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皇太子千秋节上,皇帝才恩赐了两个武骑尉,不想转眼才半个多月功夫,就有人千里迢迢手持《大诰》告上京来,说是那稻床并非那老工匠独创,乃是剽窃所得。

消息传开,一时哗然。

时下文人诗词文章,每以人翻唱印卖为荣,也不曾听说有谁找上谁的门去分利润的事,可这样连冠名权都改了的剽窃,却是文人最最唾弃不能容的。

——《石林诗话》中所记载之宋之问为两句诗、便谋害外甥刘希夷的说法,虽难以证实,但也足够说明剽窃者在古代文人眼中的卑劣程度。

此前便有不少人对皇帝忽然格外看重工匠一事有所微词,只是无论稻床还是水车,都是在国之根本上多少有些用处的,又有一干老臣力挺,御史也没怎么跳出来唱反调;但这剽窃案一出,便好似冷水滴进油锅,瞬间噼啪炸响了。

一时间竟有近半御史言官跳出来反对厚赏工匠的政令,因着那“治本于农,功在千秋”的口号,会把“士农工商”的排序弄出来老调重弹的蠢材倒是不多,但这个说“匠巧之物难以溯源”,那个说“陛下虽有心农事,奈何工商低贱唯利是图”,总之异口同声的都是“若继续这般厚赏,恐怕会激起民间剽窃成风,反而不美,不若收回成命,只令工部多多用心便是”。

皇帝是个软弱性子,因着幼年坎坷,一度甚至在登基为帝之后,面对陛下百官犹会口吃,于奏请上往往只简单答“可”或“否”;便是现在,别看他仿佛忽然伶牙俐齿起来,却也不过是被逼得几近退无可退之后的爆发,内里照样还是个要到永宁宫万贵妃怀里头,才能安生的胆小鬼儿……

可这胆子再小吧,皇帝总还是皇帝,尤其现在还是个只比草木皆兵好那么点儿的皇帝,那御史们不劝谏时皇帝还要有些犹豫,恐怕这新政令实行得太仓促是否不好;但现在好些个御史跳将出来,又好死不死很有那么几个是皇帝掌握了、与德王朱见潾兄弟很有些儿暗地里联系的,皇帝能不多转两下脑筋?能不想想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要他朝令夕改颜面扫地?能不想想是不是这政令坚持下去真的有堪比尧舜之功,德王才看不得、忍不住地跳出来了?

自从发现连亲娘都靠不住之后,皇帝遇事每每要多想三分,这一想多了,便也难得坚定一回。当然也可能是姚夔王恕一干老臣,虽没摆明车马支持皇帝给工匠之流封爵的政令,却也不支持那一派御史因噎废食的建议,朝廷上一时还是“虽是溯源上艰难些,难免剽窃之事,但治本于农,若能因匠巧之事使农事多得几分便宜,也确实是功在千秋。虽需缓缓图之,却也不该尽数推翻”的说法更占上风,皇帝方才能坚持得住……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坚持住了,唐悠竹也省了许多功夫,便有心琢磨着如何把宫中高高供奉起来的那些个嘉禾,给弄出来研究改良稻种。

天地造化多神奇,在袁老之前,世间肯定也偶然出现过极好的稻种,而且必然不只一次,只不过古人对于天地十分敬畏,遇上也只当是祥瑞呈与君上,却没有什么用之作为研究改良稻种的心思。

唐悠竹之前也没想起来,只是偶然见了那供奉起来的嘉禾,谷粒饱满得后世都不多见,偏偏只被晒干了供奉起来当祥瑞炫耀——可除了最开始进献时外,皇帝哪儿会想起来多看它一眼?也就是几个小内侍辛苦照料着,不时拿出来晒晒太阳!

唐悠竹自然见不得如此暴殄天物,心里早琢磨上了,此时得了空,可不就该想着新折腾吗?

仰面躺在竹榻上,左腿勾着右腿——大约是想勾个二郎腿之类的,但很可惜的,哪怕唐悠竹因着苦夏,下巴很有从三层往两层递减的趋势,那西瓜肚也快成了冬瓜肚,但胖腿儿肥肚皮的,想勾个二郎腿还是太高难度了,只能勉强够到小腿肚。配合着唐悠竹只身着小褂、嘴叼草茎儿的模样,嗯,怎么看怎么透着几分猥琐来。

雨化田正为监控各地、尽量防止剽窃事件的再次发生,而忙得晕头转向,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一幕,嘴角一抽,一把将那草茎扯出来,和垫着手的帕子一起随手扔掉,冷哼:“看来殿下的礼仪还真是要好好学学了!”

