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博安仿佛被尖尖的细针扎遍全身,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占据上风,或许也仅是因为顶楼阳光充沛,使他的笑容明媚依旧不曾忧伤。
沈绪主动迎去,男主并不靠近,隔着从来不曾有过的距离,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沈家少爷。
沈绪拥有一头柔软的浅栗色卷发,五官精致像个搪瓷娃娃,笑也能与假人一般。
“少爷,你这是......”
沈绪摇摆脚尖,“是不是我突然对你示好,你很不习惯,觉得我好假?”
一击直球攻势砸得靳博安眼神有点暗。
沈绪要的就是一眼能看透虚伪的效果。
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眸笑心计生,笑不露齿......
反派专用微表情包切换自如。
“博安哥哥,你错怪我了,那天你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把混沌的我一语惊醒。”
沈绪点点手指尖,乖得仿佛刚从娘胎里重生的婴儿。
“我跟你自小一起长大,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只有你跟在身边温柔地照顾我呵护我。”
“而我不知足,还处处与你作对,给你穿小鞋使绊子,更是随便让朋友诋毁你嘲讽你。”
“我真是太坏,太缺德了,我不是人!”
沈绪活色生香地念着腹稿,眼睛滴溜溜得摇曳生辉。
“其实我也不是真讨厌你,我就是嫉妒你长得帅,学习好,而且长得帅。”
“我除了有几十个亿的遗产可以继承,再没有任何优点与你相提并论。”
沈绪蹙蹙挺翘的鼻尖,桃花眼水汪汪地勾人,睫毛尖一颤一颤抖着泪花。
可怜,无助,心机婊婊。
“你看我也受到爷爷的惩罚,与你的婚事搅黄了,卡也冻结了......”
沈绪曾演过妄图勾引禁欲霸总的心机婊婊,示弱是最强的手段,无论在哪里都好用。
特别容易激起正面角色冰冷的嘲讽与不屑一顾的腹诽。
指尖一点点挪向男主洁净的袖口,抓住后轻微摇一摇,“博安哥哥就原谅我吧?嗯嗯?嗯?”
靳博安明显吓到汗毛倒立。
但男主必定胸怀若谷气定山河,很轻松压制心口的躁动。
“少爷,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如果我能早一点觉察爷爷在楼上......”
“博安哥哥不要再叫我少爷了,反正我们的婚约已经作废,爷爷也准备收养你为义孙,我们就是亲兄弟,你以后就叫我小绪吧。”
念了好多句台词,都一帆风顺的,但不知最后哪句叫男主不痛快。
靳博安居然胆敢甩开他的手指尖尖,冷眸寒星地笑起来,“先吃饭吧,饭凉了少爷吃了会胃痛。”
沈绪推断,男主一定看穿自己的险恶用心,不亏是我。
二人找个僻静又避光的位置,沈绪小心翼翼打开饭盒盖子,油绿的菜叶摆在四周,中间是粉蒸排骨,土豆烧牛肉,外加清炒四季荷兰豆,一份小的罗宋汤。
都是沈绪爱吃的。
但他得装出挑食的模样翻来倒去。
靳博安端碗的姿势带着天然优雅,每口精准咀嚼二十次,低垂而认真眼神使得吃饭都宛如享受。
“少爷是不是吃不惯食堂?”
