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宸收回视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淡淡睨她一眼,自嘲的笑了。
“我心痛?你觉得我能心痛什么?霍婧,我从爱上她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和她都不可能。她那样好的人,我这肮脏枯骨怎么配沾染她?我是病毒,是细菌,是感染体……所有人都厌恶而嫌弃的存在,我怎么敢高攀她?”
他的语气很不好,甚至有些冷漠,可声线有些发哑。
这个结果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千万次,每一次的想象都会让他万箭穿心。
而如今,他已经麻木了,他能够一个人承受万箭穿心的剧痛。
他配不上她。
自然就不敢痴心妄想。
慕岚也好,傅庭凌也罢,总之不会是他。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个结局。
所以没什么心痛的,没什么后回头的,自己选择的路就该承受这个后果。
不过跟着慕岚也好,如今傅庭凌双腿断了,已经不能给她好的未来和以后了。
霍婧忽然有点心慌,自责的垂下眼,“南少宸……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江满月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表哥就算是伤害了她,可后来不也在赎罪吗?为了她,差点死了,如今成了残废。她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她拍拍手就和慕岚走了!她根本就不配……”
你这么爱她。
霍婧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南少宸的眼神越发的冷厉无情,那样的坚硬和锋利,仿佛可以切碎世间任何的伪装。
南少宸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道:“霍婧,你走吧。”
霍婧呆滞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什么?”她问得艰难,喉咙酸涩不已。
南少宸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不好。那些伤痛没发生在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轻轻放下,甚至去指责她无情。你没经历过她所的苦难,你凭什么要她原谅?就因为傅庭凌后悔了吗?”
南少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戾气,阴冷如冰。
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受害者原谅加害者!
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南少宸是了解江满月的,她断断不会因为傅庭凌断腿就嫌弃他,所以才选择和慕岚在一起。
那是对江满月的亵渎。
他知道,她只是太累了,只是想换一条路走下去。
谁能一直撞南墙呢?
她是人,她也会痛,也会累。
霍婧不敢说话了,眼圈发热,胸口是尖锐而清晰的疼痛。
他凶她。
他又凶她了。
每次只要一牵扯到江满月,他永远都会觉得是她不好。
是她不好!
可是江满月到底有什么好?
她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而她得不到答案。
她在感情的迷宫里跌跌撞撞,最后头破血流,却始终不得其法。
南少宸压制胸腔的戾气,顺手把东西塞到她手上。
他转过身就往外走,高挑欣长的身影锋利如刀,往她最疼的地方捅去。
“你等我。”霍婧回过神来,忙追过去。
南少宸站定在原地,回头盯着她。
“别跟着我,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已经报答过了。”
他又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南少宸,我向你说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说她的,你不要赶我走。我和你道歉,你别赶走我。”霍婧嘶哑的喊他,短短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连最基本的思考和理智都没有了。
“那不重要了。”他的眼里毫无波澜,一字一顿,“你别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让霍婧听得十分的清晰。
我不想看到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霍婧如遭雷劈,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胸口钝痛不已。
恍惚间,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就因为我说了她,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这么让你恶心吗?”霍婧眨了眨眼,泪水滚落而出,她极为艰难的问。
站在微雨中的男人,答得毫不犹豫。
“是。”
他说是。
突然间,她面色苍白如纸,心脏被凿出了一个血窟窿。
她仰起头,一场缠绵的细雨仿佛要把她湮没。
铺天盖地的悲伤和酸楚,让她心痛得落泪不止。
她难过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从未体会这样刻骨铭心的痛。
她没想过在他眼里,自己会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流眼泪。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如此反复反复。
……
江满月和顾绮罗分开之后,时间还早得很,她看了看自己及腰的波浪卷发,思绪有些恍惚。
原来头发已经这么长了啊。
她撑着伞,站在理发店外面,看着玻璃里映出的人影。
忽然就想把头发剪了,她应该要用新的态度来面对新的以后。
她想了想,抬脚走进理发店,找了一个最贵的理发师,决心剪掉这一头长发。
一个小时候,她看在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有些失神。
而她的脚边,是她被剪断的头发,一如她那漫长的十年,破碎的躺在她的脚下。
她剪了个短发,到脖子那个地方,头发剪短了,看着比以前精神不少,没有了那种冷淡遗世的清冷感,有点像邻家女孩的清新自然,身上都充满了朝气,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
以前那个长发的她,美则美矣,却缺少令人心动的生机,仿佛渐渐枯萎的花,令人心碎。
剪完头发之后,外面的雨突然下得很大,甚至很多人都困在街边的屋檐下躲雨。
她静静的行人匆匆从她眼前走过。
她看到暴雨里,一个男人骑车来接自己的老婆。
男人把唯一的一件雨衣穿在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担心自己的老公会被淋病,想要拒绝。
可拗不过男人的执着,最后笑着坐上了那辆车,从背后把男人抱得紧紧的。
“老婆,坐稳了。”
她看着那一辆车从风雨里行驶而去,她莫名的有几分羡慕。
什么是相濡以沫的爱,大概就是如此。
雨下得太大,看着像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她想了想,默默的从包里摸出手机。
她也毫不客气的给慕岚打了电话。
才拨通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的人就接听了。
她站在理发店外,背靠着玻璃门,眼神看向灰暗的苍穹。
她轻轻地说,“阿年,下雨了。”
“你在哪儿?”慕岚的声音依旧温润。
江满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你在忙吗?”
她刚才只是被那一幕触动,所以也想找个人撒撒娇。
可当电话拨通之后,她听到他沉静的声音她就开始冷静理智。
现在下午三点过,他应该还在公司。
她不能那么幼稚。
“还好,不是很忙。”他才回答完了,电话那边就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而慕岚则压低声音,和助理说着什么。
江满月忽然有些后悔,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他来接自己。
她不是不能自己回去,就是突然想要他来而已。
她觉得自己矫情了,但偏偏就是想打电话。
那些话缠绕在舌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月。”他的呼吸声很清晰,“你……”
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的说:“阿年,我突然很想你,我来公司找你吧。”
他如果在忙,走不开。
那她愿意跋山涉水去见他。
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必须男人主动的道理。
若是真心喜欢,便不会想让他为难。
“想我了?”慕岚低沉醇厚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喑哑和慵懒。
狂风冷雨扑面而来,她握紧了手机,忽然不觉得寒冷,一颗心都因为那句想我了,开始砰砰直跳。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