唐悠竹砸吧一下嘴里头咬断下来的一小截草茎,索性一口吞下了,又赶紧翻身滚起来,憨笑着去拉雨化田的手:“酥酥回来了!酥酥热坏了吧?赶紧喝口奶油梨汁缓缓……对了,今儿的荔枝膏味道也不错……”

雨化田嫌弃地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去手上沾到的汗渍:“就这么赖在竹榻上,还能赖出一身汗!”又问韦兴:“怎么不打水来给殿下擦擦?”

韦兴躬着身不敢说话,唐悠竹嘿嘿笑着扑住雨化田又要扔掉的手帕,马马虎虎擦掉掌心的汗:“今儿已经擦过两回啦!反正老擦老有汗,我的汗味又不难闻……”说着还歪着脖子要往腋下嗅嗅,理所当然地,被肥肉膈着,胖歪脖子树只能嗅到自己的小肩膀,但这不妨碍唐悠竹一脸陶醉的:“还有香喷喷的奶味儿呢!索性就省点儿水啦!”

雨化田看得嘴角直抽,闻自己的汗味都能闻得那么陶醉,恶不恶心啊这脏娃娃!再看他拿着自己要扔掉的帕子擦了掌心擦手臂,擦了手臂擦脖子,那帕子都给汗水浸透了还要往脸上继续擦的邋遢样,翻了个白眼,掏出一条新的帕子给他,嘴里少不得嫌弃几句,却没再提让学礼仪的事儿来。

就是回头上冰碗的小内侍不懂事,奶油梨汁给他一小碗,倒给了唐悠竹奶油都比梨汁多许多的一盏子,雨化田一开始也仿佛没发现,等唐悠竹窃笑着喝掉差不多半盏之后,才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剩下的夺过来,递给刚好进来回话的陈准。

陈准当着唐悠竹那哀怨的眼光,压力山大地将盏中冰饮一饮而尽,嗯,虽然小主子的眼光委实哀怨了点,但为了小主子的身体自我牺牲也是做奴婢的本分,特别是有边上韦兴儿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佐料,感觉真是好极了!

一开始陈准还以为要在雨化田和万贵妃这些个豺狼手中护住小主子,该是个随时准备流血又流泪的要命活计,不想雨化田虽态度随意,却没蓄谋着要把小主子当猪养,陈准这些日子冷眼旁观着,这忠义郡王虽说也没如何督促小主子学习各种文韬武略,但该教导的也从来不含糊;而万贵妃更是稀罕得很,东宫该打点的都给打点得十分周到,偶尔遇上老太后病中发晕出乱命,还会帮着解围一二——若非陈准亲自搜集过这位永宁宫殿下对皇子皇女下手的证据,真心不敢相信这位会天天备着温度正好的甜羹、等着小主子去吃的殿下,居然是整得陛下膝下荒凉的罪魁祸首!

这几个月来,东宫小主子的生活安稳得不可思议,就算和韦兴偶有摩擦,陈准也不得不承认,这东宫的日子是他入宫以来,甚至有生以来,过得最安逸的一段时候。

可树欲静风且不止,人在宫中,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安逸?

陈准很快就发现,所谓安逸,不过是因为山中有虎狼,鼠辈不敢出罢了。

七月初,雨化田初步整合出以西厂联合锦衣卫各处监控贪官污吏并剽窃不法事的大致实施细则,于皇帝处通过后,不顾皇帝情真真意切切的“王弟年幼,外出奔波辛苦,不若坐镇京中,只管派出亲信人手,令其快马报之于你即可”的建议,坚持离京。

唐悠竹眼底含着两泡泪花儿:“酥酥,你真不要糖糖了么?”

雨化田其实也不十分放心得下他,奈何剽窃案的事发因由不只看着那些,另派人手,不拘是当下的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或者是东厂督主万喻楼,都不是能让他甘心分出权柄的人;而西厂下属,马进良忠心却莽撞,谭鲁子周到却偶尔慎微过度,继学勇眼尖鼻子灵但武功差胆子又有限……

细数下来,雨督主十分悲哀地发现没有一个是真能交托重任的。

巧极了,唐悠竹在永宁宫遇上恰好也进来和万贵妃请安的万喜父子时,看着牛牛周岁余了还不会爬,硬是将他哄到毯子上,用铃铛儿骗他走路期间,牛牛略滚一圈,旁边奶娘嬷嬷就急巴巴要过去抱着哄着,结果唐悠竹随口呵斥的话就是:

“这毯子最软不过的,孤没事都想滚两圈呢!牛牛哪里真会摔着?没见永宁宫殿下和万大人都没着忙吗?这小孩子本来就该让他跌跌撞撞着自己学走路,软软的连疼都没感觉着,你们就这样慌里慌张的,是故意想把牛牛养成小鹌鹑吗?我大明的子弟若都是这样鹌鹑性子,又如何抵御北方的鞑靼、东边的倭寇、南边儿看似安分其实也各有主意的属国?”