沈绪目的性极强的小动作早入他法眼。
“其实你不必勉强陪我……”
“我要陪博安哥哥吃饭!天天都想陪!”沈绪的坚持透着可爱的任性,“就是我好像有点冷。”
秋老虎的尾巴,蚂蚁都热死了。
靳博安脱下白袍披在沈绪肩膀,露出原本的西装校服。
沈绪侧脸,对着靳博安的胸口仿佛在说茄子。
吃过午饭,靳博安需要立刻回去投入到新的研究课题,主动收拾了餐盒打包带回实验室清洗。
沈绪扯出裤兜的里子,翻出三十几元剩钱还有钢镚。
“博安哥哥能不能给我点坐车钱。”乖乖讨钱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
“少爷原来是想要钱啊……”靳博安轻轻一笑,目光里终于透出了然于胸的光彩,“我也没钱,不过家里有,晚上给你拿。”
沈绪点点头,安静走了,不吵不闹。
靳博安捏在手里的餐盒嘎巴作响,连他瞪着娇软背影越走越远的眼神,都在发出碎裂的呐喊声。
很好。
调.教某人一下确实听话不少。
“太可爱了,”他悄然嘀咕,“真是tm的太可爱了。”
坐上校内公交车后,沈绪适才斜靠在软座的靠背,从衣兜掏出手机,打开特别安装的监视系统。
索性男主并没有发现校徽里的秘密,那根细如针丝的监视器还能顶极大用处。
沈绪只是实验一下,果然自己吐舌头的小表情,以视频格式从监视器传输回手机。
他也没坏心,就是想多少拍点自己跟男主的和谐照片给爷爷看看。
起码先恢复婚约,才好继续踏上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征途。
唉,炮灰难当啊!
沈庭学的书房像是一座建立在陈旧与新型边界的小型博物馆,胡桃楸木造得淡烟灰色架子上摆放许许多多的玩具模型,一连排列了十几架朝屋后延伸,都是自家玩具公司生产的新旧款玩具的缩小样本。
在外人眼中他是位儒雅的成功商人,但在这间书房里,沈庭学则保持着一颗老顽童般的心,贴切温柔地呵护着每一款玩具的问世。
目前他正在接电话,一脸严肃堆积在眉眼之间。
沈庭学共有三个儿子,老大沈琦君,与妻子在国外买了块牧场,虽说没有投身商界,但也经营得井井有条。
老二沈雅辰,也就是沈绪的父亲,当年最先跳出来说不想接手家里的玩具公司,白手赤拳到外面打拼,最后拥有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与夫人生活在华国首都,好多年不见一次。
老三沈斯凯也不在身边,盛年娱乐公司总裁,手里握着众多一线大咖,圈里圈外人脉广手腕硬,除了与其他几家娱乐公司将在影视领域进行全方位的合作,还要加大开发全能艺人力度。
三个儿子平常并不联系父亲,也很少提起侄儿沈绪,不过今天前后打来电话,不约而同在询问沈绪的近况,并表示侄儿的生辰在即,准备给他送一份大礼。
沈庭学倒是忍得住气恼,态度温和可亲,逐一与儿子们闲话家常,如果工作不忙要务必准时参加沈绪的二十岁生日。
毕竟沈绪是沈家第一个孙子,这个派头还是应该有的。
对于要认靳博安为义孙的事情绝口不提。
前后压了三个电话,沈庭学自嘲前辈子背着玩具样品到商铺里做营销都没有这般劳累。
他身旁倒是恭敬地站着另外一具年轻的身影,名叫李学唯,平常在深宅鲜少出现,但是沈庭学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经常在生意上帮他出谋划策。
李学唯那天也亲眼见证了老爷子发飙的全过程,不无提示一下道,“或许是三位沈爷都前后收到了风声,听说您要收靳博安为义孙,给他享有沈氏的股份……”
沈庭学眯了眯眼,从桌面拿起一个手掌心大小的玩具汽车,在掌心滚了滚。
很断定道,“这是其次,他们又不缺钱,我这点遗产也就刚够他们塞牙缝。”
“他们这是听见风吹草动,以为小绪跟博安的婚事吹了,蠢蠢欲动……”
李学唯刻意问一句,“那老爷您真的能不顾一切,让两个孩子断了姻缘吗?”
“怎么可能?”沈庭学少有得黑起脸,“沈绪必须跟靳博安订婚,或者说,两个孩子必须结婚白头偕老!”
最好一辈子都锁死,焊成一体,拔都拔不开才好。
否则,所有的一切都会覆灭。
沈庭学道,“我只是必须给小绪点教训,让他完全离不开靳博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