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骨飞到法器后面,学着那些嚣张乖戾的老魔修,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瞭望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你到底行不行?”
太骨:“男人不能说不行。”
其实之前那五下天雷让太骨十分难受,器灵都差点儿被劈散,别说帝尊,他也很需要堕入混沌好好修养一番。
但不放心。
无忧无虑的器灵,有了一颗当爹的心,只能说不愧是帝尊的法器。
真火瞬间蔓延开,从下往上看,恍如整个天幕都被烧着了一般,很不凑巧,雷音很怕这个,其他修士又不如他修为高,一时间众人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器远去。
只这一下,太骨就耗费完最后一点儿灵力,轻飘飘往地上坠,他半口真火都喷不出来了。
瞭望首欲要去接太骨,一直宿在他身上的鬼兽精魄忽然不愿意了,“怎么以前没发现你乐善好施?”
瞭望首愣了一下:“啊?”
鬼兽精魄顿了顿:“你别管。”
瞭望首没懂这东西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明明之前都没出现,跟着太骨被一缕灵气往回一吹,就到了宿问清手上。
宿问清将太骨往袖中一揣:“多谢。”
太骨哼唧两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宿问清把控如此庞大的飞行法宝,灵力耗费极快,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家身上都带着伤,而目光往下,隔着高空跟云雾,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我们下去。”宿问清当机立断,飞行法宝在方才的追杀中已经被毁了好几处,坚持不了多久,一阵穿云破雾,“轰隆”一声,法宝摔在一处沙地上。
“不行。”苏和看着头顶越发浓郁的黑云,握着笛子的手都在轻颤:“他们还会追上来。”
太骨倒是有足够的空间,但他已经陷入沉睡,强行撑开宿问清也不忍心。
天将变色,浓烈的水汽带着丝丝冰凉,四周荒草乱舞,风声呼啸于天地间,大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每个人都在极力寻求生路,在这种环境下破水声就显得尤为清楚,宿问清猛地抬头,眼神锐利。
忘渊帝就靠在他怀里,黑发垂下来挡住半边脸。
从水面浮出来的全是头颅,偶尔顶着一两缕水草,他们只露出一双眼,静静打量着宿问清等人。
风卿握住苍灵,溢出杀意。
“仙君?”一道清冽的嗓音传来:“是仙君吗?”
宿问清听着耳熟:“谁?”
一人自水中浮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漂亮的鱼尾轻轻搅着河水:“是我,仙君。”
对方将头发一撩,露出灵动秀气的五官来,宿问清微微一愣,然后醍醐灌顶:“阿鲤!”
当年宿问清跟着帝尊离开岐麓山,在封城内救下的那只鲤鱼精!
“是仙君!”阿鲤甩着尾巴游到岸边,先看了看天色,然后抓了一把珠子给宿问清:“快!仙君随我来。”
此珠名为定气珠,寻常人含着这颗珠子,可以在水中生活很久。
而宿问清一行人不是化神就是合道,其实也用不上这些,但宿问清尽数收下,算是一种信任。
水中污浊,一群鲤鱼精将他们护在其中,一种几乎可以遮蔽天道探查的祥瑞隐隐散开。
这是上苍给予鲤鱼精一族的优待,“锦鲤锦鲤”,顾名思义。
水底竟然别有洞天,猛力一冲浮出水面,入目是一个干燥宽敞的洞穴,里面滴水未沾,靠近山脉,竟然在水底世界形成了一个巧妙的空间。
“仙尊,你们暂时待在这里,有我们鲤鱼精一族守着,他们哪怕用上顶好的寻觅法宝,一时半刻也找寻不到。”阿鲤轻声。
宿问清颔首,先将帝尊半扶半抱着上去,然后从纳戒中拿出干净的毛毯垫上,这才有时间捏诀给人好好清理一番,忘渊帝身上满是伤痕,有几处深可见骨,由此而知天道是没打算给他留下生机的。
瞭望首直接往干草垛上一躺,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魔尊,挤挤吧。”史千秋站在瞭望首身边,他都是成了亲有了儿女的,但是面对这么一众人,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瞭望首看他:“你在羞辱我?”咋?两个单身狗抱团?