几句话就给人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唐悠竹说完却不管吓得跪下直磕头的一干人,扑过去和万贵妃姐弟胡搅蛮缠,又是指责万喜:“你肯定是因为有了亲生的娃娃、就故意要把牛牛养废了,坏人!”又缠着万贵妃:“如果牛牛没人要了,万母妃就帮孤把牛牛接到东宫作伴好不好?孤封他做清纪郎,让他和孤一起听姚赞善讲故事、一起和酥酥学骑射!”

——总之各种让万贵妃姐弟俩哭笑不得又若有所思的发言就不一一细述了,其中让雨化田记在心底的一句话却是:

——“这小孩子本来就该让他跌跌撞撞着自己学走路”!

雨化田会跟着住到东宫里头,莫过于“不放心”三字,然而这肉墩子虽然各种短肥圆、脏丑怪,这句话却是真没说错。

此前数代积累,大明当前固然是国力强盛,但外有鞑靼倭寇、豺狼环视,内有旱涝天灾、贪酷人祸,一个被护得太好的天子,可扛不住。

况且雨化田也不愿做又一个万贞儿,虽然护得一个天子出来,也确实得天子信赖爱重无双,却被栓死在京中,半步不得稍离。

雨化田的目标,可是在战场上。

男儿本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岂能为一稚子,耽留宫闱?

——本座才没有担心万一还是挣不开英年早逝的命运,留下被护习惯了的丑娃娃孤苦无依呢!

——本座只是要成就自己的大志,趁着还能多少看顾着磨砺磨砺丑娃娃神马的,绝对只是顺便之又顺便!

督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征途,留下一个据说是要让他学着保护自己、其实却是从近身服侍的何鼎蒋琮到主管东宫事务的韦兴陈准,从周太后宫的掌宫太监梁志到万贵妃身边最是亲信的尚宫莫氏……就算不是雨化田的自己人,也是他几番调查过,便是不会赔上身家性命护着唐悠竹,也起码没胆子害他的堡垒。

但长城都被攻破了许多回,雨化田把一大块散发着甜美气息的糖糖放在鼠蚁群里,就算外头密密麻麻铺上许多荆棘,也总免不了有不怕死突破进来的家伙。

七月十五中元节,难得老天自六月底就又开始三不五时地下起雨来,御花园里头几处前些日子几乎干涸的景观湖水也恢复了原先潋滟模样,正好便宜了近来不知为何,连奶油鸡蛋点心都各种吃不出滋味的唐悠竹,纠集起一干小伙伴们,去放河灯玩。

放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走好。

再放一个,这个身体的便宜哥哥们走好,原主琤琤小朋友也走好,你爹你娘我都会帮你看着,努力不让他们死得太早……

又放一个,希望二十一世纪的亲人朋友们平安喜乐,需用挂念自个儿,就算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糖糖大人也会努力恢复实力,争取只让别人雅蠛蝶的……

最后放一个,混蛋舅舅一定要平安出去平安回来,等着糖糖大人将你丢火锅汤底里头,涮得你只能哭着喊着糖糖大人雅蠛蝶的一天哦……

绷着脸,唐悠竹绝对没有担心那嘴毒手狠臭洁癖的舅舅在外头过得好不好,他只是生气那混蛋弄乱了他本该在四年后才回归宫闱的计划、却又撒手跑了,不希望报复他的机会便宜了别人而已!

糖糖大人是真汉子,才不会儿女情长乱担心呢!

半点也不担心的糖糖大人恍惚着,连自己脱离大部队了都没发现。倒是也一般有些神情寥落的忻王朱见治恰好回神见着,张了张嘴巴却没喊出声来,只默默提起袍脚,跟了上去。

于是深觉背负着要看护太子、修复兄长们关系裂缝、理所当然不敢再出神的朱见治同学,就比号称驾驭万虫万蛊的南疆雅灭蝶,更早一步发现了……

朱见治脸色惨白,脚步却毫不迟疑地往前迈一大步,将唐悠竹挡在身后,声音瑟瑟发抖:“殿下别怕这儿有我您只管悄悄儿退开去找您身边亲信的内侍带你去找皇兄在找到皇兄之前千万别乱说话等找到了再告诉他御花园有蛇千万赶紧移架……”

却居然一口气说了六七十个字不带喘气儿的!

