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我心中的花魁只有一个,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花魁称号!”
看着祝枝山忠厚爽直的模样,我忽然发现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值得女人依靠的男人。艳情怎么可能对他的一片真心毫无感觉呢?
唐伯虎也在自己的两张选票上写上了玉凝的名字,然后把毛笔递给我。我接过笔,只觉有千斤重。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却又带头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什么逻辑!可叹我终不是刚正不阿的善良人,闭了闭眼,写下了玉凝的名字。
“征明没来,要不他肯定也会投玉凝两票。”祝枝山自顾的说。
投票细则中有我加入的明文规定,按人头、级别分配选票,不可代写、多写,否则作废记,因而没露面的文征明是没有选票的。偷偷叹了口气,不是贪他那两票,只是文征明头影不露,未免认为他太正直,正直到不近人情。
雅间内陷入了死闷的安静,我不知唐伯虎、祝枝山为何沉默,我是心中乱糟,不愿开口。不肖半刻,门外传来了收选票的声音。我起身开门,雅间外站着5个统一着装,戴着“百花袖标”的大会工作人员。我认得其中为首托着大书“三”字的红纸票箱的,正是天香楼的龟奴,眼熟得很,一时叫不上名。后面跟着几个其他楼派制约监视的龟奴。
天香楼的龟奴很是机灵,并没上前认我,只按照规矩向我们三人施礼,客气的索要选票。我把6张选票折好,当众塞进票箱,浅笑着打发了他们。
“你猜谁能成为此次‘百花盛宴’的花魁?”祝枝山问。
唐伯虎没有正面回答,“是谁都无所谓,祝兄不是说心中只有一个花魁吗?”
“慕晗呢,怎么想?”
“想什么都没有用,反正该做不该做的我都做了!除了票选结果,如今再没值得我关心的。”
祝枝山笑问:“慕晗不是最不在意这些虚名?今天怎么了,竟也注重起了结果。”
“我早说今儿个转性的人多了,慕晗也跟着落了俗套!”唐伯虎在我之前开了口。
“我本就是俗人一个啊,哈哈……”傻笑一下,指着舞台,转移了话题,“看,唱票了!”
两人敛去笑容,严肃的朝舞台望去,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嘴上说得轻松,也十分在意的。
此时,舞台正中多了块1人多高、一丈来长,四周镶着各色花朵的白绸大板。旁边站着6个彩衣司仪——负责记录唱票结果的大美女。她们全是资质上不了“百花盛宴”,脸蛋又不落人后的青楼姑娘,竞选主持人失败后,为了能在“百花盛宴”上露个脸,就委屈自己当上了陪衬。而大板两侧才是大会的主角儿,光鲜亮丽的参赛佳丽。
沈妈妈和几个颇具号召力的老鸨上台监督唱票,唱票的是号称苏州府士绅中排行第一,德高望重的金老爷——一个50多岁,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笑起来看不见眼睛的老男人。我曾听潇湘提起过这色老头,说他是做买卖的,家里贼有钱,还和应天府的许多高官扯上了姻亲或是其他复杂关系,更是无柳街的常客,属于出手大方的重点客户。因此,至今我仍无法接受古人对“德高望重”四个字的具体定义。
金老爷废话连篇,寒暄了半天,我惦记票选结果,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骂:你个色老头当自己是金正昆还是易中天?长得还如此猥琐。呸!究竟谁这么没品,把你整上台的,要是让我知道,非“封杀”他不可!
终于呀,金老爷结束了自己足有10分钟的开场白,正式进入唱票环节。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司仪在相应的人名下画出一笔“正”字。
“艳情……玉凝……艳情……艳情……玉凝……”金老爷口中毫无悬念的,n多次重复这两个名字。
我想这是“百花盛宴”前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纵然是企划全程的我,也没想到她二人的pk竟旁若无人白热化中。
“呼——”我吐了口浊气。
“呵!瞧慕晗的模样,比台上的人还着急,好像方才表演的是你一样!”
“啊?!”我条件反射站了起来,觉出不对,复坐了下来,一脸假笑地说:“呵呵,伯虎真会说笑,我哪有那能耐呀!”