话音刚落,史千秋就笑了,直接在一旁坐下,靠在石壁上。
瞭望首:“……”他想起史千秋不是单身狗来着,这不叫抱团取暖,这叫看他可怜。
史千秋笑完瞭望首跟着笑,也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点,很快,山洞里响起他们努力憋笑的“铿铿”声。
危笙陷在泽喻怀里,缓缓眨眼,然后脑袋一沉,就睡了过去。
这边风卿想给苏和清理伤口,却被轻轻避开了。
风卿怔了一下,然后紧盯着苏和:“你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苏和沉声,他告诫自己算了,当时情况危急……然后苏和深吸一口气,看向风卿的眼中没任何笑意:“就为了打妖王,你冲那么前?万一雷音当时不惜冒着被我打伤的风险,转过身给你一刀,我飞过去都捞不回你一个全尸!”
问清仙君真的被忘渊帝传染了,他靠在石壁上,让帝尊枕在自己腿上,听到苏和那边的动静,微微直起身子。
死里逃生,就该仔细品品这红尘气息。
风卿蹙眉:“就算雷音忽然攻击我,我跟苍灵心神相通,顶多被他重创,他要不了我的命。”
刚一说完,苏和的脸色就彻底冻住了。
风卿:“……”说错话了?
“啧。”不知是谁看不下去,发出了鄙夷的感叹。
泽喻觉得风卿悟性虽高,但到底是个剑修,剑修一开始讲究什么?“心中无闲人,拔剑自然神,一剑斩妖邪,二剑开天门。”风卿骨子里跟他的剑一样直,这要是帝尊在,保不准已经破口大骂了:废物。
苏和都那么说了,他应该怎么做?低头跪着道歉就完事了。
苏和彻底不搭理风卿了,明显上火,他一只手按住右腰腹,应该是之前跟雷音的打斗中伤到了,但就是不让风卿看。
没办法,风卿朝宿问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宿问清忍不住勾唇浅笑,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他轻轻抿开,然后摇了摇头。
风卿不懂,什么意思?
宿问清无奈,轻轻抬手,虚空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字,墨色:哄。
然后轻轻散开。
风卿沉思片刻,悟了。
“我错了。”风卿忽然开口。
宿问清跟泽喻对视一眼,孺子可教。
见苏和不理他,风卿重复道:“我错了。”
苏和本就好脾气,今日生气也是担心颇多,实则并未真正责怪风卿,闻言看向他:“你哪儿错了?”
这对话,千古流传。
“错在没听你的话。”风卿举一反三,此言一出自觉心境倏然开朗,方才明白帝尊所修大道,“以后你不让做的我一定不做。”
苏和:“真的?”
风卿正要答话,泽喻悠悠接道:“仙尊,您这是管什么呢?一般也就道侣间这么管管。”
苏和:“……”
风卿看向泽喻,两人视线一撞上,“刺啦”出闪电,好兄弟啊。
苏和若说管,那就是默认了泽喻的话,他脸皮薄,真不行,但好在身上的怒意散了,风卿见状试探性伸出手:“让我看看腰侧的伤。”
苏和这次没避开。
绝非一般的割伤,皮肉翻卷间黑气缭绕,一看就是当时攻击的法器上面下了咒术。
“没事。”苏和不喜欢风卿紧蹙着眉:“我血液特殊,能愈合。”
“嗯。”风卿嘴上应着,却从纳戒中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宿问清定睛一看,其中不少紫瓶,花纹熟悉,那不是帝尊炼的吗?这两人私底下关系这么好?
“躺下。”风卿沉声。
看他分外认真的样子,苏和依言躺在一旁的草垫上,困倦疲惫顷刻间袭来,他闭上眼睛,能清楚感觉到伤口被仔细清理干净,然后上了药,清清凉凉也不痛,这几百年来再也没人能让苏和觉得安心,他探出一只手去抓风卿的衣摆,想让他休息,别弄了。
却被一下子握住。
风卿给苏和收拾好,没怎么犹豫,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苏和醒着,因为位置变化他枕在风卿肩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冰冷的石壁肯定不如靠着人舒服,更别说这个胸膛炽热又安稳,苏和没挣扎,他默许了。
苏和很快呼吸均匀,风卿担心他不好好休息,抬手两下,封住了他的神魂感知。
寂静中,宿问清开口:“想好了吗?”
风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自己,自然也清楚宿问清什么意思,他点头:“嗯。”
“苏和仙尊对六界有大恩,又是我跟帝尊的朋友,你若负他……”
“我可对天盟誓。”风卿变幻出那件白绒大氅,轻轻盖在苏和身上,眼神一下子温柔起来,“我若负他,此生不问剑道,神魂万劫不复。”
剑修自毁剑道,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盟誓。
苏和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微微蹙眉。
瞭望首忍不住抬起上半身:“不至于吧兄弟,玩这么大?”
风卿看他:“你又不懂。”
瞭望首:“……”
旁边又是史千秋憋笑的“铿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