唐悠竹总算回过神来,大眼睛上下一搜寻,果然在鲜绿的叶子下发现了一线儿嫩黄。

甚至都不及他小拇指粗细的黄线儿匍匐在鲜绿的叶子底下,豆豆眼比叶子上的露珠儿更可爱,小舌头一伸一缩间,带出微微的嘶嘶声,听在唐悠竹耳中仿佛都带着几分奶味儿,朱见治却因着那蛇信吞吐之间,艳红中几点森寒蛇牙,越发吓得腿抖手软,见唐悠竹半晌不动,有心推他赶紧跑,手却软得抬起都艰难,勉强抬起来了,也只是指尖轻轻拂过,别说推动唐悠竹这颗肉球儿,就是连发丝都带不动几根。

但这一举动,却引得那黄线儿越发昂起头,豆豆眼直直盯过来。

朱见治不比两个同胞兄长有野心,他是个连明知道亲生母妃死得蹊跷、都没胆子问大皇兄要个答案、只会自己胡乱猜测的胆小鬼儿,然而却有一点好处:

他怯懦是怯懦,却是个想明白就十分认死理的孩子,认真答应下来的事儿便会竭尽全力认真做到。

当日英宗逝世时,他尚且不足六周岁,虽不是英宗最小的孩子,却因着万宸妃得宠,他自己又十分玉雪可爱,英宗也格外看顾,临终时,除了嘱咐即将继位的长子要励精图治、善待嫡母幼弟之外,也就是朱见治这个不算最小的小儿子,得以也被喊到病榻之前一回,一般儿叮嘱了要孝顺母亲、恭敬长兄。

朱见治是个好孩子,他那时候还不怎么懂得死亡的含义,也不知道孝顺母亲和恭敬长兄之间的矛盾,但他乖乖儿应下了,便也一直乖乖儿努力想要做好。

哪怕后来十分遗憾的,不管是朱见深在生母周氏的哀哭挑唆下,几次三番对嫡母钱氏不敬;又或者是万宸妃因着与周太后周旋要为早夭的三子朱见湜立嗣不成,心中因朱见潾仅晚生数月就与皇位失之交臂的憾恨越发膨胀,终是闹得一“病”而亡……

朱见治彷徨过也痛苦过,但始终没放弃应承父皇的事儿。

他很难说服自己继续孝顺那个出尔反尔、在达成目的之后就不肯依约为三哥立嗣的周太后,但他四时八节,无论宫人如何刻薄他的份例,他也没少了给嫡母钱太后的那份儿供奉香火。

他很难说服自己真的对皇长兄心无芥蒂,但他从来不想去害他,甚至努力想要说服两个同胞兄长,而他自己,例如此刻,再怕再颤抖,也不敢真的晕过去,也不敢拔腿就跑,而是坚定地挡在侄儿跟前。

朱见治知道自己很笨很没用,他没办法处理嫡母庶母生母之间的矛盾,也无法压下哥哥们那被挑起来的不忿和野心,他做不好答应了父皇的事情,他甚至连一条小蛇都对付不了……但他可以帮侄儿挡住蛇牙,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那样的话,也许长兄会记着他这一护的情分,哪怕哥哥们真的糊涂到底,也或许不至于如母妃那般……

唐悠竹鼻翼一动,眼神从小黄线儿身上收回来,往朱见治身上一扫,只见那红色的袍角晕出些许深红,下头的草地更是格外鲜绿滋润——这个小八叔,居然给条小蛇吓尿了!

唐悠竹果断给跪了,他还以为自家那个到亲娘宫里头逛一圈,回头都要请医问药深恐中了什么暗算的便宜爹就是极品了,没想到小八叔更奇葩!一条小蛇就能吓尿!

就算那小蛇颜色实在鲜艳得很,那小舌头一吞一吐之间,嘶嘶滴下来,不管沾了叶子树根石子儿都是一腐蚀就一个小洞儿的毒液也真非同小可,但用不用这么坦率这么淋漓尽致地将心情表现出来啊八叔!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就算给吓尿了却还是颤抖着声音要他快走的小叔叔,总比一个一边想着靠他这个龙子捞好处、一边又恐惧着万贵妃的迫害,急巴巴地又是吞吃马齿笕又是捶打自己肚子的亲娘靠谱些儿。

唐悠竹点开技能版面,十分悲剧的还是只有一个凝淬是亮着的,虽然已经进化到每秒能恢复将近十点血气值,但要扛住小黄线儿那么凶残的毒液,还真是:呵呵!

可不管怎么说,让一个胆小鬼儿冲在前头给自己挡灾,并不是唐悠竹的风格。哪怕雨化田在他进宫的第二天就和他科普过了,关于朱见治和他两个同胞兄长并生母万宸妃,与他便宜爹爹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朱见治这个亲娘给病死了的都没记仇,他这个亲爹说是给妖狐吓着了、但总算还好好儿每天按时按点往永宁宫里耙耳朵的,又有啥好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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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胆小八在年初就该病死了,不过莫是炮灰逆袭专业户么……还是让他活着吧!糖糖的远大目标需要许多许多人手哇~

谢谢雷霆夜深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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