“哈哈,可不是嘛!伯虎这个比喻可不恰当。”祝枝山笑着替我解了围。
我心中无比感激祝枝山,面上只能随之一笑,唐伯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悄悄抹了把冷汗,不知为何,总觉得唐伯虎今晚怪怪的。
台上的票箱空了两个,眼看最后一个见了底,艳情、玉凝的名字下早已画出了长长的“正”字,遥遥领先。我没工夫研究唐伯虎,全部精神投到了舞台上的选票箱中。
“艳情!”金老爷念出名字,便有司仪在艳情的名字下加上了一笔。
我狠狠吸着冷气,咬紧下唇,金老爷手里只剩一张选票没有展开,可艳情还领先玉凝一票。这最后一票若不是玉凝的,我就得找块豆腐撞死了,累死累活1个月为她人做嫁衣;若是玉凝的,难道真要进行加赛?万一……
百韵楼骤然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倒退回到艳情的霓裳羽衣舞中,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我下意识握住“凤起”,那一刹那,几乎听见了展开选票的“沙沙”纸声。哀叹,不,是杀人的冲动——金老头真够气人,在大家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他神色如常的看了眼选票,又微笑着把楼上楼下、台上台下、阿猫阿狗看了个遍,才不紧不慢地读出选票上的名字——“玉凝”。
“oh,yeah!”我兴奋的打了个手响,加赛就加赛吧,总比一锤子打死强。
“什,什么爷?”祝枝山瞪圆了眼睛。
我瞅瞅祝枝山,又看看表情如出一辙的唐伯虎,干巴巴地解释道:“哈哈,这个‘yeah’呢,是关外方言。对,就是关外方言!祝兄也知道我在关外生活过嘛!”
“关外吗?难怪发音这般奇怪,慕晗真是见多识广。”
祝枝山果真忠厚老实,连这么不入流的谎言都深信不疑,难怪他日后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呢。唐伯虎没发表意见,反倒自言自语说了句“还要加赛吗?”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百韵楼又变回乱糟糟,众人不是在反复查算票数,就是在猜测加赛的内容;台上几位老鸨核算好票数后,聚堆儿商讨起对策。片刻后,沈妈妈上前,高声说道:“各位爷,请稍安毋躁!老身宣布此次苏州‘百花盛宴’的票选结果,票数最高的是碧影楼艳情姑娘!”
艳情笑吟吟的走上前,温柔多情的向四周福身谢礼。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众人是打从心底认可艳情这个新花魁的。
“各位大爷请静静!还有天香楼的玉凝姑娘,两人的票数皆是524票,并列第一!”
玉凝文质彬彬的走到艳情一排,礼数周全的向众人谢恩。全程平和宁静,没有《卡门》留下的一丝痕迹。
我真切的听到了楼下不断传来的质疑——“她是玉凝?刚才跳舞的那个玉凝?”
一手拄头,玉凝啊玉凝,你倒是演演戏呀,愁死我了。
“两人票一样?怎么办啊?俩花魁吗?哈哈,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青楼选美!”一个粗犷的男声从站票席传来。
少教养!在公共场合大吵大嚷。不过,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起了个恶劣的带头作用,纷纷传来了类似的疑问。众人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舞台上,集中到了宣布结果的沈妈妈身上。
沈妈妈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各位爷,今日‘百花盛宴’的票选结果确实出乎老身等意料。两位姑娘都是貌若天仙、才华超群、翩若惊鸿的奇女子,相信在场的贵宾和老身看法一样,所以老身几人商议复加赛一场,以诗文决胜!”
沈妈妈话音未落,又有人接腔——“俺们是粗人!听不懂许多文绉绉的东西,要比就比歌舞,比个啥子诗文嘛!也不中看,大家说是不是?”
我倍感头痛,又哪来的大老粗。舞文弄墨我也不懂,可好歹是玉凝的强项。
大老粗的话很快得到了一大批附庸风雅之辈的赞同,百韵楼闹闹腾腾又开了锅。
沈妈妈面色为难,但也压不住场面,台上众美女,除了艳情始终保持着妩媚的微笑,其他人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玉凝脸色不正,早已没了薄薄的笑意。几个老鸨讨论一番后,就上前与沈妈妈耳语。
沈妈妈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不知和她们争论什么,但心肯定是向着玉凝的。奈何势单力薄,终在“辩论”中落了下风。我很想冲出去告诉她们,花魁除了有脸蛋、有身材、能歌善舞外,还应该有良好的内在修养。可我哪里有立场发言,搞不好没开口,就被“清场”了。
沈妈妈摄于众人压力,轻轻摇头,再次上前。我心里明白,这是要更改加赛内容,无名火顿时串升,烧得我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难受,随手拿起茶盏,想借着苦茶败火。果然,沈妈妈开口道:“各位大爷是我们无柳街的衣食父母,承蒙在座诸位多年来的关照,鉴于各位大爷的意愿,老身等将加赛内容改为……”
命运的一票
“等一下!”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沈妈妈,众人寻声望去,视线转至大门。我伸长了脖子俯身看去,好奇哪位仁兄出来抢镜。
“老衲的票尚未投呢!”
“扑——”一口茶全喷了出去,看清了大门处的和尚,险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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