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
几人赶到时,“雍璞玉”就呆呆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
他如今虽然还是通泰馆的小透明,但是之前薛钗未死之时忌惮姬泠的存在,毕竟还是改变了态度,起码表面功夫是要做的。
因此“雍璞玉”的境遇好了些,衣裳干净整洁,用料不错。只是他依旧瘦弱,穿在身上也不合身,看起来松松垮垮,别有一种颓丧感。
院落里还是没有下人的踪影,冷清寂静得很。
不寻常的是,他手上、脸上、衣服上,尽数沾着鲜血。
黑洞洞的眸子看向来人时,他尤其是看向姬泠身后的人时,眸色一闪,像是有了意识。
他惨淡地笑了笑道:“你们还是找过来了啊……也罢,我等着一天已经很多年了。”
丁泉等人一见他这模样,说的这番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丁泉当即大刀出鞘,冷呵道:“无上,你去找雍馆长前来!亲自捉拿他!”
“雍璞玉”面对金丹期修士的刀尖,脸色也丝毫不变。
他忽而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一声比一声大,其中还惨杂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冷酷和暴虐。
“捉拿!?你们当真以为我只会杀薛钗一人是么?!”
他话音落下,东院,雍剑所在处,忽然紫光大闪,冲天而起!
片刻归于宁静,烟消云散!
那是筑基后期期修士消亡的现象!
所有通泰馆外徘徊的散修们都被彻底惊到了!
这才几日啊,薛钗惨遭杀害,竟然连……雍剑也惨遭黑手吗!
此刻,好奇心压过了畏惧,所有散修都一股脑地往通泰馆而来,缺了雍剑镇住,通泰馆的结界轻易被打破,众人循着金丹期大能的威压追到了偏院处。
众目睽睽下,无上法无功而返。
脸色冷峻,“……雍馆长,自爆而亡。”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就冷气。
“真……真死了?”
“难道真的是追魂楼所为?”
丁泉已经没心思去阻挡闯进来的散修们,他冷着脸,大刀刀锋贴近“雍璞玉”脖颈,寒光阵阵。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可都是你的母亲父亲啊!还有你的兄弟!”
谁知,“雍璞玉”笑得更加大声。
“母亲?我母亲早他妈死了!薛钗算什么母亲!?你见过哪家母亲会教唆家里下人对自己孩子极尽折辱打骂的!?我活得如粪土,凭什么不能拉他们下地狱!?”
“可雍剑毕竟是你——”
“雍剑!”“雍璞玉”眼眶通红,直直逼视着丁泉,后者都不免一顿,“他作为我生父,母亲在世时早就背叛她和别的女人有染不说,还敢这样对我!他简直是畜生不如!我杀他,又如何!?我还恨杀他杀晚了呢!”
他字字血泪,周围散修都是一默。
谁能想到一向风光霁月的雍剑和笑意盈盈的薛钗,竟然会是这样两个恶魔呢!
最后还惨死在自己孩子手里!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道是该笑命运弄人,还是该笑世间可笑。
千赫律恶趣味地笑着,忽而出声道:“你一个根本无法修炼的废物,到底是靠着什么办法杀了雍剑夫妇的?难道和你那日被追魂楼掳走有关?”
“雍璞玉”冷笑,“是啊,我是废物,可你也不看看,我究竟是为何成了这样的废物!?”
他说着,忽而周身光芒大涨,丁泉大喝一声威压一出。
却见面前人仍旧是牢牢地坐在面前,只是嘴角溢血,胸前显露出一个诡异的法阵。
散修们大惊,“这是什么?阵法!?”
“阵法怎么会在人身上!?”
丁泉见多识广,他眯了眯眼,断然道:“这是封印阵法!被使用了这个阵法的人,将终生不得修炼!根本就是邪魔外道之术!”
邪魔外道!?
听到这个词汇的一瞬间,所有散修都不镇定了。
这只会让他们想到一个组织——追魂楼!
“所以你们通泰馆果然和追魂楼有关!”
“雍璞玉”却断然道:“错了,也对了。”
无上法道:“你什么意思?”
“雍璞玉”环视一周,勉力站起,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
“不是很好奇为什么通泰馆几个孩子,就我是个不能修炼废物么?这就是答案啊。”
他冷冷勾唇,脸色冷得仿佛早已经是一具尸体。
“你们所谓的‘邪魔外道’之术,可是薛钗亲自所下的呢!哈哈哈哈哈!在我尚且年幼,她入门的第一年,就给我下了这个禁止!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这叫我怎能不恨!”
散修们则是被这接二连三的爆料惊呆了下巴。
“这……薛钗可是来自炼器大家凌峰岛的人啊!怎么会接触这些邪魔外道呢!”
“就是啊!难道说她是追魂楼派来的卧底?伪装成的正派?”
“雍璞玉”笑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正派?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们还当真以为有什么正派反派之分么!通泰馆数万本秘籍,功法本身又有什么正邪之分呢!你!——你们!——”
他手指指了一圈,又落回到丁泉脸上,脸色疯狂,“还有你们自喻天下第一大派的流焰宗!又有谁真的是所谓的正派!?又有谁真正未曾藏过私心!?”
“都说追魂楼是魔道,是魔头!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辈,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报团取暖,扯张虎皮就以为可以自恃正义之士排挤、残害别人!”
他一指天,“不是都信天道么?天道都他妈看着呢哈哈哈哈哈!难怪修仙界沦落至此,活该啊!都是活该!”
千赫律率先撑开红伞,攻势迅猛,“胡言乱语!给小爷闭嘴!”
丁泉拦下他,“千赫律!——”
千赫律:“你疯了!拦我做什么!?他已经疯了,不如直接就地处置,替通泰馆馆长夫妻报仇雪恨!”
姬泠也手指一挥,强劲的气流冲开了胶着的两人。
清清冷冷地走到了“雍云笙”面前,眸色温柔。
“你们说他是疯子?”
她冷冷一笑,“在见证了今日惨剧还不知道悔改的当下,还想着就地处置他?我倒是觉得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们——的确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