魂未定,方才她并非无力抵抗,只是见来人乃主子胞妹,自不敢下狠手,如今她已被锁入密室内,在对方找到开门的方法之前,必得速速去通知主子。

此刻的倪英已经顾不及那紧闭的门了,咬咬牙径直往狭长的密道进去了。

待看见那偌大的榻上躺着的人,倪英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一下子扑在榻前,双手颤抖着抚摸那张苍白的脸。

“殿下哥哥……”

那个温润如玉、眉目如画的殿下哥哥,怎会这般没了生机的模样,仿佛一枝寒冬中凋零的玉兰,残存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命力。

榻上死气沉沉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人来,他似还在梦境中,只微弱地张了张唇,“阿英……”

他眼中终于有了点亮色,又颤颤唤了声:“我的阿英……”

倪英早已经濒临奔溃,只泪流满面看着他,嘴里不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被击倒了,只懂对着她的殿下哥哥放肆流泪。

李元悯茫然无措,却是摸了摸她湿漉漉地脸,心间本能地疼,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合该是吓坏了,只艰难地支撑起上身,将倪英搂进怀里。

“不怕……阿英不怕……”

熟悉的冷香环绕着她,倪英再也忍不住,躲在他怀里大声恸哭,她搂住了他的腰,想如儿时一般躲在他馨香温暖的怀里,放肆地宣泄,可一探手,却触及一片滑腻的温热肌肤。

她一怔,一把掀开他身上的雪缎褥子,发现他竟是一丝·不·挂,倪英不由镇住了,发抖的目光自上而下,最终落在他双足的脚环上,心中激痛——她心中神邸一般的殿下哥哥,居然如同鸟雀一般,被人锁这偌大的笼中。

她张了张嘴,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李元悯眼眶红了,他艰难地吸着气,在这个他亲自养大的少女面前,他已是难堪得毫无尊严,只缩了缩脚,脆弱低哑地求:“阿英,别看。”

倪英抖了一下,似是醒神过来,忙将身上的罩衣脱下来,给李元悯裹上,她擦干了眼泪,将眼前痛苦闭上了双眼的人揽进怀里,她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待一个人,小心翼翼整理好他身上的罩衣:“殿下,不怕,阿英带你出去。”

她摸出皮靴中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咬了咬牙,狠狠斩断他脚踝上的铁链。但听得一声尖利的铮然之声,铁链断开了来,只留下他雪白的脚腕上两只金色的脚环。

她扶起李元悯,想将他撑起来,可李元悯靠在她肩上,无力喘着气:“阿英……我……我站不起来……”

“我背你。”

倪英心痛不能自己,她虽才十四岁,然而到底是倪家血脉,已拥有几近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力,当下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脖颈上,将李元悯稳稳背在背上。

她躬着身体,尽力让她的殿下哥哥趴得舒适些。

可走到门口,前路已被石门堵住,她腾出一只手来,四处摸索着,却怎么找不到开关,她心焦似火,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摸索。

背上的人喘息着:“阿英……试试推动一下那块。”

倪英顺着他指的方向,是一个放置灯盏的石几,她定睛一看,石几底下有些许磨痕,若非殿下哥哥这般缜密之人,她定发觉不了,心下又是无端端一痛,当即支起脚用力推着它。

耳边歘的一声,封闭的石门打开了来。

倪英终于心下一松,背着手拉高了李元悯身上的罩衣,将他脸面都遮住了,然后紧了紧双手,柔声道:

“哥哥,我带你回家。”

倪英小心背着他,往外头去了。

清晨的日头洒在寝房地面,倪英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地上少了一个仆妇。

她心间咚咚咚跳了起来,立刻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没踏入院中,轰隆隆的疾步声传来,数十个骁勇近卫围合了大院。

大门光影暗了一暗,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沉步踏了进来。

来人满面冷冽,目色骇沉,周身透着见之生惧的强大气场,令这冬日的院子无端端冷了几分。

正是猊烈。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可能还有一更,真的不保证。如果有,12点前会更,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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